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升初、初升高,高中到大學,我大舅尤其喜歡在過年,一眾親戚麵前考校我。
我上了大學之後,這種情況尤為嚴重。
答得出來還好,答不出來就是陰陽怪氣的嘲諷:
「你不大學生嗎?怎麼這點都不懂?」
「還戴眼鏡呢,四個眼睛也看不明白?」
大過年的,我像個小醜一樣供他取樂。
考上研究生的第一個新年,大舅又來考校我。
我忍無可忍:「你什麼文憑,也敢拷問我,你配麼?」
1
話一出,全場寂靜,過年熱鬧的氛圍煙消雲散,連含著糖跟表弟搶我公仔的堂妹都停下動作來看我。
不大的客廳坐滿了親戚,原本表的、堂的弟弟妹妹隻要過年出現在我家,我的玩偶公仔不可避被他們亂碰。
這我也就忍了。
至少不會像以前一樣被拿回家。
原本各種姑啊、姨的坐在一起就會關心我的婚姻狀況,這我也忍了。
畢竟她們說她們的,我爸媽都尊重我的意見,找不找都無所謂。
但是有一個人真的是看不懂臉色,也聽不出好賴話。
我大舅就像八爪魚一樣,每逢過年隻要看見我,就必定扒上來考我。
我上二年級的時候考我雞兔同籠,我高中選的理,他考我對一棵樹為什麼出現兩種樹葉的看法。
總之一切我不擅長的,大舅稍有涉獵的,他就會拿來考校我。
等我上了大學,大舅就開始對國家大事跟我誇誇其談。
美國總統朝哪個方向打個噴嚏都能給他解析出八千字來。
今年我考研上岸,特意叮囑老媽不要告訴任何人,尤其是大舅。
結果大舅一來,就進我房間直接翻我書架,看到了我的錄取通知書。
「哎呦,筱筱考上C大啦,來,大舅考考你。」
任憑我的白眼快翻到天上去了,任憑老媽給大舅端來一大盆車厘子讓他跟我爸去說話,都阻擋不住他要考校的心。
大舅眼睛像看不見,耳朵像聽不明白,拉著我的手就往客廳去。
秉持著大家都是親戚,一年隻見一次,忍得一時大家和和睦睦,退一步海闊天空......
我每一個呼吸都是極力忍耐——
他爹的!姐實在忍不了了!
快到沙發的時候,我冷臉甩開大舅,雙手環胸。
在他抬頭發愣的這一刻,我用眼睛不帶一絲感情地對他從腳打量到頭,最後冷嗬一聲,直直對上他的眼睛:
「你什麼文憑,也敢拷問我,你配麼?」
客廳死一般的寂靜,大舅的臉漸漸變紅升溫。
老媽專注地看水果盤,仿佛世界就剩下眼前的水果刀,老爸也是,看天看地,偷偷朝我豎了個大拇指。
大舅媽率先站了起來,她指著我的鼻子:
「蘇筱——」
2
我揮開大舅媽的手,笑嘻嘻地把大舅按坐在沙發上:
「哎呀,你看,我就開個玩笑,大舅,大舅媽你們怎麼還開不起了呢?」
大舅媽一口氣不上不下,半晌說不出話。
大舅也是,坐下來之後,臉色就沒變回來。
我是小輩中書讀得最好的一個,每年大舅的第一件事,就是在我身上找優越感,尤其是我念E大的時候。
因為我愛近距離長時間地看東西,久而久之,近視就加深了,大二的時候從三百多度到八百多度。
有一次過年,我的眼鏡不小心坐壞了,還沒來得及配,就戴了個以前的眼鏡。
剛好那天大舅手裏揣著一張高三的數學試卷過來考我。
因為隔的時間久了,我拿著試卷湊近眼,想了一會兒,大舅就十分誇張地在我耳邊喊道:
「怎麼了?還是大學生呢,四隻眼睛都看不明白嗎?這裏加條線,然後這樣......」
當時人還比較內向,自尊心又強,大舅的話更是赤裸裸地嘲諷,我一時沒忍住,居然哭了。
大過年的,我在一群親戚麵前毫無臉麵可言。
後來老爸了解到情況,對大舅發了大火,臨走前他才滿不在意地給我道歉:
「不過跟筱筱開個玩笑,怎麼還開不起了?」
記憶拉回現在,我看著大舅,又補了幾句:
「大舅,你以前不總愛跟我開這樣的玩笑嗎?你怎麼不笑?是不開心嗎?該不會心裏怪我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