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網上有人說,結了婚的女人更好,你覺得呢?」
顧菲握住鏟子的手猝然發白。
難言的沉寂後,她扯開襯衫,連同內衣脫得一幹二淨,赤裸著上半身轉向我,眼中霧氣朦朧:
「丁彥鈞,你不就是怪我沒有滿足你嗎,裝什麼正人君子?我是對不起你過,可我對天發誓,和牧凱從沒有越過雷池半步!你想要是嗎?那就來啊!」
結婚七年,顧菲麵容依舊姣好,皮膚緊致光滑,身材前凸後翹。
她閉上眼,似乎已經準備好承受接下來的一切。
我輕輕開口:「所以呢?要我給你們頒發一個獎杯,表揚你們抱在一起躺在床上時一個堅貞守潔,一個坐懷不亂?證明你們的愛情高尚純潔,無關肉欲?」
顧菲臉色瞬間煞白。
我笑了。
親愛的妻子,從你回來的那一天起,我們就注定要糾纏一生,彼此折磨。
你逃不掉。
1
過了許久,顧菲默默撿起衣服,盛好飯端到我麵前,溫言細語:「慢點吃,小心燙。」
飯桌上,她努力找著話題,想要引起我的附和。
我很想譏笑她:「我還是喜歡你過去對我愛答不理的樣子。」
最終隻是抬了抬眼皮:「魚有點鹹,湯太淡了,如果你不想做,可以不做。還有,當天換下的衣服請當天洗掉。」
顧菲抽了抽鼻子,從嗓子裏擠出一個帶著委屈的「嗯」字。
她在委屈什麼呢?怪我沒有體諒她的辛苦付出?
在感情未完全破裂時,每當我和顧菲分享日常,想要搏其一笑,她總是眉頭輕蹙。
「丁彥鈞,我很忙,沒工夫聽你說些雞毛蒜皮的事。如果你實在沒什麼話題,就請你閉嘴,食不言寢不語的道理都不懂嗎?」
原來她自己也不懂。
晚上,我靠在床上看書。
顧菲推門而入,寬大的浴袍下是一套性感的紫色內衣。
「彥鈞,我洗過澡了。」
這是我從未見過的風情。
甚至不知道她什麼時候買了這樣的衣服。
我的視線一觸即收:「你覺得我是離開那種事就活不下去的人嗎?我們已經大半年沒同房,你不用委屈自己。」
我是個正常的男人,縱然工作占據了我大部分的時間,可依然還會有該有的需求。
而顧菲總有各種理由拒絕。
太累了、沒心情......恨不得每天都是生理期。
偶有一次的施舍,也隻會躺在床上一動不動,催促我快點結束。
顧菲似乎沒有聽到,俯下身想貼近我:「彥鈞,我算了日子,咱們要個孩子吧。」
要個孩子?她可是親口說過自己不喜歡孩子的。
甚至隻差一步,我就要去做結紮。
我讓到一邊,頓了頓:「這一套以前都是穿給牧凱看的?」
幾秒後,她灼熱的淚珠滴落在我的手背:「彥鈞,我和牧凱已經斷絕了所有聯係,甘願回來和你共度餘生。我在為過去的錯誤贖罪了,你還這麼不依不饒,到底要我怎麼樣?」
我能要你怎麼樣?你又在贖什麼罪?
在外麵你還是光鮮亮麗的丁太太。
我卻成了名副其實的綠毛龜。
所以,隻要你顧菲大發慈悲的回歸家庭,我就該歡欣鼓舞,感恩戴德,連表現不快的資格都沒有了嗎?
2
我嘴角微勾:「受不了了?要不離婚吧。憑你的姿色,找個比我更有本事的應該也不難。」
顧菲直起身,手背在臉上抹了抹,努力逼自己笑出來:「彥鈞,夫妻倆哪能隨便說這些。」
我笑得愈發肆意。
是啊,怎麼可能離婚?
就算你現在在我麵前如此卑微,也抵不上半分你對我的傷害。
我想起顧菲回來的那天,被幾個人簇擁在中間。
她一臉平靜,沒有半點出軌被發現的驚慌慚愧,倒像是個高高在上的審判者。
「彥鈞,菲菲就是太單純了才會被人騙,好在沒釀成大錯。你也得從自己身上找找原因,她一個女人在家不容易,你整天就是工作,這老婆娶回來是用來疼的,往家裏一扔算怎麼回事。」
「兒子,兩個人走到一起不容易,既然菲菲能能懸崖勒馬。作為父母,我覺得你應該給她一個機會。」
「別的不說,你正是提拔的緊要關頭,要是鬧到離婚那一步,萬一被人拿去做文章,豈不是前功盡棄?」
我最終選擇妥協,讓她回歸家庭。
不是因為他人的勸告,而是為了這次提拔,我付出了太多。
愛情和事業,總要留住一個。
家人走後,顧菲麵無表情,聲音裏卻隱含驕傲:「彥鈞,謝謝你能讓我回來。但我還是堅持認為,每個人都有追求幸福的權利。這些年你一直一成不變,而我喜歡自由和新鮮感,隻有牧凱能給我這種感覺,他讓我覺得自己真正活過。說到底,我們其實不是同一類人。」
經曆被摯愛背叛,整夜輾轉難眠,本應站在道德製高點對她大加指責的我隻是沉默。
為了看清這所謂的驕傲能維持多久,我停掉了她所有的卡。
顧菲痛斥我卑鄙無恥,聲言就算沒有我也能過得很好。
隻用了一個月不到,她就乖乖回到家裏,變得低眉順眼。
她其實是個聰明的女人,深知女人的美貌如果和任何技能結合在一起,都會是王炸,可如果隻有美貌,就會成為災難。
她脫離職場太久,習慣了伺候和恭維,再去打工,她丟不起這個臉。
最重要的是,她不再年輕,就算離開我去做別人的金絲雀,又能做幾年?
但她也太蠢,蠢到以為隻要忍受我一段時間的冷眼,稍稍展露自己的溫柔體貼,我就還是那個從出了校園就在她麵前百依百順的丁彥鈞。
顧菲高估了自己,低估了我。
從「那個誰」到今天的「丁總」,經曆了多少摔打隻有我自己知道。
她要臉,所以如今騎虎難下。
在顧菲黯然離去時,我叫住她。
「明天公司有場酒會,你和我一起去。」
「都聽你的。我出去了,你早點睡。」
她順從點頭,去了客廳。
顧菲其實有很多愛好。
健身、瑜伽、登山......也喜歡交朋友。
但她以前從不會參加我公司的各類聚會,說不過是一群牛馬湊在一起,互相阿諛奉承,和我一樣沉悶無趣,遠不如她和朋友在一起時自由。
我們已經分房很久。
看著顧菲黯然離去的背影,我突然問道:「當初你當眾表白,是不是也隻把我當成值得投資的對象?」
她瘦削的肩膀不住顫抖,泣不成聲:「彥鈞,那時候我是真的喜歡你。」
或許吧。
我不置可否。
3
酒會在本地最豪華的一家酒店。
我進場時,所有人鼓掌致意。
身邊的顧菲下意識的側頭,眼中是難以掩飾的錯愕。
她顯然沒想到,不知不覺間我竟然已經走到了這一步。
簡單致辭後,男人們自覺圍向我,女人們則湧向了顧菲。
「丁太太,初次見麵,早聽說丁總愛妻成狂,從來舍不帶出來,沒想到這次竟然能見到您。」
「丁太太,我上次看到有個項鏈,和您的氣質特別配,咱們加個聯係方式,下次帶您去看看。對了,這是我老公的名片,他一直在找機會想和丁總合作,希望您抽空和丁總提一提。」
......
顧菲從沒經曆過這樣的場麵,顯得局促不安,連說話都結結巴巴,忍不住朝我投來求助的目光。
我站在原地,恍若未見。
助理來到我身邊,輕聲道:「丁總,要去幫幫夫人嗎?」
我輕瞟一眼,他立馬低頭不語。
今天能來這裏的女性,大多是事業型的女強人。
三言兩語,就試探出顧菲不過是個空有外表的草包,對生意場上的事一竅不通。
我甚至聽到有人在低聲議論:「這位真的是丁總的夫人嗎?除了說到首飾皮包這些能搭上兩句,別的什麼都不知道。」
「該不會是丁總的女伴吧?還是......」
「別瞎說,不想過了你。話又說回來,丁總把她帶到這裏,不是丟自己的臉嗎?」
我莞爾一笑。
丟臉?我的臉早就丟完了。
我知道自己心理早就有病,但我忍不住。
我就是要和她彼此折磨,沉淪地獄。
看看時間,我抬腳向顧菲走去,隻走了幾步,一個踉蹌差點摔倒。
酒店的負責人看到這一幕,嚇得立馬跑過來。
我指著地上莫名多出來的一塊碎磚:「還好絆的是我,要是絆到客人,不是要讓人看笑話。」
「丁總放心,一定給您個交代。」
負責人一陣點頭哈腰後,轉身怒吼:「這個會場誰安排布置的,給我滾過來!」
一個西裝革履的年輕人從外麵跑了進來,滿頭大汗的鞠躬道歉。
是牧凱。
對視的那一刻,牧凱震驚得瞪大了眼睛。
下一秒,他就被負責人拉到一邊罵得狗血噴頭。
我能感覺到身邊的顧菲身體猛然僵硬,下意識想要離開。
「給我好好看著,不然我就讓他從這裏滾蛋。對了,你怎麼不笑?他可是你親口承認過,唯一的真愛。你不是總說我這個人木訥無趣,這個驚喜怎麼樣?」
我在顧菲的耳邊輕聲細語,在外人眼中卻是夫妻恩愛的體現。
顧菲身形微顫,像是第一次認識我,眼中恐懼和不忍來回交替。
「丁總,這小子平時還算機靈,前段時間剛提成主管,估計這次也就是大意了。我罰了他兩個月工資,您消消氣。」
我看了眼垂頭喪氣的牧凱:「年輕人還是太浮躁了,最好在基層多沉澱沉澱。」
輕描淡寫的一句話,足夠讓他在這裏的職業生涯戛然而止。
在場的都是人精,想必沒多久就會讓牧凱這個名字登上自家招聘的黑名單。
「你!」
牧凱豁然抬頭,雙眼通紅,看到我身邊的顧菲,終究隻是用力握緊了拳頭。
我無聲譏笑。
還真是真愛呢,都願意為了對方如此隱忍。
4
第一次見到牧凱,是在顧菲整理同學聚會的照片時。
一個陌生的帥氣大男孩坐在她旁邊,目光毫不掩飾的停留在她身上。
這種眼神我太熟悉了,因為我也曾這樣無數次的看過顧菲。
我順嘴問了一句:「這誰啊?怎麼從來沒見過。」
顧菲頭也不抬:「一個比我們小幾屆的學弟,跟他姐姐過來蹭飯的。」
少年慕艾再正常不過,我沒有太在意。
此時的我們的感情其實已經出現裂痕,彼此間的交流越來越少。
她不止一次的抱怨我已經很久沒有陪她一起逛街、看電影、旅行。
在我事業初有成色時,有一天顧菲跟我說:「彥鈞,我在單位裏被人針對,那群長舌婦總在背後嚼我舌根,我都快抑鬱了,你看我最近頭發都掉了好多。我想休息一段時間行嗎?」
我拍著胸脯:「不想幹就別幹了,我養你!」
我不喜歡說空話,幾乎在工作上耗盡了所有心力,發論文、拿專利、考證書。
累到吐血也在所不惜,職位和薪資水漲船高。
我誠懇道歉,承認自己在生活上的虧欠,換來的是顧菲的勃然大怒。
「每次都是等下次,下次是什麼時候?丁彥鈞,你不要覺得自己有了錢就能對我一再敷衍!你根本不知道一個女人真正想要的是什麼!」
「你整天像木頭一樣死板,過得比牆上的鐘還規律,和你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我都覺得窒息!」
我既震驚又委屈,隻能一再道歉。
換來的是漫長的冷戰。
第二次見到牧凱,是在半年後。
那次顧菲說和閨蜜出去旅遊,我臨時出差到那座城市。
問到地址後,我帶著玫瑰,準備去給她一個驚喜。
透過酒店附近一家餐廳的窗戶看到顧菲時,她正和牧凱吃飯。
身側高大帥氣的男人夾來蝦仁,在即將送到顧菲嘴裏時又收了回來。
顧菲嗔怪的揪起牧凱的耳朵。
牧凱連連討饒,咬起蝦仁迎了上去。
我的結發妻子紅著臉咬住另一半,和他相視一笑,臉上是許久未見的幸福甜蜜。
我腳步突然滯住,耳中嗡鳴不斷,下意識的想要閃躲。
最終隱在人群中。
看著他們嬉笑打鬧,十指相扣並肩而行。
看著顧菲把牧凱從路邊買來的玫瑰抱在懷裏,耳邊是攤主女兒的祝福:「祝大哥哥和大姐姐百年好合,永不分離!」
最後看著他們走進酒店,消失不見。
時值八月,夜晚的熱風依舊在炙烤大地。
我如墜冰窟,冰寒刺骨。
......
回家的路上,顧菲忍了又忍,還是道:「彥鈞,一切都是我的錯,是我對不起你,也是我騙牧凱說自己未婚。他還年輕,走到這一步不容易,你這樣做等於毀了他的前途,何必這麼殘忍......」
真是感人,到現在還在袒護她的真愛。
還在把我當傻子糊弄。
「他不容易?你覺得我走到現在容易嗎?你是不是忘了自己說過什麼了?當初我應酬喝到住院,進了兩次ICU,說累了想歇一段時間。」
我驀地直起身,慢慢壓近。
一字一句,暴戾低吼:「你說我......
「自甘墮落,不求上進。」
顧菲被我嚇得縮進角落,喃喃低語:「對不起彥鈞,真的對不起,你冷靜點。」
「冷靜?」
我捏住她的下巴,強迫她和我對視:「我冷靜得快瘋了!這隻是開始,你給我好好看著,我是怎麼瘋十年,二十年,瘋到死!」
5
那是在我發現顧菲出軌之後。
我沒有衝上去歇斯底裏,也沒有把他們的惡行公之於眾。
我忙著替顧菲找理由。
是我一直忽略了她的感受,是我能力有限,給不了她想要的生活,是我不夠幽默風趣,是我長得不夠高不夠帥......
沒關係的,我的女孩隻是一時衝動,隻是被人蒙騙,隻要我改正,她還會回到我的身邊。
說不定她早就知道我在旁邊,故意聯合別人演了這場戲來氣我。
我像個戰場上的逃兵,失去了方向,胡亂奔逃。
我是一條卑賤到泥裏的舔狗。
那次回去之後,我裝作無事發生,擠出所有能擠出來的時間來陪伴顧菲。
我邀請她看電影、旅遊,迎合她的喜好,給她講笑話......
結果她對我更加厭煩,嘲笑我東施效顰,不適合的賽道就別硬擠。
在我進手術室的最後一秒,也沒等來她給我簽字。
撿回一條命後,我突然醒悟。
我像個耐心的獵手一樣潛伏,在他們在家裏的床上相擁而眠時出現。
我曾告誡自己,見到這一幕時一定要保持體麵,不要像電視裏演的那樣打鬧,留住最後的體麵。
可事到臨頭,我根本控製不住。
早已埋好的引線轟然引爆,憤怒和屈辱將我整個人填充,我恨不得把所有惡毒的話銘刻在他們臉上,讓他們浸豬籠、遊街示眾,帶著他們一起燒成灰燼!
可就在顧菲衝上來拚命攔住我,尖叫著讓牧凱快走時,我突然被抽空了所有力氣。
這一刻,我就已經瘋了。
......
顧菲似乎被我的樣子嚇壞了。
當天四個老人就上了門。
「彥鈞,事情都過去這麼久了,你怎麼還放不下。我姑娘以前多開朗,多愛笑的人,現在連說話都不敢大聲,她是真知錯了。凡事堵不如疏,一直這樣下去,你自己也不好受不是?」
我默默聽著,給助理撥去電話:「以後劃給顧家的生活費減半。」
原本隱含不滿的嶽父嶽母頓時噤聲。
脾氣暴躁的嶽父甚至當即抬手甩了顧菲一巴掌:「丟人現眼的東西,跪下來給彥鈞道歉!」
爸媽他們動了動嘴唇,喏喏不語。
我笑出了聲,目送他們狼狽離開。
這個世界就是這麼搞笑。
明明我才是那條被傷害的可憐蟲,這些人卻一再要求我原諒那個施害者。
我獨自養著兩家人。
一家未生我養我,一家從上大學就沒有給我掏過一分一厘。
他們憑什麼覺得自己能站在我頭上,直著腰把錢拿了?
顧菲默默捂著臉,啞著嗓子:「看到我這樣,你滿意了嗎?」
我笑得眼角滲出了淚:「他們不是你找來的幫手嗎?我可太滿意了。」
「彥鈞,不管你信不信,我隻是想讓他們來安慰你,沒想到......」
她說到一半,歎了口氣,「我下去扔垃圾。」
關門聲響起,我的笑容瞬間收斂。
隻過了幾分鐘,手機跳出信息;【丁總,那個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