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是怎麼回到梧桐院的,等我醒來之後,太醫說我的雙腿盡數骨折,要是處理不好的話,我將一輩子做一個瘸子。
苦澀的湯汁喝了一碗又一碗,侍女小月端著一碟子蜜餞,看著我慘白的臉不停地抹眼淚。
“小姐,太子殿下真的太不是人了,想當初你為了陪他去大西北。為了避嫌,將軍主動交出西北軍的虎符,致仕退朝,一家老小生活子京城邊的村子裏。如今,他卻看你母族勢弱,如此折辱與你。”
“小姐,要不你就和太子和離吧。”
“紫鵑,以後這種話就不要在說了。”
我喝著苦澀的藥,目光落在棲在梧桐枝上嘰嘰喳喳的麻雀上,腦海中不由浮現出小時候我在西北熬的鷹。
鷹這種生物是天空霸主,性格高傲,昏暗的油燈之下,擁擠的營帳裏,我和它大眼瞪小眼十個月,才讓它心甘情願認我為主。
作為西北軍之首雲大將軍的嫡女,我自幼在西北軍營長大。
西北的風沙粗獷,人也不拘小節,我自小在馬背上長大,也有屬於自己的少年郎,可是天子欲強,忌憚阿爹,竟下旨讓我做太子側妃。
為了家族,我離開心儀的少年郎,不遠萬裏來到京城,又陪著他前往西北吃了五年的苦。
可是太子的心,竟然是石頭做的,怎麼捂都捂不熱。
我終日喝著苦澀的湯藥,腿倒是一日一日好了起來。
期間,易承泰到過梧桐院幾次,看著我綁滿繃帶的雙腿,幾次欲言又止,又被我冷淡的態度勸退。
傷筋動骨一百天,三個月之後我的腿已經可以勉強傳來下地行走了,前院也傳來了太子妃懷孕的好消息。
我一怔,手一鬆,裝稀飯的碗從手中掉落,掉在地上發出清脆的響聲。
我的心痛地如同刀絞,雙手下意識捂住了自己的小腹,眼淚不自覺流了下來。
西北的第一年,為了掙錢,冬日裏我蹲結冰的湟水河邊給城裏的富戶洗了整整一個冬天的衣服,寒氣入體,我此生再也沒有辦法擁有屬於自己的孩子。
那時的易承泰雙手環抱住我,下巴放在我的肩膀上說:“不能生就不能生,舒兒,我隻要你。”
可回京第一年,他就讓他的太子妃懷了孕。
我病了,病的很嚴重,高燒了整整三日,昏迷之中,我感受了溫暖的環抱,男人大手狠狠環住我,喃喃自語:
“舒兒,再等等,等她生下孩子就好了。”
醒來之後,嗓子幹啞無比,我費力地扯著嗓子喊小月。
可進來卻是易承泰,他身後跟著好幾個手拿剪刀的侍女。
他深深看了我一眼,在我疑惑的目光中開口:
“來人,把側妃的發髻全剪了,送去給太子妃。”
勉強坐直的身子再次重重砸在床上,我瞪大眼睛死死盯著易承泰,滿眼不可置信。
“易承泰,身體發膚受之父母 ,你不能剪我的頭發。”
幾個膀大腰圓的粗使婆子不顧我的反抗,強行按住我,哢嚓哢嚓幾下,我的一頭秀發盡數落在地上。
我紅了眼眶,抬眸充滿恨意地看向易承泰。
易承泰眼底寒氣逼人,但又一絲不自在,囁喏道:
“雲舒,林歌她懷孕了,掉發掉的厲害,至於你頭發還會在長得。我答應你,隻要你以後乖乖聽話,不跟林歌起衝突,我也會對你好的。
一瞬間,我的心臟疼的如同有一隻大掌在狠狠攥。
我好悔,悔當年義無反顧,踏入西北,盡心盡力,一千日風霜雪,卻救了個狼心狗肺的東西。
太子妃懷孕第五個月,首次露麵,東宮後妃盡數登門賀禮,為了不落人話柄,我也托小月送上了一份禮物。
沒想到卻葬送了我雲家全族一百四十口人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