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兩人離開的方向,我沉默半晌,才挪開視線,默默包紮著傷口。
我從小就知道自己和其他人不太一樣。
總是對什麼事都提不起興趣。
喜怒哀樂,對我而言隻是個形容詞。
可我並不覺得有什麼不妥,畢竟都不影響我在這個世界活著。
直到父母意外離世。
葬禮上,家裏的親戚哭得撕心裂肺,可我卻哭不出來,隻覺得心裏空洞洞的。
仿佛被挖去了一塊肉。
呼啦啦的,漏著風。
卻不覺得痛。
後來我去檢查,醫生告訴我我是生病了。
——情感缺失症。
我第一次知道這個詞,隻覺陌生,卻不曾放在心上,我隻想好好活著。
可我沒想到,那張確診單會被同班同學李清念發現。
她佯裝無知,然後在晚自習上,將確診單傳遍了每一個同學手裏。
於是,所有人都覺得我是個怪物。
枯燥的學習生活中,他們認為欺負我就是一種樂趣。
有時候,是莫名其妙地責罵,是不由分說地毆打。
我經常躲在角落,覺得身體很痛。
但是又覺得,除了那些傷口疼,應該有別的地方更疼。
所以我伸手又摸了摸胸口的位置。
可惜,它始終波瀾不驚。
久而久之,我也就放棄掙紮了。
哪怕遭受不公,也生不出反抗的心思,
因為覺得麻煩,覺得沒有必要。
直到高一下學期,沈硯辭突然闖進了我的世界裏。
他會在我被欺負時,護著我。
會在我被孤立時,主動走向我,眼裏沒有嘲弄,隻有心疼和鼓勵。
他不厭其煩告訴我,
「江意綿,他們那樣做是不對的,你可以有情緒,可以反抗。」
「生病不是你的錯,你不該忍受。」
那時的我,不明白自己是一種什麼感受。
隻是忽然覺得,原來陽光也可以那麼溫暖。
高一到高三。
沈硯辭始終在我身邊。
我們之間,一步步靠近。
一直到高考結束那天,他捧著花,真誠而又認真地對我說,他喜歡我。
我不明白喜歡的含義,也不知道自己是否同樣喜歡他。
於是,我直接問他,
「什麼是喜歡?」
沈硯辭溫和的和我解釋著。
直到聽到那句,喜歡也是想每天都能見到那個人。
我忽然想,那我應該是喜歡她的。
隻要有他在,我的生活就是平靜的,沒人會欺負我打擾我。
所以我接受了沈硯辭的告白,和他去了同一所大學。
之後幾年,他一直既往地對我好。
我始終淡漠的心漸漸開始生出了一份歡喜。
獨屬於沈硯辭的歡喜。
但是慢慢的,他開始厭惡我總是不會表達感情的模樣。
厭煩他精心準備的驚喜、禮物,以及久別重逢後的擁抱、親吻。
我始終平淡的情緒。
於是,他開始折磨我、傷害我,就是希望在我身上看到不一樣的情緒。
想到這,我撫摸了下身上包紮的繃帶。
刺痛感席卷全身,可卻不達心底。
我想,我真是個怪物。
......
晚上沈硯辭回家,從口袋裏掏出一條珍貴的鑽石項鏈,遞給我。
我看了一眼,覺得有點熟悉。
兩個月前我的生日,沈硯辭安排人送來的禮物就是這條項鏈。
當時送來的人還特意說,
「沈總最近很忙,但還是親自去商場,千挑萬選挑了這件禮物。」
千挑萬選......
卻又在兩個月後送了一條一模一樣的。
我垂眸接過,輕聲道,
「謝謝,我很喜歡。」
沈硯辭突然就火了,他怒不可遏質問我,
「江意綿,你不覺得自己虛偽嗎?」
「你向來過目不忘,明明已經認出這條項鏈和之前那條一樣,為什麼還要違心說喜歡?!」
「你是不是......把我當傻子!」
他的質問讓我有些莫名其妙。
我不解的蹙眉,反問道,
「既然你記得,為什麼要送一條一模一樣的?」
沈硯辭愣住了。
他好像被兜頭澆了一盆冷水,抵了抵腮,啞聲道,
「為什麼你就不能有點情緒呢?」
「跟我鬧啊!我敷衍你,你不應該跟我鬧嗎?」
我很誠實的道,「我不懂。」
「兩個月前,我收下禮物,什麼也沒說,送禮物的人很氣憤。」
「他嗬斥我,不懂感恩,你送來禮物,我卻竟然一點欣喜都沒有。」
「而我現在表達了謝意,為什麼你依舊不滿。」
「你到底想我怎麼樣?」
我態度始終平靜,眼底也是真的困惑。
沈硯辭突然安靜下來。
良久,他扯出一抹笑來,輕聲道,
「江意綿,你知不知道,家裏就要逼著我結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