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1

萬元戶糙漢離婚帶娃，我火速跟他二婚。

結婚六年，除了白天掙工分的時間，我幾乎將全部身心都投進了這個家。

直至蕭天琛的前妻忽然回鄉。

當天，六歲兒子就把我的所有東西扔到了院子裏。

“我真正的媽媽要回來了，你個壞女人，壞後媽!趕緊離開我家!”

鄰裏都聞聲來看熱鬧，蕭天琛卻毫不在意地勸我，“兒子還小不懂事，向著自己親媽理所當然，你別往心裏去。”

我順從地點了下頭，默默撿回散落一地的衣服。

半夜，蕭天琛想爬上我的床，我拒絕了。

“結婚前，我承諾照顧孩子到六歲。”

“孩子兩天後過六歲生日，我們離婚。”

1.

蕭天琛仿若未聞，捏了捏我的臉頰。

“怎麼好端端提協議離婚的事，是因為今天上午兒子把你的東西丟出去？還是因為李靈靈要回來了？”

“你放心，就算她回來了，也威脅不了你的地位，這六年來我們不是過得很好嗎，就別離婚了。”

我淡淡開口：“不是因為她，是我累了。”

蕭天琛有些意外地嗤笑一聲。

“累？你當初嫁給我，不就是為了過好日子嗎？你不會是想玩欲擒故縱那一套，讓我對你更上心吧？”

“我勸你別這麼做，你不是靈靈。”

李靈靈，是蕭天琛藏在心裏的前妻。

我推開了他的手，“我不會這麼做。”

蕭天琛聲音低啞，卻帶著濃濃的嘲諷。

“最好不會，當初企業改革，我被迫下崗回了老家，沒錢也沒前途，靈靈從小嬌生慣養，吃不了苦。”

“那時候，她離開我也是個正確的選擇，但你不一樣，你想走，我是不會挽留的。”

“況且，你嫁給我這幾年，過得不差吧？我是村裏唯一一個萬元戶，你跟著我，就是全村最體麵的女人。”

他的語氣裏藏著嘲笑與挖苦，重重擊在我的心上。

我心下酸澀。

結婚六年，他們對我所有的付出都視若無睹。

無論我怎麼做，都比不上蕭天琛口中的李靈靈。

不如她體貼，不如她溫柔。

可能是我太過主動，才讓蕭天琛從未真正的看起我。

六年前蕭天琛被迫下崗，從城裏搬回了老家，最落魄的時候，李靈靈頭也不回的離開了他們。

我主動找到蕭天琛，想和他結婚，幫他把孩子拉扯大。

他答應了。

這六年，我幾乎付出了所有。

卻依舊沒能得到父子倆的一絲真心。

蕭天琛見我不說話，愈發不耐，從櫃子底下翻出一疊糧票，又抽出二百塊錢，扔在我跟前。

“誌傑確實不該把你的東西扔出去，你不是已經撿回來了嗎!別因為一點小事無理取鬧，這些錢給你，夠不夠!”

看著麵前的糧票和錢。

我沒接。

以往我受了委屈，他拿幾張糧票打發我，我總會扯出笑容，忘掉苦楚。

可是現在，我不想要這些了，隻想離開。

我無動於衷，“你前妻也回來了，我們抓緊時間把離婚手續辦了吧。”

蕭天琛臉上的笑容終於收斂，眼神冷漠。

“唐詩，是不是好日子過久了，忘了自己是誰，忘了以前過得多辛苦了？”

“滾出去，等冷靜夠了，腦子想清楚了，再跟我談這件事!”

我沒有半分猶豫，轉身出了房門。

蕭天琛為人冷漠，隻有麵對李靈靈時，才會溫柔幾分。

嫁給他這些年，我唯有事事依從、如同提線木偶般聽話，他才會給我好臉色。

孩子也學著父親的樣子，經常對我冷嘲熱諷。

看見今天院子裏的狼藉，那一刻我才明白，後媽終究是外人。

我確實該離開了。

我前幾天拜托在車站工作的熟人，給我留了一張前往A市的綠皮車票。

早上五點，我準時醒來。

因為蕭天琛和供銷社談成了合作，每日都在縣城裏處理生意，在他離家之前，必須吃上我做的早飯。

這幾年來，我每天都要提前做好早飯，再去大隊裏上工，為了補上蕭天琛的那些工分，我隻能一個人幹兩份工作。

我閉上眼，重新進入夢鄉。

不知過了多久，房門被重重地踹開。

“唐詩，你怎麼回事？今天怎麼沒做飯，你是想讓我餓死嗎!”

我眼都不抬，“你可以去供銷社買點東西吃，我今天不想做飯。”

蕭天琛有些怔愣，一向聽話的妻子一反常態，讓他有些不知所措。

“這麼簡單的事都不想做，你真是和李靈靈差遠了!”

他前妻的事跡，我沒少聽說。

給孩子誤食了發紅的甘蔗，差點把孩子毒死。

我卻沒有反駁，“等我走了，你就能讓李靈靈繼續給你做飯了。”

聞言，蕭天琛火氣更盛，“看來你還是沒想明白，執意要和我離婚!就算現在政策放開了，你沒學曆沒背景，離開了我，你活得下去嗎!”

“你心裏怎麼想的我都清楚，不就是怕李靈靈回來了搶了你的好日子嗎？我向你保證，她不會威脅到你的地位，以後每個月，我再多給你點錢，別再胡鬧了!”

他轉身離開，隻留下一句警告，“今天就算了，現在起床，給誌文做早飯!”

我忽然愣住，慢慢地睜開了通紅的眼睛，無數的心酸與悲愴翻滾上心頭，我死死壓住。

在蕭天琛眼裏，我隻是個為了錢可以放棄一切的女人。

隻要給的夠多，我就能永遠忍氣吞聲。

我在心裏安慰自己。

沒關係。

很快，很快我就能離開這裏。

我剛起床，就見兒子一臉不耐地站在門口。

我沒搭理他，用開水衝了碗麥芽精。

“我不要喝這個，我要吃包子，你快去給我做!”

看見我喝完，他才意識到這不是給他的。

他紅著臉訴控我：

“你別吃了，快點送我去上學!”

我慢悠悠地坐下，“別的孩子五歲就能自己去上學了，你已經七歲了，怎麼還需要家長送？”

他滿臉憤怒，語氣震驚，“你終於露出真麵目了，你個惡毒的女人，我會讓爸爸把你趕出去。”

“等我媽媽回來，肯定天天送我上學，給我買好吃的!”

他從小身體不好，嘴又饞，我隻能管著他，不讓他吃零食，每天變著花樣給他做飯，辛辛苦苦照顧他這麼多年，也沒落到一點好。

他甚至出生以來就沒見過李靈靈，隻是從鄰裏間聽說了幾句，便在心裏將她高高捧起。

他恐怕要失望了。

當年蕭天琛剛一下崗，李靈靈就提了離婚，寧願丟掉幾個月大的親兒子也要離開，現在即便回來，又怎麼可能真心對他好？

不過，這些都與我無關了。

誌文背著書包，氣衝衝地走向學校。

我拿出背包，將自己的東西一股腦地塞進去。

最後收拾幹淨了，後腰又有些隱隱作痛。

我忍著痛，提起行李向外走。

蕭天琛卻正好帶著誌文進門，直直擋在我麵前。

他眸色晦暗，盯著我手中的行李，語氣不帶一絲溫度。

“你要去哪？”

2.

我下意識地抱緊行李，語氣冷漠，“如你所見，我要走了。”

蕭天琛的目光掃過我身後，屋內依舊幹淨整潔，隻是再沒了我采購的掛鐘和幾幅年畫。

他頓時眼神一淩，“我說的還不夠明白嗎？就算李靈靈回來了，我也不會和你離婚。”

“你折騰這麼久，不就是想要錢嗎!我可以給你錢讓你去補貼娘家，這下你滿意了吧!”

“我給你一下午的時間，明天早上，我要看到家裏恢複原樣。”

我神色冷淡，“你不是還對前妻念念不忘嗎？我走了，才能給你們一個和好如初的機會。”

既然總是惦記著前妻的好，我就退位成全。

這難道不好嗎，他在惱怒什麼？

可眨眼間，死死攥著的行李也被他一把扯去，“我如果真想和李靈靈再續前緣，早就讓你滾了，用不著你在這裝大度!”

誌文右手裹著紗布，用力揮舞，“今晚我要和媽媽一起吃飯，不想再吃你這個惡毒的後媽做的晚飯了!”

蕭天琛看一眼兒子手上包著的紗布，又將目光轉向我，滿臉責備。

“誌文說你今天早上沒給他做飯，他為了一點零食就和同學打起來了，手還被劃傷了。”

“就算你有氣，也不該讓孩子餓著肚子上學吧？他現在受傷了，我怎麼和李靈靈交代。”

難怪蕭天琛早早就從供銷社回來了，原來是向我聲罪致討。

我眼瞼微垂，瞥了一眼誌文裹緊紗布的右手。

“他又欺負別的同學了？”

蕭天琛滿臉疑問，“什麼叫又？誌文什麼時候欺負過同學？”

他到現在為止都不清楚，他的孩子性子躁，下手沒輕重，稍有衝突揮拳動手是常事。

我剛嫁過來時，誌文隔三差五欺負同學，甚至直接把同班最瘦小的同學打到骨折。

蕭天琛村裏縣城兩頭跑，家裏的事情不管不顧，看見兒子臉上的傷，隻會冷聲斥責我疏於照顧。

是我帶著兒子一家家的上門道歉，承包了在醫院治療的所有費用，學校才勉強讓誌文繼續念書。

聽村裏的大學生知青說，誌文從小脾氣暴躁愛打人，可能存在神經發育障礙，讓我帶去醫院做個檢查。

也正是那一次，我意外得知了一個足夠讓蕭天琛發瘋的真相。

從那之後，我對誌文的管教更加嚴格，他幾乎沒再動手欺負同學。

蕭天琛也心安理得地把教育孩子的責任全推到我身上。

誌文生氣地扯住我的衣袖，“紗布上都沾上泥了，媽媽看到會嫌棄我的，你重新給我包紮!”

我冷著臉拒絕，“紗布就在五鬥櫃裏，你可以自己包紮。”

我向來對蕭天琛和誌文百依百順，今天連著兩次的反抗，又激出了誌文的壞脾氣。

誌文惡狠狠地盯著我，攥緊拳頭，用力砸向我的後腰。

我連著幾年幹兩份活賺工分，腰肢早就落下了病根，本就經常抽痛無力，他猛地一拳砸在我腰上，疼得我倒抽一口涼氣，臉色瞬間變得煞白。

蕭天琛瞬間攥緊他的胳膊，怒喝，“誰教你動手打人的？趕緊過來，我給你包紮。”

我疼的嘴唇發白，隻能不停地揉著後腰。蕭天琛沒有注意到我的異樣，就算他看見了，也隻會覺得我在裝可憐博同情。

蕭天琛不好容易給誌文換完紗布，他卻滿臉不悅，“爸爸，你包的太醜了。”

說罷，他又將胳膊伸到我麵前，“喂，我要你給我重新包紮。”

我捶著後腰，連一點餘光都沒有分給誌文。

誌文滿臉受傷，“你為什麼一點都不關心我？我受傷了，你應該過來照顧我!”

“媽媽說得對，你這個惡毒的女人總有一天會露出真麵目的，我以為你會裝的久一點，沒想到現在就裝不下去了，你可惡。”

見我依舊不搭理他，誌文惱怒地拿起桌上的搪瓷杯，作勢要砸我。

我還未起身，蕭天琛先黑了臉，一把搶過誌文手中的杯子。

“蕭誌文，誰教你這麼和媽媽說話的！

誌文頓時紅了眼眶，“她才不是我媽媽，我的媽媽是李靈靈!她就是一個愛錢的第三者!伺候我的保姆!”

童言稚語似尖錐般刺進我的心裏，讓多年來積壓的苦水奔湧而出。

蕭天琛一把拽住他的衣領，又嚴厲斥責了幾句。

“別聽他胡說，你不是第三者，更不是保姆。”

蕭天琛似是想起了什麼，看了眼手表，臉色頓時緩和了下來。

“我得帶兒子出去了，今天要和李靈靈在紅星飯店吃飯，晚點回來，你先自己吃吧。”

聞言，誌文滿臉歡喜，整理好衣服就往外跑。

“爸爸，我們快走，別讓媽媽等急了。別管這個壞女人，我們家有錢，她不會走的!”

蕭天琛眼裏含著幾分擔憂，臨走前特意囑咐我：

“看你有點不舒服，先好好休息，有什麼事回來再說。”

話罷，他就急匆匆地走了。

原來他看出來了，我的不舒服。

我環視這個熟悉的家，心裏隻剩下諷刺。

我提了很多遍離婚，蕭天琛似乎一點都不在意。

是從前我無微不至的照顧，所有心思都放在這對父子身上，所以他們才有恃無恐，根本不信我會離開。

這次，他們恐怕要失算了。

不管今天他會不會答應離婚，我都會離開。

腰疼還沒完全緩和，桌上的座機電話突兀地響起。

對麵傳來女人傲慢嬌俏的聲音：

“嫁給蕭天琛六年，你也撈了不少錢吧，現在我回來了，你可以收拾東西滾了。”

隨即，又傳來一陣細碎的聲音，誌文聲音軟糯的喊媽媽，蕭天琛也在關心她冷不冷，的語氣裏，帶著我不曾聽過的溫柔。

聽到這裏，我指尖發涼，緩緩地垂下了手臂。

當初嫁給蕭天琛，我也存了私心，他的眉眼，很像我曾經的初戀。

他需要有人照顧家庭，我需要有人宣泄感情。

婚後幾年，我卻從未將他二人混為一談，完完整整的付出我的真心。

而且，那時我也能感受到蕭天琛的照顧與體貼。

他剛下崗的那兩年，日子過得緊巴巴的，我們也從不會互相埋怨，隻是相互依偎著向前。

和供銷社談成合作後，隻要賺了點錢，都會交給我保管。

日複一日中，我深陷情海，不知不覺間迷了心竅。

愛上放不下心頭舊愛的男人，得到的盡是滿心悲苦。

聽筒那頭，還在不斷傳來聲響，話語溫馨甜蜜，李靈靈時不時的刺激。

我實在沒忍不住，回了她一句。

“你猜，如果被蕭天琛知道，養了這麼多年的孩子不是親生的，他愛了那麼多年的女人早早給他戴了綠帽，他會怎麼做？”

說完，我不給李靈靈回答的機會，直接掛斷了電話。

我一離開，就會有人給蕭天琛一家三口，送上一個大驚喜。

現在，我拿起行李，頭也不回地向外走。

結婚這幾年，就當是我做的一場夢。

如今，夢醒了，我也徹底醒了。

我不會再從任何人身上尋找寄托。

他們父子倆，將會從我的生活裏徹底消失。

我帶走了自己的東西，隻留下了一張字條。

“多年夫妻，不必感激我送的禮物。”

“我已經向法院提交了離婚材料，你記得簽字，我們——徹底結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