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夫君知道我能不斷重生後，一次次為了他的小白花置我於死地。

第一世在紅鸞帳暖時扼住我的脖頸，讓我窒息而亡。

第二世在我生產之時，買通產婆，一屍兩命。

第三世，幹脆將我交給山匪，折磨致死。

我哭著問他難道對我沒有一點憐憫之心？

他卻對著我不屑一笑：

「你的死可以帶動嫣兒和我的重生，你死千百次，我和嫣兒就能得到永恒的長生！這就是你的命！」

可是他不知道，這一世死後，我會上九天仙山，而他下阿鼻地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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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這個份上，難道還不肯放我走嗎？」我悲憫的望著他。

蕭翊楠麵無波瀾，攬我入懷，溫柔的語氣中吐露著讓我刺骨的字眼：

「淺淺，嫣兒不若你這般命好。她隻有十八年的壽命，承諾她的事情，本王得做到。」

我在心底聲嘶力竭：

「命好？這命運給你，你要不要。」

前九世，蕭翊楠都會在林嫣兒斷氣之前將我殺掉。

我雖是蚌精，可自入輪回，法力全無，掙不脫他的魔爪。

我曾經嘗試著逃離，卻都以失敗告終。

蕭翊楠是這片封地的王，名副其實的「土皇帝」。

我根本無處藏身。

再次醒來時，我依舊躺在那張梨花木的龍紋床上。

周身徹骨般疼痛。

上一次，是我最痛苦的一次。

蕭翊楠將逃跑的我抓回，二百零六塊骨頭上，都被釘上蝕骨釘。

我的身體千瘡百孔，血液幹枯後，徒留下骨洞。

蝕骨釘還未釘完，我已絕了氣息。

掌心傳來的緊縮感斷了我的思緒。

我緩緩側身，眸中瞳孔不由得放大，頃刻間，隻想逃。

身邊的男人緊攥著我的手，「太好了，本王就知道，你一定還會醒來。」

他的喜悅，從未對我。

就連現在，也是因為可以完成對林嫣兒的承諾而高興。

「淺淺，還有兩次，兩次便好，你等本王。這次，本王不會再如之前那般殘忍。」

他還在盤算著下次的重生，可我不會告訴他，沒有下次了。

這一世過後，我上九天仙山，他下阿鼻地獄。

第一世初見之際，我是真真切切的愛過他的。

我昏迷在淺灘，他將我帶回王府。

取名：「淺淺」。

「淺予深深，長樂未央，相遇共憐，不語天荒。」

蕭翊楠力排眾議，立我一個不明身份之人為王妃。

他遣散後院，為我弱水三千，隻取一瓢飲。

我不喜殺生，他便自此食素。

我不愛張揚，他便取消臣宴。

......

蕭翊楠會在我憂鬱之時，推掉一切政事，陪我靜坐在湖邊。

輕撫著我的長發，靜心閉目，一坐便是一日。

彼時，他心悅我。

我也篤定我們會歲月靜好的走完這一世。

我時常在心底偷偷感歎，「人間可真好。若是這麼好的人間，這麼好的郎君，不成仙也罷。」

可自從，蕭翊楠尋回林嫣兒之後，一切都變了。

他不曾給她光明正大的身份。

卻光明正大的與她做盡了世間曖昧之事。

林嫣兒天生病體，尋回之後，蕭翊楠投入了許多人力財力都沒能醫好她。

林嫣兒死在了十八歲生辰那晚。

蕭翊楠抱著林嫣兒的冰冷的身體，崩潰了一整晚。

我去寬慰他，卻意外被他勁道的掌風要了性命。

而後被他發現，我們可以雙雙重生。

......

蕭翊楠看著我這副神色，不由得動了怒。

「本王說的話，你沒聽見是嗎？」

他欺身而上，覆蓋著我的纖弱的身體。

我明明不想哭，卻還是不由自主落了淚。

蕭翊楠附身，歎了口氣，吻上我臉頰的淚痕，「好了，是本王不好，是不是上次的死法太痛苦了？」

「你別怕，還有兩次，等本王陪嫣兒完成這兩個心願，我們就好好在一起。」

「淺淺，你要乖一些，下次死的時候，本王便讓你輕鬆一些。」

我不應，他便自言自語。

我心中苦到極致。

好好在一起？

還如何能好。

2.

「王爺，王爺，林姑娘又咯血了。」

隨著婢女的扣門聲響起，我知道，蕭翊楠又要走了。

林嫣兒住在隔壁，我能聽見她的啜泣和蕭翊楠的怒吼。

他怒斥著太醫，若不能減輕林嫣兒的疼痛便提頭來見。

我緩緩下榻，對著婢女吩咐了一聲：「傳膳」。

我嘗著最愛的梅花酥，飲著桃花酒，聽著隔壁的曖昧之音。

好像，半點也不難過了。

蕭翊楠，這次，是我要棄了你。

餘下這一個月，我要為自己而活。

好好享受人間美好的一麵，然後選個輕鬆的方式結束這一世。

次日，林嫣兒闖入我房間，命人將我從塌上拖下。

她蒼白的麵色上掛著一抹潮紅。

不難知道，他們昨晚做了些什麼。

「翊哥哥說了，這間房間歸我了，還不快滾。」

我嘲諷一笑，望著她，如同跳梁小醜。

「啪～」

清脆的巴掌聲響起，我嬌嫩的麵龐多了一道五指印。

「該死，別用那種眼神望著我。」

林嫣兒氣極。

親自動手，將我拽起往外拖。

她這殘風般的身體，確實沒有多少力道。

我正準備反抗，門外適時響起一道渾厚的男音，「住手。」

蕭翊楠來了，不知道他看見自己養的嬌花如此行事會不會添幾分失望。

事實上，我多慮了。癩蛤蟆怎麼會嫌烏鴉黑？

蕭翊楠從我身側略過，直奔林嫣兒。

將她攔腰抱起，放至我的塌邊。

對她輕聲細語，「嫣兒，怎的親自動手了呢？」

「翊哥哥，是姐姐，她說......」

林嫣兒假模假式的抹了抹眼角，哽咽道：

「她說，她說嫣兒快要死了。」

我聞言，笑了。

我緩緩起身，拍了拍裙擺的灰塵。

「林嫣兒，你，是快要死了。」

「淺淺!」

蕭翊楠一聲怒喝，整個屋子的下人都跪倒在地。

他讓人扶林嫣兒回去歇息。

屏退左右。

四目相對，陌生到我仿佛從未認識過他。

「淺淺，嫣兒天生病弱。活不過十八歲。你就不能不與她計較嗎？」

「那又如何？因為她，我不也死了九次了嗎？」

蕭翊楠麵上一噎，不再言語。

隻是粗魯的將我扛起，扔在塌間，撕碎我的衣裙，禁錮著我的四肢，殘忍的折磨我。

他向來如此，總是用力量彰顯著他的至尊無上。

可悲，可憐，可笑。

一番折騰過後，他衣冠楚楚，而我不著寸縷。

他舉高臨下的看著我，「嫣兒想成為本王的王妃。從今日起，你便出府吧。」

「一朝傾心隨他人，從此新人勝舊人。」

當初蕭翊楠為了我遣散後院，如今也可以為了林嫣兒棄了我。

我涼薄一笑，默默無言，眼角的眼淚滑下，浸濕了枕頭。

沒有永恒的新人，亦沒有一成不變的舊人。

3.

他將我安置在另一處別院中，指派了六個婢子貼身照料。

我心裏很清楚，照料之餘，怕也少不了監視。

蕭翊楠始終不曾給我一紙休書。

閑暇之餘，他也會瞞著林嫣兒來找我小坐，甚至強迫我歡好。

他特別喜歡將我潔白的身體印上青紫紅痕，他說，我更容易讓他滿足，畢竟林嫣兒嬌弱，經不起這般折騰。

我宛若一個提線木偶，配合著他演戲。

第四世時，他也曾這般囚禁過我。

那時，我鬧絕食，他便命人將我關進小黑屋。

我拒絕他的親近，他便將我衣衫褪盡，讓我暴露在這方小院之下。

「不願侍奉本王，那就讓大家看看你人盡可夫的模樣！」

最後我難受暈倒，他殺心四起，將一眾人剜去雙眼。

......

所以現在，我根本不敢反抗。

蕭翊楠，亦正亦邪，似瘋似癲。

也許是我此番乖覺的模樣取悅了他，他特準我出府散心。

「淺淺，若是覺得無趣，便帶上人出府走走。但是，切記別出現在嫣兒麵前。」

「過幾日，本王要娶她為平妃，在她生辰之前。」

「你，可明白？」

我明白，如何能不明白。

他這是在婉言告訴我，林嫣兒快要過十八歲生辰了。

而我，也活不了幾日了。

隻要我乖一點，他便讓我死得舒服一些。

可笑，都要死了，何談舒服。

蕭翊楠，這一世，我連殺我的機會都不會留給你。

我的輪回如何結束，我要自己決定。

次日，我帶著隨從出了府。

人間的酒樓我還沒有見識過。

再不去的話，怕是沒機會了。

我坐在聚賢閣的雅間，聽著說書人激烈的言辭，品著上好的鮮花釀。

不由得感歎，不知道九重天有沒有此等煙火氣。

美好的氛圍總是會被不速之客打擾。

蕭翊楠，林嫣兒。

二人攜手同行，落座在大廳的貴客席。

「翊哥哥，翊哥哥～」

林嫣兒抱著他的手臂，做撒嬌狀，不知在央求著什麼。

隻見蕭翊楠寵溺一笑，緩步走上說書台。

這時，眾人才發現蕭翊楠，齊齊下跪，高呼著：「王爺千歲。」

「各位，起吧。」

蕭翊楠對著說書人說到：

「本王這有一份話本，還請先生講來。」

說書人受寵若驚，開始娓娓道來。

原來，林嫣兒是蕭翊楠武學師傅的遺孤。

二人青梅竹馬。

蕭翊楠師傅為救他而喪命。

臨終之際，蕭翊楠承諾，林嫣兒會是他的王妃。

......

再多的承諾，未來也難預測。

林嫣兒還是在一場刺殺中，與蕭翊楠走散。

再見麵時，郎君身側有佳人。

她心裏，定是恨的。

4.

話本講完，在場的人除了我，怕是無不動容。

戲看到這裏，我算是明了，林嫣兒此舉，意在宣誓主權。

「原來，林姑娘與王爺還有這番動人經曆。」

「如此說來，王妃豈不是奪人所愛了？」

「哎，那個女人，長得妖豔無比，老子早就瞧著不正經，哪裏有林姑娘這般落落大方。」

......

對我的侮辱與謾罵愈演愈烈。

林嫣兒得意的勾起唇角，蕭翊楠雖然劍眉輕蹙，但也不曾開口解釋一句。

林嫣兒聽夠了，這才緩緩起身。

「大家安靜。別再這樣說姐姐了。」

「王爺已然休棄了她，五日後，我會是蕭王爺唯一的王妃。」

嗬～蕭翊楠對我說，娶她為平妻。

轉過頭又哄騙著林嫣兒，說他已休了我。

手上這最後一塊糕點還沒嘗完，我便捕捉到一抹略帶審視的視線。

我不必抬眸，也知道視線來自何人。

我的行蹤，何曾逃過他的掌控。

「王妃，王爺請您回府。」

婢女的聲音響起，我這才昂起首。

視線隔空交彙，一道無波無瀾，一道暗藏怒意。

蕭翊楠將林嫣兒攬在懷中，充滿防備的看著我。

林嫣兒順著他的眸光，發現了我。

隻見她玉臂微抬，圈住蕭翊楠的脖頸，送上了自己的朱唇。

蕭翊楠熱情的回應著。

刹那間，呼聲四起。

我嘲諷一笑，轉身離開。

隻要我不在意，爾等又算何？

我不知道林嫣兒是如何支開蕭翊楠的，此時，她正帶著幾十個打手攔著我的去路。

「我原本打算放過你的。」

「可是，你竟然懷了翊哥哥的孩子。」

在她平緩的語氣中，我依然聽出了咬牙切齒的味道。

話音落，我小腹一緊。

她如何會知道，我明明，已經很仔細了。

雖然這個孩子注定來不到這個世上，但我還是想能護多久便護多久。

不是因為還愛蕭翊楠，隻因這個孩子千山萬水奔我而來。

林嫣兒似是看出了我眼底的疑惑。

「你以為，你的身邊沒有我的人嗎？」

「你已經兩個月未來月信，我會不知道嗎？」

我沒有回答她的話。

我既知她想如何，說的再多也毫無意義。

她一揮手，打手齊刷刷衝我而來。

我轉身瞧著毫無所動的六個婢子，心下已曉，今日，怕是又要受些罪了。

他們的攻擊目標，是我的小腹。

我被打到五感盡失，大量的鮮血從我裙擺下湧出，染紅了一方天地。

......

我昏迷了許久，再次醒來，正趕上蕭翊楠和林嫣兒的大婚。

蕭翊楠一襲紅色長衫立在窗前。

「你怎麼在這。」

我一開口，才發覺聲音如此沙啞。

「為什麼不告訴本王？」

「嗬，告訴你，你便會護著他嗎？」

「不會。」

他的聲音冰冷且絕情。

「嫣兒這一世，想做本王的王妃。」

「她還想為本王誕下嫡子，想來，隻能下一世再實現了。」

「可無論如何，你腹中的孩子，本王都留不得。」

聞言，我笑了，笑聲越來越大，肆無忌憚，淚流滿麵。

蕭翊楠走近，掌心用力，將我埋在他的胸前。

「本王跟你保證，下下一世，本王定給你一個孩子。」

我猛得推開他，他一個趔趄，差點撞到在地。

「蕭翊楠，沒有下一世，下下一世，下下下一世，都沒有了。」

許是我的情緒過於激動，我的話他都當做胡言亂語，一個字都沒有相信。

他離開之時，留下一瓶「斷腸醉」。

「斷腸醉」——劇毒。

今晚，是他們的洞房花燭，亦是林嫣兒的命斷之期。

5.

這次，我沒有遵從蕭翊楠的安排。

而是回到了初遇的那片淺灘，跳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