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弟弟耀祖以為家裏沒人，偷偷把隔壁四十歲的王寡婦帶回了家。

我爸推開門的時候，兩人正天雷勾地火，不知天地為何物。

我爸大發雷霆，當場就氣暈了過去。

原以為耀祖要被逐出家門了，我爸卻一巴掌扇到了我和雙胞胎妹妹臉上。

“都怪你們兩個賠錢貨！以為給你們取名叫招娣盼娣就好了，沒想到問題還是出在這個‘女’字旁上！不然耀祖怎麼會不正常，喜歡上生了三個女兒還克死丈夫的老寡婦？還嫌我們家女的不夠多嗎？”

“我找大師算了，你們去把名字給我改了，把‘女’字旁去掉，以後就叫招弟盼弟，耀祖才能變正常！”

我和雙胞胎妹妹對視一眼，一把掀翻了飯桌。

“這破名字早就該改了！”

“不僅我們的名字要改，全家都得一起改！”

我和妹妹從地裏幹完活回家的時候，家裏已經亂做一團。

我爸坐在門檻上大口大口地吸著旱煙，眉毛擰得可以夾死蒼蠅，我媽坐在旁邊一個勁兒抹眼淚。

弟弟賈耀祖被關在房間裏，不停地拿東西砸門，邊砸邊喊。

經過一番詢問，我媽才抽抽搭搭地把耀祖的風流韻事告訴了我們，她越說，我爸臉色越黑。

“耀祖想談女朋友我們也不反對，畢竟他都十九了，可以成家了。可.......可是，他怎麼這麼想不開，偏要找那四十歲的王寡婦呢！現在鬧得街坊鄰居都知道了，你弟弟以後怎麼做人啊！”

“肯定是王寡婦不要臉，勾引你弟弟！不然她那麼大年紀，不僅克死了她老公，還帶了三個拖油瓶，耀祖怎麼會把她放在眼裏！”

我媽越說越氣憤，妹妹偷偷在我耳邊低聲調侃道：“耀祖平日裏無法無天就算了，這次爸媽這麼生氣，他肯定要被趕出家門咯！”

可沒想到，我爸卻“噌”地一下站起身，一巴掌扇在了我和妹妹臉上。

“都怪你們兩個賠錢貨！以為給你們取名叫招娣盼娣就好了，沒想到問題還是出在這個‘女’字旁上！不然耀祖怎麼會不正常，喜歡上生了三個女兒還克死老公的老寡婦？還嫌我們家女的不夠多嗎？”

“我找大師算了，你們去把名字給我改了，把‘女’字旁去掉，以後就叫招弟盼弟，耀祖才能變正常！”

我和妹妹一下子被打懵了。

從小到大，賈耀祖都是被爸媽捧在手心裏，不管他幹了啥壞事都不會受罰。

我和妹妹則是完全相反，爸媽稍不如意，就拿我們姐妹倆當出氣筒。賈耀祖闖的禍，我們都不知道替他背了多少鍋。

我和妹妹是雙胞胎，剛一出生，我爸的臉就黑了，差點把我們溺死在尿桶裏。

是外婆好說歹說，我爸才同意留下我們兩個，給我們取名叫招弟和盼弟，希望下一胎能是兒子。

可這樣明目張膽的重男輕女，說出去也不好聽，我爸為了保全他的名聲，給我們的名字加了個“女”字旁，改為招娣和盼娣。

我和妹妹才出生幾天，就被放到了外婆家。

我爸各種求神拜佛，給我媽吃了好多偏方，終於如願以償生下了兒子，並給他取名叫耀祖。

等賈耀祖三歲了，我和妹妹五歲可以幫忙帶孩子了，才又重新被接回家裏。

這麼多年，我和妹妹在這個家低眉順眼，逆來順受就算了。

可憑什麼，如今他賈耀祖自己闖了禍，錯的卻還是我們？

我和妹妹對視一眼，看到了彼此眼中的憤怒和不甘。

我一把打掉爸爸手裏的煙杆，大聲道：“這破名字早就該改了！”

我和妹妹長大後，得知自己名字的寓意，三番五次要求去改名字，可爸媽不同意，還把戶口本偷偷藏了起來。

現在出了這種事，他們倒是同意了。

我爸第一次見我敢忤逆他，剛要發火，那頭妹妹已經一把掀翻了飯桌。

“改！不僅我們的名字要改，全家都得一起改！”

既然要發瘋，就全家一起瘋好了！

2

我爸暴跳如雷，撿起掃帚就要打我們，卻被我和妹妹靈巧地躲過。

他一邊喘著粗氣，一邊罵道：“你們兩個不孝女，敢不聽老子的話！”

“是你們的名字有問題，老子沒錯，憑什麼要跟著你們一起改名字？”

妹妹躲在柱子後麵，隻探出一個腦袋反駁道：“你不改，我也不改！”

“以前我們姐妹倆求著你要改名的時候，你是怎麼說的？說這名字好得很！現在又要我去改？叫了這麼多年，這名字我也聽習慣了，不想改了！”

“你也不聽聽你的名字，叫什麼賈建，一聽就不是啥好人！”

“老子的名字還輪得到你多嘴？看老子不打死你！”我爸本來就被耀祖的事氣得不輕，又舍不得打兒子，這時候正是想找人出氣。

妹妹這直來直去的性子，怕是要撞槍口上了。

雖然我們剛好可以趁著這次機會把名字改了，但我們如今也不是任人擺弄的棋子，想拿我們作筏子，那就誰也別想好過。

我一把攔住爸爸，假意勸道：“爸，我們之所以這麼說，是有原因的。”

“你想想看，這個家裏就你和耀祖兩個男人，要說耀祖這性子，肯定是隨你啊。”

我爸一聽，馬上就要發作，“你這是想怪你老子？”

我忙道：“怎麼會！爸，我是說，你才是這個家的頂梁柱，對這個家影響最大的人。要想弟弟變正常，這關鍵啊，還得是你這個大家長，我和妹妹隻不過是附帶的罷了。”

“為了弟弟的以後，招兒、念兒、盼兒、想兒，這幾個名字你就選一個吧。等你名字一改，咱家的風水馬上就變了，弟弟肯定找個正經人結婚，到時候給你們生一堆大胖孫子！”

我爸一聽，頓時有些動搖，臉上閃過猶豫之色。

但他一把年紀了還要為了這種事改名，多少有點於他的男子氣概不符，就一直沒鬆口。

我也沒閑著，在家族群裏大肆宣揚。

“這件事關乎我們整個家族的血脈傳承，賈家能不能支棱起來，就看我爸了！”

妹妹也跟我打配合：“是啊！求大家幫幫我家耀祖，勸勸我爸吧！”

在七大姑八大姨的唾沫星子攻擊下，我爸最終扛不住壓力，答應了下來。

3

既然決定全家改名，我爸終於舍得把戶口本從不知道哪個旮旯拐角裏翻了出來。

除了賈耀祖為了真愛還被關在家裏，我們一家人聲勢浩大地坐三輪車到了鄉鎮派出所。

我和妹妹喜氣洋洋，爸媽卻一臉無奈。

剛進派出所，我們就遇到了來辦事的張叔。他跟我爸年輕時候就是死對頭，這把年紀了也依然不對付。

看我們家這麼多人來派出所，張叔立馬賊眉鼠眼地跟我打聽怎麼回事兒，一副唯恐天下不亂的樣子。

我故意大聲道：“張叔，我們一家來改名兒。以後我爸就叫賈想兒，我媽就叫李念兒。”

“哈哈哈哈哈！”我話都沒說完，張叔立馬爆笑起來，捂著肚子笑得前俯後仰，還不忘嘲笑我爸：“賈想兒？哈哈哈！老賈啊老賈，你不會這把年紀了，還想再造個兒子出來吧？看不出來啊，你身體有這麼好？”

說完，張叔還不忘挑挑眉，用揶揄的眼神從上往下把我爸打量了一遍。

我和妹妹從小就因為名字被嘲笑，這種滋味，如今我爸也終於嘗到了。

我爸氣得滿臉通紅，但為了他寶貝兒子的名聲，還是忍住沒有說話，氣憤地把身份證和戶口本丟給我，扔下一句“你們辦就好”就頭也不回地走了。

我媽見他生氣，也忙不迭追了出去。

妹妹立即就明白了我的計劃，拍手叫好，“姐，你太厲害了！爸媽不在，我們就可以改自己喜歡的名字了，我才不想叫什麼盼弟！”

我們興奮地提交了申請表，我改名叫賈星月，妹妹改名叫賈星辰。

為防止意外，等我們姐妹倆的手續全部辦完，我們才幫爸媽填表。

一切搞定之後，我們打電話給爸媽來拍照，領新的身份證。

“賈想兒、李念兒，來領你們的證件。”工作人員拿著新做好的身份證，讓喊道名字的人去領取。

我爸不情不願地接過，覺得這個名字有失他的男子氣概。要不是為了耀祖，他打死也不想叫這麼娘了吧唧的名字。

我媽倒是無所謂，隻要對耀祖好，她什麼都願意。

可等工作人員叫到我和妹妹的名字時，爸媽直接愣在了原地。

一直以來，我們是他們眼中的乖乖女，就算最近有些不服管教，但還是聽話懂事的樣子。誰都沒想到，我們姐妹倆竟然敢違背他們的命令。

我爸火冒三丈，指著我們的鼻子罵道：“好啊，你們兩個白眼狼，小小年紀還會騙人了，看老子今天不收拾你們！”

我把妹妹護在身後，“你不是嫌我們的‘女’字影響了弟弟嘛？現在我們的名字跟弟弟沒有關係了，影響不到他了，這是天大的好事啊！”

我爸本來還想再罵，我媽突然低聲提醒了他一句什麼。

他小眼睛滴溜一轉，點點頭，竟然不追究了。

4

我們這邊風風火火地改完名，賈耀祖在家把他房間裏的東西全砸爛了。

“你們有種放老子出去！誰都別想拆散我和慧琴，我們是真愛！隻有你們這些俗人、壞人，才會在意那些東西。年紀大怎麼了？三個孩子怎麼了？隻要能跟她在一起，我什麼都不在乎！”

“放老子出去！慧琴已經被你們逼得去外省打工了，我要去找她！我也要去打工！”

那天我爸把兩人當場抓包之後，旁邊的街坊鄰居全知道了，大家都對兩人指指點點，背後嚼舌根的也不少。

出了這樣的事，大多數人隻會罵女的不檢點，男的完美隱身。

王寡婦被她婆婆拿棍子打了一頓，更受不了村裏人明裏暗裏的謾罵和嘲諷，第二天就拖著受傷的身體外出打工去了。

我媽勸耀祖：“你出去打工幹什麼？從小到大，你哪裏吃過這種苦？讓你兩個姐姐打工養你就行了。”

我和妹妹上學的時候成績都很不錯，我們也曾有過大學夢。

可爸媽說家裏沒錢供那麼多人，我和妹妹上完初中，就輟學在家裏幹活，再大點就跟著村裏人出去打工養家了。

我們一家四個人掙錢供耀祖讀書，可他偏偏不爭氣，不僅好吃懶做，學習成績更是差得一塌糊塗，連高中都沒考上。

我和妹妹出去打工這麼多年，掙的錢也全部給了家裏，用來補貼賈耀祖。

以前年紀小不懂，覺得爸媽說什麼就是什麼，可我們越長大，見的世麵越多，才知道爸媽骨子裏的重男輕女是改不了的。

再這樣下去，我和妹妹隻會被啃得連骨頭都不剩了。

等今年過完年我和妹妹再外出打工，就要一點點想辦法脫離爸媽的控製，開始自己的人生。

耀祖死活要去找王寡婦，在家裏撒潑打滾，見爸媽鐵了心不同意，又鬧絕食威脅。

爸媽被氣得不行，直說耀祖被王寡婦勾了魂兒了，找來幾個人在家裏做了法事，又按著耀祖灌了一大碗符水。

灌完又心疼得不行，兩個人偷偷抹眼淚。

我和妹妹隻當看戲，一心想著出去以後怎麼過自己的生活，心中充滿了期待。

沒想到從小到大嬌生慣養的賈耀祖，這次倒是個硬脾氣，打死也不肯鬆口，又被家裏人關了起來。

沒過幾天，爸媽給了我和妹妹一人一百塊錢，說是快過年了，讓我們去買身新衣服。

我心裏“咯噔”一下。

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

果然，我爸咂著旱煙，把我們姐妹倆叫過去，語重心長道：“閨女啊，爸媽把你們養這麼大，是時候該為家裏做點貢獻了。”

“俗話說，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那算命的之前說了，隻有把你們姐妹倆嫁出去，家裏的風水才會順過來。”

“當然，一下子把你們都嫁出去也忙不過來，咱們一個一個來。”

“這次先相看隔壁村的李鐵柱，你們姐妹倆誰先來？”

5

妹妹是個急脾氣，一聽就炸了。

“呸！我不去，我才不相信什麼算命的鬼話，要嫁你自己嫁！”

我爸眼睛瞪得老大，顯然氣得不輕，下一秒就要發火。我急忙道：“爸，妹妹還是小孩子心性。我是家裏最大的，這次相親就我先去吧。”

妹妹一聽，不可置信地看著我，像是要把我看出個窟窿。

等爸爸滿意地離開，我給她一個安心的眼神，“你放一百個心吧，你姐我不會吃虧的。”

“咱倆身上加起來隻有兩百塊，不能硬來，隻能從長計議。”

爸媽對我的聽話懂事很滿意，我又借口一百塊買不到什麼好衣服，嘴皮子都磨破了，終於又拿到了兩百。

等相親那天，我到街上花五十買了件外套，又好好洗漱了一下，看起來還算不錯。

雖不說有多出色，但李鐵柱一家顯然對我非常滿意。

“哎喲，這閨女一看就是個會過日子的，娶過門肯定是個賢妻良母。這大屁股，一看就能生兒子。這樣，我家願意出一萬塊的彩禮，下個月就讓倆孩子結婚！”

李鐵柱他媽一臉欣慰地拉著我的手，把我上上下下仔細打量了一番，像在看一頭待產的老母豬。

我一把將手抽了回來，“那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