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在江栩安最落魄的那一年將這朵高嶺之花撿回的家。
後來他功成名就,我也如願成了他身邊最得寵的女人。
可三年後,他卻從外麵帶回一個女人。
江栩安不惜為她洗手做羹,為她走下神壇。
甚至為了哄她開心,新年當晚將我扔在大雪紛飛的盤山公路。
我凍得全身痙攣抽搐,他卻裹緊大衣把小白花抱在懷裏,
對我冷嘲熱諷:
“謝芯蕊,凍不死人的。別裝模做樣地耍大小姐脾氣了。”
我徹底死心,哭著撥通了我媽的電話。
“媽,我錯了,他終究和阿凜哥哥不一樣。”
1
我凍得渾身顫抖著回到別墅時,裏麵的燈火還亮著。
嘴唇烏黑發紫,身體早已被寒風吹得沒有半點知覺,連門都推不開。
隔著玻璃窗,暖黃的燈光下,江栩安和林綿綿在其樂融融地包餃子。
我艱難地摁響門鈴。
好一會兒,江栩安才蹙緊眉頭出來。
他劈頭蓋臉就是一頓責罵:
“謝芯蕊,你還知道回來?你就非要跟綿綿賭這口氣嗎?”
我哆嗦得說不出一句話。
可看在江栩安眼裏,卻成了我傲慢不肯低頭。
他一把拽過我的手腕回去,把我甩在沙發上。
“嬌蠻無理,收收你的大小姐脾氣吧。”
我默不作聲看著兩人在廚房忙碌的背影。
林綿綿笨拙地捏著餃子花邊,江栩安挽起白襯衫袖口,在耐心地教她。
林綿綿嘟著嘴歎氣:
“阿栩,我好笨哦,怎麼也學不會。”
江栩安捏了捏她的臉頰,柔聲安慰:
“沒關係,綿綿。我再教一遍,你一定可以學會的。”
廚房裏還時不時傳來兩人的嬉笑打鬧聲,熱氣氤氳,江栩安還會細心地替她抹去臉頰臟汙。
十二點,窗外煙花四起,絢爛的光彩照得晃眼。
江栩安興奮得抱起林綿綿就往露台跑。
“我的綿綿,新年快樂!”
他天真得像個孩子,對著煙花許願:
“希望綿綿能永遠陪在我身邊,希望綿綿永遠與苦難背道而馳。”
我從未見過這樣的江栩安。
鮮活生動,有人間煙火氣的。
過往的那些回憶裏,他向來如同高懸於天的銀月。
哪怕人人都說我是他最寵愛的人。
他會為我一擲千金買下昂貴的項鏈,也會因為我深夜想吃酥糖,派人跑遍全城。
可他不會親自動手,更不會像這樣陪我胡鬧。
以至於一直以來,我都以為他是個高冷內斂的人。
直到林綿綿出現後,他卻像完全換了一個人一樣。
和煦溫柔,是我從沒見過的模樣。
酸澀的情緒在心底裏翻湧,我忍不住紅了眼眶。
和愛的人一起做一頓飯,那是我渴望已久的。
隻可惜,如今他卻許諾給了別人。
空調裏的徐徐暖氣讓我緩和了不少。
我深吸一口氣,拿起手機撥通了我媽的電話。
“媽,我錯了。他和阿凜哥哥不一樣。”
我媽一聽就明白是怎麼回事:
“蕊蕊啊,你早該聽媽媽的話了,江栩安他那個性子就是一隻喂不熟的白眼狼。”
半晌,她歎了口氣後又給我鼓舞:
“等過了年,你就去找沈凜。服一服軟,他肯定會回來的。要知道你沈阿姨還等你給他們家做兒媳婦呢。”
我吸了吸鼻子,忍不住眼眶濕潤:
“媽,我想好了。我要回去找阿凜哥哥認錯,我以後再也不和他鬧小孩子脾氣了。”
我媽欣喜道:
“好孩子,媽媽和沈阿姨都等你帶著他一起回來。”
掛斷電話後,我默默回了房間收拾行李。
環顧一圈,卻不知道從何收拾起。
隻不過在這裏住了三年,東西倒是不少。
可大多都是江栩安大手一揮給我買下的,卻毫無用處。
如今看來,更是沒有帶走的必要了。
床邊的相框裏放著一張三人合照,是我和江栩安還有他唯一的親人——外婆拍的。
想起小老太太對我的好,我打算最後再去看她一次。
就當好好告個別吧。
2
大年初二一早,我剛背上包準備出門。
林綿綿卻笑盈盈地攔在我麵前:
“芯蕊姐,這碗餃子可是我特意給你留的,你可一定要吃啊。”
我搖頭拒絕,卻不知道她想幹什麼。
林綿綿雙手一推,滾燙的湯水灑了我滿手,瓷碗也摔在地上碎成片。
手背上灼熱得一片通紅,鑽心窩地疼。
可沒等我出聲,她反倒先叫起來:
“芯蕊姐,我好心給你做早餐,你沒必要為了吃阿栩哥哥的醋,就故意打翻吧。”
“你不喜歡我,我走便是了。”
她通紅著眼神,楚楚可憐得像隻受傷的小鹿。
江栩安不顧一切地從院外衝進來把人打橫抱到沙發上。
就連臉上還帶著不少塵土。
他小心翼翼地拿來醫藥箱,給林綿綿上藥。
我無聲垂眸看了一眼手上細細密密的水泡,扯下袖口遮住,默不作聲地走出大門。
到了門外,我才發現曾經榭栩安為我種下的大片洋桔梗已然被鏟除幹淨。
而滿院工人往土裏種下的,卻是我最討厭的紅玫瑰。
天寒地凍的,又怎麼能移植成活?
可林綿綿一句喜歡,江栩安就親自帶著眾人一起忙活。
寒風一吹,我恍然想起我剛把江栩安撿回來那年。
少年雖然落魄到一無所有,卻又一顆赤誠的心。
蟬鳴盛夏的夜晚,他虔誠地跪在院子裏,為我種下數不盡的洋桔梗。
洋桔梗,代表真誠不變的愛。
可不變有多久,隻有三年。
我緊咬著唇,無聲咽下胃裏翻湧的不適。
快了,最多一個星期,我就會離開江栩安。
我剛跨步上車,手腕卻被人緊緊拽住。
一道大力連拖帶滾地把我拽出駕駛座,我踉蹌了好幾下才重重地跌在地上。
江栩安滿臉鄙夷:
“謝芯蕊,你還裝。傷了綿綿還想走?滾進去給綿綿道歉。”
我沉默不語。
江栩安怒不可解地摁著我的頭,就衝進去給林綿綿鞠躬道歉。
“道歉,這是你欠她的。”
突如其來的動作讓我頭暈目眩,險些暈倒。
沉悶的心也猛然驟縮。
忽然想起,以前的江栩安也這樣為我出過頭。
那時的我帶著他參加宴會,可裙子卻不小心被樹枝劃破了一大片。
幾個無所事事的公子哥圍著我嗤笑,不準我走。
我急得臉紅得快哭了。
可江栩安就那麼逆著光而來。
他發了恨,把幾人揍得鼻青臉腫,摁著他們的頭向我鞠躬。
怒吼聲震耳欲聾:
“給她道歉,立刻馬上。”
幾人臉色慘白地抖得像鵪鶉。
那一刻,我仿佛看見我的天神降臨。
不可置否,那時的江栩安像極了我曾經心中的那個他。
回過神來,我被緊緊攥住的手背痛得令人窒息。
時過境遷,現在被他摁著道歉的人卻成了我。
我斂下眉眼,輕聲道:
“江栩安,那是她自作孽不可活,我沒空陪你玩衝冠一怒為紅顏的把戲。”
我轉身想走,可江栩安卻加大力道,逼迫我跪倒在地上。
他一下子說了很多話,完全不像以前的他。
可他話裏話外都是在袒護林綿綿。
“謝芯蕊,是我平常太慣著你了。”
“綿綿以前過的日子已經夠苦了,現在好不容易有了我的庇護,卻偏偏有你這麼個目中無人的大小姐欺負她,我勢必為她討回公道。”
我被他摁跪在地上,一片片地拾起碎瓷片。
一個不小心,鋒利的棱角將手指劃出血來。
我倒吸一口涼氣。
江栩安下意識地想上前查看我的傷口。
可林綿綿拽住他衣角的手,卻讓他止步。
江栩安隻是生硬擠出一句:
“你沒事吧。”
他對我和別人一樣,還是一如既往的惜字如金。
我諷刺一笑:
“沒事,一點血而已。”
可林綿綿卻畏縮地躲進他懷裏幹嘔:
“阿栩,我見不得這些血腥。”
江栩安立馬捂著林綿綿的眼睛,溫柔體貼道:
“好了,我們不看,我帶你回房間去。”
看著兩人離去的倩影,我更是沒錯過林綿綿回眸中的得意。
我斂下思緒,嘲諷輕嗤。
陪在江栩安身邊的這三年竟然還抵不過旁人一個月。
還真是可憐又可笑。
胃裏難受得可怕,額頭也直冒冷汗。
但我反而清醒了不少。
我爬起來告訴自己,既然他這麼絕情,那就更沒有什麼好留戀的了。
3
吃過藥後,胃裏的翻湧緩和了不少。
我買了菜去外婆家裏,打算給她做最後一頓晚飯。
還沒到門口,她就已經拄著拐杖左盼右盼。
一看到我,她眉開眼笑地往我懷裏塞紅包:
“蕊蕊,新年快樂。外婆可想死你了,你終於舍得來看我這個老太婆了。”
她握著我的手:
“怎麼還瘦了?你告訴外婆,是不是那小子欺負你了?外婆去揍他。”
我咽下心中酸澀,抱著她撒嬌:
“外婆,他哪兒敢啊。他要是欺負我,我自己也會揍他。”
她身體不好,原諒我沒告訴她,我要離開江栩安了。
等我再回到別墅時,已經是深夜。
我沒有休息,反而連夜收拾行李。
看著滿房間精致的衣裙包包和昂貴的化妝品,我陷入沉默。
除了一些衣物,其他基本都是江栩安給我買的。
如今連他人我都不要了,這些就更是毫無意義。
幹脆看也不看,直接把所有東西掃進了垃圾桶裏。
唯有那張和外婆的三人合照,我把江栩安撕去,留在包裏。
三年來,我第一次認真地打量起這座全是灰白黑色調的別墅。
為了迎合江栩安的喜好,我的所有物品也竭盡全力地買同色係。
可如今,別墅裏卻添了不少五彩繽紛。
餐桌上,一紅一藍的情侶水杯尤其晃眼。
可明明以前我也鬧著讓江栩安和我一起用。
可江栩安卻冷冰冰地拒絕我,說這不符合他的氣質。
如今在看,隻覺得諷刺。
清晨的第一縷陽光照進來時,我拉著行李箱站在樓梯轉角處。
江栩安抱著林綿綿下樓,正巧看到了這一幕。
他眸中閃過一絲詫異。
隨即不悅地蹙緊眉頭:
“謝芯蕊,你這是要去哪?”
我實話實說:
“如你所見,我要走了。”
他眼底閃過一絲詫異,可馬上,他又冷笑起來:
“還跟我鬧脾氣呢,出去走走也好,最好在外麵吃點苦頭,磨一磨你對綿綿的戾氣。”
“等你回來後,再驕縱刁蠻地惹得綿綿不高興,我絕不會輕饒你。”
轉頭,他抱著林綿綿匆匆離去。
“綿綿現在生著病,我可沒空再跟你浪費時間。”
可林綿綿那生龍活虎的樣子,根本就不像生病。
看吧,我都要走了,卻還比不上小白花裝病來得重要。
失望在心底蔓延。
三年感情終究化作泡影。
我也沒了辯解的欲望,緊隨其後離開。
到達機場,看著身邊好幾對情侶在依依不舍地道別。
腦海中赫然浮現的身影卻不是江栩安,而是沈凜。
畢竟現在的江栩安,已經變得一點也不像沈凜了。
到了此時此刻,我才知道自己錯了,錯得非常離譜。
從一開始我就不應該想著用江栩來代替沈凜。
登機前,我最後看了一眼手機。
那天給沈凜發出去的消息卻始終沒有收到回複。
我明白他心裏還有氣,但沒關係,我會一點點解開我們之間的誤會。
攥緊手裏飛往西寧的機票,我勾唇一笑。
阿凜哥哥,等著我,我來找你了,至於江栩安,再也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