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大年初二，當我第八次被親戚“關心”工資婚戀育兒問題時，終於掀了年夜飯桌子。借錢的表舅、催婚的三姑、搶我手辦的二嬸......這些以愛為名的傷害，憑什麼要忍？真實記錄我是如何在春節七天懟遍極品親戚，把“關你屁事”“關我屁事”刻進他們DNA。你能忍到第幾個？

正文

借錢不還的“大爺”親戚

手機屏幕亮起時，我正蹲在地上拆行李。2024年2月7日，北京開往老家的高鐵剛進站十分鐘，羽絨服口袋裏的震動聲就催命似的響起來。

“喂，表舅？”我看清來電顯示，隨手按了免提。沾著雪水的行李箱輪子在地板上拖出兩道水痕，我媽在廚房剁餃子餡的聲音震得玻璃嗡嗡響。

“哎呦小兮啊！路上累壞了吧？”趙德強的大嗓門像炸雷一樣衝出來，“你到哪了？怎麼不喊表舅去接你啊？”

我攥著手機的手突然發僵。三年前他也是這麼熱絡，在村口小賣部門口搓著手笑：“小兮現在出息了，在首都當白領，表舅想給兒子湊個彩禮錢......”

“剛到家呢。”我盯著行李箱側麵那道裂口，去年被催債時我拖著它跑遍海澱區三個房產中介，“表舅有事嗎？”

“瞧你這孩子，過年過節的關心你嘛！”他故意拔高的聲調裏混著麻將牌劈裏啪啦的響動，“那個......你還記得三年前......”

我猛地站起來，膝蓋撞在茶幾角上。疼得倒吸冷氣時，聽見他說：“就那三萬塊錢，你看現在......”

廚房剁餡的聲音停了。我媽端著麵盆出來，麵粉沾在圍裙上像落了一層雪。我衝她擺手，喉嚨像塞了團浸水的棉花。

“表舅，”我聽見自己聲音在抖，“您上個月說等工程款下來就......”

“現在大環境多難啊！”他突然換了口氣，麻將聲變成打火機哢嗒響，“你們坐辦公室的哪懂我們搞工程的苦？昨天在建材市場還看見你爸......”

我指甲掐進掌心。去年冬天我爸在零下十度的露天市場給人扛水泥，就為湊我媽做手術的錢。當時我跪在銀行櫃台前填貸款申請，趙德強在朋友圈曬新買的金鏈子。

“您知道我剛換了工作。”我盯著茶幾上那包拆開的速溶咖啡，這周加班囤的，“現在房租都要......”

“三萬塊對你算個啥？”他突然炸了，“你們這些年輕人在北京吃香喝辣，手指縫漏點都夠我們活半年！你表弟要結婚，你當姐的......”

“趙德強！”我猛地抓起手機，速溶咖啡撒了一桌子，“三年前你說表弟急用錢，現在你兒子孩子都會打醬油了！”

廚房傳來瓷碗摔碎的脆響。我爸佝僂著背站在玄關，手裏拎著的凍魚啪嗒掉在地上。電話那頭靜了兩秒，突然響起刺耳的笑聲。

“到底是文化人，記性就是好。”趙德強吧嗒著嘴，“這樣，你明天去老劉家鋪子買二十盒驢肉火燒，錢從你那三萬塊裏扣......”

我渾身血液轟地衝上頭頂。視頻裏那隻金毛犬突然狂吠起來，是我去年分期買的掃地機器人，此刻正在客廳轉圈撞牆。

“您要拿我的錢，給您買年禮？”我聽見自己氣笑了，“要不要再給您捎兩條中華？”

“那敢情好！”他竟然當真了，“要軟包的啊，硬的咳嗽......”

掛斷時手機燙得像塊烙鐵。我媽蹲在地上撿瓷片，圍裙上的麵粉被眼淚衝成溝壑。我爸把凍魚撿起來又放下，魚眼睛泛著死白的光。

“要不......”我爸嗓子啞得像砂紙，“要不就當喂狗......”

“喂狗還會搖尾巴！”我抓起羽絨服往外衝，鐵門撞在牆上震落牆灰。胡同口賣糖葫蘆的老頭驚得縮脖子，冰糖殼裂開的聲音像誰在冷笑。

積雪在靴子底下咯吱作響，我摸到兜裏那張泛黃的借條。三年前趙德強按手印時，印泥蹭在我新買的羊絨大衣上。他當時說：“等開春工程款下來，連本帶利還你四萬。”

年夜飯的圓桌上，趙德強把醬肘子轉得飛起。他新剃的頭皮泛著青光，金鏈子墜在毛衣領口晃悠，夾菜時袖口露出塊金表。

“小兮現在是大經理了吧？”他突然把油膩膩的筷子指向我，“給我們家小寶安排個實習唄？”

我正在剝的蝦“啪”地掉進醋碟。滿桌親戚突然安靜，表姑夾著的涼拌黃瓜懸在半空，汁水滴在繡花桌布上。

“聽說你們公司前台都月薪八千？”他咂著牙花子，“小寶也不挑，給個主管......”

“表舅，”我擦著手站起來，“先把三年前的事說清楚？”

整張桌子突然活過來似的轉得更快。二叔公猛灌白酒，小姨低頭扒飯，表妹手機亮度調到最低，攝像頭卻悄悄對準我們。

“大過年的提什麼錢！”趙德強把酒杯往桌上一蹾，“你們城裏人就是......”

“去年您說表弟要買房，”我摸出手機點開相冊，“這是上個月您朋友圈，全款買的寶馬X5？”

七大姑的勺子掉進湯碗裏。趙德強臉上的橫肉跳了跳，突然扯著嗓子喊：“我借你錢是看得起你！當年要不是我借錢給你爸......”

“我爸欠你那五千塊，”我聽見自己聲音尖得嚇人，“二十年前就還清了！”我轉身從玄關櫃頂拽下鐵皮盒子，發黃的賬本拍在轉盤上，“需要我念嗎？1998年臘月二十六，趙德強借走我家過年錢五百塊，2003年......”

轉盤突然被趙德強按住，糖醋魚頭正對著我猙獰的臉。他脖子上青筋暴起：“現在翅膀硬了是吧？要不是我們這些窮親戚......”

“現在！立刻！還錢！”我抓起玻璃杯砸在轉盤中央，湯汁濺到趙德強金表上，“三年前你說表弟要救命，結果錢拿去賭牌九！你說工程款不到賬，轉頭給小三買貂！”

滿桌瓷盤跟著我的聲音在抖。我媽拽我衣角的手被甩開，我爸縮在椅子裏像顆風幹的棗。

“今天要麼還錢，”我扯下牆上掛著的電子日曆，2024年2月10日的紅光映在趙德強豬肝色的臉上，“要麼我現在就去法院立案！”

窗外炸開第一朵煙花時，趙德強踹翻椅子奪門而出。他金鏈子卡在門縫裏扯斷了，在雪地上閃著刺眼的光。滿桌涼透的菜肴間，我攥著那張被湯汁浸透的借條，聽見自己心臟在胸腔裏撞出回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