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友楚譽有嚴重潔癖。
隻因我幫他係領帶前沒有洗手,他就動了怒:
“沒消過毒的手有多少細菌你知道嗎?真惡心。”
把領帶丟進垃圾桶後摔門而去。
我安慰自己,這隻是他醫生當久後的職業病。
直到無意間刷到他同事發的聚餐照片。
一向抵觸近距離接觸的楚譽。
把自己的外套披在了一名女性身上。
麵對我的質問,他語氣冷淡:
“很奇怪嗎?她身上又沒有魚腥味。”
原來他不是潔癖。
隻是嫌棄我是魚販的女兒。
“我出門了。”
楚譽打招呼時,我剛洗漱完從衛生間出來。
或許是早上時間匆忙,他領帶打得有些偏。
我下意識想幫忙整理。
可剛觸碰到他,楚譽的身形一頓。
語氣瞬間冷了下來:“你洗手了嗎?”
“我剛洗漱完......”
“也就是說你隻洗了手沒消毒對嗎?”
楚譽重度潔癖,碰他之前必須做好清潔工作。
這次太心急,忘了這茬。
我自知理虧,手尷尬地懸在半空,沒接話。
我的沉默點燃了他積壓的不滿。
楚譽緊緊蹙起眉,語氣裏帶著不加掩飾的嫌惡:
“為什麼總是要挑戰我的底線?”
“你知道沒消過毒的手有多少細菌嗎?惡不惡心。”
劈頭蓋臉的指責讓我頰上一陣滾燙。
我無措地收回手,剛想道歉。
楚譽卻不給我這個機會。
“我不希望還有下次。”
說完,他隔著幾張衛生紙扯下自己的領帶。
在我的注視下毫不猶豫地丟進垃圾桶。
門重重合上。
我張了張嘴,沒能發出聲。
低下頭,領帶正靜靜躺在一堆垃圾中間。
這是去年過生日的時候我送他的生日禮物。
按照他的審美精挑細選了很久。
那時候他很喜歡,戴了整整三天沒換款式。
可現在,他好像忘記了。
2
我和楚譽的認識是一場意外。
我爸是水產販子,閑暇時間我會去幫忙看店。
不講理的客人少,但不是沒有。
某次收攤前遇到兩個醉漢。
可能看我一個小姑娘好欺負,非要在生鮮攤買烤魷魚。
不賣就要砸我的攤子。
在所有人都冷眼旁觀的時候,楚譽挺身而出。
不僅幫我報警解了圍,還一直安撫我到警察到場。
後來得知兩人是校友,我們順理成章地走在了一起。
比起我熱烈的表達,這些年他的感情要冷靜克製得多。
我將其歸因於性格上的差異。
也願意去理解他。
正巧三天後是我們的周年紀念日。
我打算借此機會給兩人一個台階,順便和他道個歉。
蛋糕早早就定製好。
甜品店在楚譽下班回家的路上,我讓他下班後順便取回來。
而我則在家裏打算給他一個驚喜。
臨近六點,一切布置妥當。
按理說平時這時候他已經到家了。
可食物熱氣已經消散,楚譽遲遲沒有回來的跡象。
我擔心是不是遇到什麼意外。
剛想打電話,密碼鎖有了動靜。
我急忙站起身,笑容剛扯起就凝固在了臉上。
門外的人不是楚譽,而是一個陌生女性。
“哇,這是嫂子布置的嗎?好漂亮!”
“不過今天是什麼節日嗎?”
在女孩驚喜的神情裏,楚譽從她身後出現。
“嗯?什麼節?”
“可能就是她心血來潮而已。”
一瞬詫異過後,楚譽掃了我一眼,表情重歸平淡。
“這是我同事,祝顏,要在家裏借宿一晚。”
我愣在原地,沒有接話。
因為我注意到,他手裏提著的蛋糕缺了一角。
3
祝顏最先察覺到我的視線,乖巧開口:
“嫂子,你別怪楚譽哥,都怪我中午沒好好吃飯低血糖犯了。”
“要不是正巧遇到他,我這會估計都暈在路邊了。”
“楚譽哥也是一片好心,你應該不會因為這點小事生氣吧?”
應急沒錯,救人也沒錯。
可蛋糕留白部分那麼多。
偏偏被剜去的是印有我和楚譽頭像的那塊。
這麼說不準確。
因為楚譽的Q版小人完好無損。
被吃掉的隻有我的。
如果不是故意的,我很難相信一個成年人情商會這麼低。
我深吸一口氣,看向楚譽。
可後者根本沒分我半個眼神,反而安慰著祝顏:
“隻是缺了一塊,又不是不能吃。”
“她不會在意這些。”
我的質問被硬生生堵了回去,嗓子哽得難受。
幹巴巴憋出一句:“可你不是有潔癖嗎?”
為什麼還願意吃別人吃剩的東西。
後半句我沒說出口,但我知道他理解了。
因為話音剛落,楚譽看向我的眼神又變得冷淡。
“能不能不要鬧?”
“祝顏隻是切了一塊,剩下的部分並沒有直接接觸到口腔。”
可平時,他從不碰我吃剩的東西。
哪怕是帶著獨立包裝的小零食。
剩下的話,我識趣地沒有說出口。
楚譽忙著招呼祝顏,兩人談笑間默契異常。
不會有人在乎我此刻的情緒。
我也沒必要自討沒趣破壞氣氛。
不知想到什麼,祝顏似乎終於想起了我的存在,打住話題。
她看向我,笑容純真。
“對了嫂子,家裏做飯了嗎?我餓了。”
“我剛剛進門的時候好像聞到了牛排的味道!”
4
她沒聞錯。
平時我們的三餐都是保姆阿姨負責。
今天周年紀念日,意義不一樣。
是我親自下的廚。
可我隻準備了兩人份。
見我不說話,楚譽有些不滿地皺起眉。
“為什麼對客人這麼不禮貌?”
說著,他已經向廚房走去。
再出來時,手上已經多了兩個盤子。
顯然他也意識到了問題所在。
先是不認同地瞥了我一眼,隨後看向祝顏。
“這樣吧,時間也不早了,我們兩個人將就吃一份,可以嗎?”
“會不會吃不飽?”
“完全不會!楚譽哥你最好啦!”
說著,祝顏直接撲進他懷裏,給了他一個大大的擁抱。
後者隻是一愣,並沒有露出任何厭惡的表情。
片刻後,祝顏像是意識到什麼猛地彈開。
朝我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頭。
“對不起嫂子!我沒有別的意思,你不要在意!”
“我們小時候這樣相處慣了,我隻是一時沒改過來!”
我看著兩人的反應,沒說話。
反倒是楚譽先皺起眉,臉上似乎有些被打斷的不悅。
“你又不是沒有男朋友,她能在意什麼?”
“一個心智成熟的成年人不該這麼小氣。”
明明我麵前擺著的是一塊完整的牛排。
我卻感受不到任何偏愛和溫暖。
整個人如坐針氈。
看著兩人分割牛排的動作。
我大概是還抱著一絲期待,看向楚譽,悶聲開口:
“你忘了嗎?今天是我們的周年紀念日。”
“你手裏的牛排,是我親自做的。”
5
楚譽臉上劃過一絲錯愕。
可很快,他麵色難看地放下了刀叉。
將牛排整份推到了祝顏麵前。
“我沒胃口了,你吃吧。”
我整個人如墜冰窟。
西餐刀柄硌得手掌生疼。
可我的注意力完全被楚譽臉上的表情吸引。
他麵色微寒,語氣更是帶著不耐:
“我有沒有跟你說過,專業的事情交給專業的人做。”
“相比起我精挑細選的阿姨,我不相信你在下廚時的衛生習慣。”
“周薈,你能不能不要再多此一舉了?”
我以為他請阿姨是防止我太累。
原來隻是嫌棄我什麼都做不好。
刀叉脫手,摔落在地發出尖銳的碰撞聲。
與此同時,祝顏清脆的笑聲在客廳回蕩。
除此之外,我就什麼也聽不清了。
這天之後,兩人關係不但沒能回溫。
反而陷入了冷戰——或者說是我單方麵鬧別扭。
因為楚譽根本搞不懂我為什麼生氣。
也沒有找我溝通的打算。
至此,我終於後知後覺,我們之間的溝通總是單向的。
我不找他,他絕不會主動找我。
冷戰第三天,直到晚上十點鐘,他都沒有回家。
正糾結是否要低頭打電話時,我刷到了他一位同事的朋友圈。
看樣子是單位聚餐。
我剛放下心,卻在照片角落看到了熟悉的身影。
楚譽和祝顏兩人頭挨頭,靠得很近。
看清細節的時候,我隻覺得被一隻無形的手扼住了脖子。
祝顏身上披著一件男士西裝。
是楚譽的。
6
十一點半,楚譽回到了家。
靠近沙發上的瞬間,我聞到了他身上的酒味。
以及熟悉的女士香水味。
“你把外套分給祝顏了?”
楚譽喝醉了,一向冷淡的眼神裏帶著幾分茫然。
片刻後,他緩緩點了點頭:
“對,她身上不小心灑了紅酒。”
我再也壓抑不住心中的不滿,語氣激動:
“你可以把外套分給同事,我作為你的女朋友隻是碰一下領帶你都嫌棄。”
“為什麼?”
“難道你的潔癖也是分人發作嗎?”
酒精的麻痹使得他的反應變慢。
他呆滯地轉了轉瞳孔,良久後才反應過來我在說什麼。
平靜地反問:“這很奇怪嗎?”
“她身上又沒有魚腥味。”
說完這話,他合上眼沉沉睡去。
除了他的呼吸,客廳隻回蕩著鐘表走動的噠噠聲。
我站在原地看了他很久。
他睡得不安穩,眉頭蹙得很緊。
看著這張臉,我隻覺得好像是第一次認識這個人。
兩人相處至今從不親吻。
肢體接觸前我需要洗澡一小時以上。
再到寧願請保姆也不願吃我做的食物。
原來一切都有跡可循。
原來他不是潔癖,隻是嫌棄我是魚販的女兒。
7
我構築的心理防線因為他一句話徹底崩塌。
第二天,我請了一天假。
什麼也沒做,隻是愣愣看著窗外發呆。
直到門再次被打開的時候。
我才意識到自己居然枯坐了一整天。
第一感覺是很餓。
可剛下班回到家的楚譽似乎知道我在像什麼。
變戲法似的從背後提出一碗熱氣騰騰的螺螄粉。
是我平時最愛吃的一家店。
可他從前最討厭這種味道大的食物。
見我看他,他一向平靜的臉上難得出現一絲局促。
幹咳兩聲後,他有些生硬地開口:
“前幾天的事......是我不對。”
“我不該區別對待,也不該沒留意到你的情緒。”
“在你之前我從沒談過戀愛,如果做得不好......希望你再給我一次機會。”
見我不說話,他也不失望。
反而從口袋掏出一個首飾盒。
裏麵躺著一對我看中了很久沒舍得買的耳環。
他再接再厲:
“昨天是我喝太多了口無遮攔,不要放心上。”
“至於祝顏,我對她格外關照也是因為她真的是我遠房表妹。”
“我......”
我捂住了他的嘴,眼眶有些發熱。
和他在一起五年,這是我第一次聽他主動和我服軟。
我承認我動搖了。
被觸碰的時候,楚譽的表情雖然還是有些不自在。
卻也沒再像之前那樣躲開。
我將之視為接納我的表現。
“下周中秋,和我回家過節吧。”
他這麼邀請。
我同意了。
隻是我沒想到,他邀請的人不止我一個。
8
和楚譽一起到家時,門口沒擺拖鞋。
或者說沒有擺我的。
見我尷尬,楚譽媽媽扯出一抹抱歉的笑容。
讓保姆給我遞來兩隻鞋套。
“平時家裏客人不多,這次就委屈你了。”
“早就小譽說你性格好,這點小事你應該不會怪罪吧?”
“沒關係,我......”
就在這時,一道熟悉的聲音生硬地插入。
“小姑姑,是楚譽哥回來了嗎?”
“——哥!”
祝顏從廚房小跑出來,欣喜地撲進了楚譽的懷裏。
楚譽則是寵溺地摸了摸她的頭。
“不是約好晚上再來,怎麼這麼早?”
“哎呀,我也想小姑姑了嘛!”
一家人其樂融融的襯托下,我顯得像一個透明人。
分明都是客人。
對比我的腳上的寒酸鞋套,祝顏卻穿著一雙造型可愛的棉拖鞋。
楚譽是醫生,洞察力隻會比我更敏銳。
我不信他沒有看出來。
而是對他母親的做法沒有異議而已。
9
這頓飯,我味同嚼蠟。
他們幾個是一家人,聊的話題我插不上半句嘴。
隻能把臉埋進碗裏降低存在感。
我不是傻子,能看出我在這個家並沒有那麼受歡迎。
好不容易一頓飯結束,正準備找借口辭別。
楚譽媽媽叫住了我們,拿出兩個禮盒。
小的那個遞給了祝顏。
略大一些的給了我。
祝顏掀開禮盒,發出一聲驚喜的輕呼:
“小姑姑,這也太漂亮了吧!”
盒子裏躺著一枚晶瑩剔透的玉鐲。
我不懂玉器,但一看就價值不菲。
與此同時,我心底不免升騰起一抹期待。
在眾人的注視下,我也緊張地拆開包裝。
看到裏麵的東西時,卻一愣。
“聽小譽說,你家裏是賣魚的?”楚母語氣溫和。
“不要怪我說話直,他對異味敏感,作為伴侶在這方麵你得多遷就他。”
“這酒精你留著,你又要賣魚又要照顧你生病父親,回家時記得消毒,多遮遮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