他聲音低沉,卻掩不住其中顫抖。為救兒子,他甘願付出一切,甚至性命。可數十年來,他遍尋名醫,卻無一人能治愈愛子。眼前這個不過十六歲的少女,他實在難以相信她能創造奇跡。
沈璃毫不在意蕭誠的懷疑,雙手一攤道:“蕭少宗主病從娘胎,蕭宗主遍訪名義皆束手無策,已是窮途末路,即便無毒侵擾,也活不了多久,死馬當活馬醫,蕭宗主何不賭一把?”
“如今我已是萬夫所指,若救不了少宗主,我沈璃絕無可能活著走出青雲宗,就算我敢拿少宗主性命開玩笑,也斷不會拿身家性命當兒戲,不是嗎?”
她語氣平靜,卻字字如刀,直指人心。
望著神色從容、胸有成竹的沈璃,蕭誠心中天平幾度傾斜,最終無法放任一絲希望流逝。他咬牙側身,沉聲道:“沈姑娘,請隨我來。希望你真能治好清宇,那樣的話,您將會是我們青雲宗永遠的恩人,”
話音未落,他語氣陡然轉冷,目光如刀鋒般銳利:“但若你心懷不軌,敢動什麼歪心思,我蕭誠也有的是手段,定叫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然而,當他將此事告知內院白胡子老頭時,老頭竟如同被踩了尾巴的貓一般,猛地跳起來,指著沈璃鼻子破口大罵。
“好你個毛都沒長齊的臭丫頭,敢在老夫麵前大放厥詞,也不怕風大閃了舌頭!”
“老夫身為江湖上人人敬仰的醫聖孫思懷,研究蕭少宗主病情數十年都未曾找到救治之法,就憑你這半吊子水平,也敢口出狂言能治好?真當老夫是三歲孩童般好騙?”
“老夫告訴你,這世間醫術能勝過老夫之人,屈指可數,唯有那神龍見首不見尾的醫尊夜老一人而已。若真有人能救蕭姑娘,也唯有夜老一人。莫非,你要告訴老夫,你是夜老本人,或是夜老關門弟子?老夫可從未聽聞夜老收過徒弟!”
方才幾乎要信服沈璃的眾人,在聽到這句話後,才驚覺自己差點被她那番言辭所迷惑。
她,一個向來不被宗門重視的孤女,怎可能掌握那等高深醫術?即是天機閣,也萬沒有攀附接近醫尊可能,更別提讓他收沈璃為徒。
“沈璃,你莫不是想故弄玄虛,假裝懂醫拖延時間?難道你以為這樣就能逃脫下毒罪責?”
“就是,也不看看自己是個什麼貨色,裝什麼醫術大佬,你認得清藥材,知道它們分別有什麼功效嗎?”
“恐怕你連字都不識得幾個吧,畢竟是天機閣棄之如敝屣的孤女。”
又是一陣哄堂大笑,笑聲尖銳又刺耳。
沈璃勾唇淺笑,前世僥幸逃出天機閣後,她不僅機緣巧合結識醫尊,更是被醫尊收為關門弟子,冠以‘青出於藍勝於藍’稱號。
醫尊為複盤舊案,曾親自攜她探究蕭清宇病情,直至尋得起死回生療法。
然而即便她據實以告,他們也未必肯信。
“據我所知,孫神醫為拔除少宗主病根,搜羅各種珍稀藥材入方,又輔以精細針刺與艾灸之術,更遍覽天下醫書,甚至嘗試以毒攻毒的非常之法,然而皆未奏效。如今,神醫亦是束手無策,隻能用湯藥為少宗主續命罷了。”
沈璃緩緩道來,言辭間滿是不容置疑的篤定,而這番分析足以令孫思懷與蕭誠瞠目結舌。要知道,神醫問診之時向來不喜旁人在側,其診療過程也僅有他們二人知曉,沈璃如何得知這些?難不成她已將眼線安插到了他青雲宗?
兩人臉色驟變,正欲發作,卻聽沈璃淡然一笑,語調中帶著幾分漫不經心:“兩位無需如此驚慌,此法不過常理,稍加思索便能揣測一二。況且,孫神醫擅長以毒攻毒的手段,也非秘密,所以我知曉此事,並無半分稀奇。”
“然而,我欲問的是,神醫可曾耳聞南疆那神秘莫測的蠱蟲之術?”
孫思懷聞此,臉上輕蔑之色漸漸被震驚所取代,甚至隱隱透出一抹激動之情,“有所耳聞,未有機會親身試驗。據說,南疆蠱蟲之術極為神秘莫測,其中蠱蟲擁有靈智,掌控起來極為艱難,稍有差池就會被反噬,正因如此,許多人對其敬而遠之。這麼多年來,也唯有醫尊大人一人,能將此術修煉至爐火純青之境。”他的話語中充滿敬畏,連稱呼都變得愈發尊重起來,“難道說,沈姑娘您......也精通此術?”
“試試便知。”沈璃清淺道。
“可燕城從未聽聞有南疆蠱蟲蹤跡,少宗主病情危急,耽擱不得。即便此刻派人四處搜尋,也不知何時才能找到,隻怕......時間不等人啊。”王思懷語氣凝重,眉間隱隱透出一絲憂慮。
“不巧,我體內便有一隻。”
沈璃說得雲淡風輕,可站在她身後的林煜宸卻是臉色一變。
他怎麼把這件事忘了!
沈璃可是為給他解蠱才學醫的!
甚至以身引蠱隻為他能保住性命!
可他背過身就忘了她的付出,甚至眾目睽睽想殺了她,還眼睜睜看著師父將她趕出天機閣!
他心下懊悔不安,又擔心沈璃再次引蠱會萬劫不複,快步上前用力攥緊沈璃手腕,脫口而出:“沈璃,你瘋了?!動用蠱蟲無異於與死神博弈,何況你招惹過它已被它記恨,為何還要執意激怒它?難道是為了刺激我,讓我心生愧疚?如此,那你就太愚蠢了!”
話很難聽,臉上卻滿是急切。
分明是擔心沈璃有個好歹。
而這種擔心在葉雲熙出現後,幾乎已經消失殆盡。
葉雲熙瞳孔微縮,神色瞬間凝滯。
該死,本想借此事讓天機閣徹底厭惡沈璃,然後趁機抽取鳳骨,沒想到沈璃棋高一著,不僅讓林煜宸重新憶起她的好,更在他心中種下愧疚種子。
也罷,無論如何都要將沈璃帶回天機閣。
若林煜宸能助她達成此事,自然再好不過。
沈璃也察覺到他的擔心,卻覺得虛偽又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