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基當天,我那向來柔弱不能自理的公主妹妹,拉著一個三歲男童闖入金鑾殿,聯合眾臣逼我禪位。
次日,叛軍攻城,她帶著那些大臣們,連著三日跪在宮門口求我出麵。
我笑道:「走啊,一起去殉國!」
1
父皇膝下沒有皇子,隻有兩個女兒。
我是中宮嫡出,極受父皇寵愛。他在世時便有意讓我幫著處理一些政務,明眼人都看得出來,他想立我為帝。
而我也十分爭氣,在洪災泛濫的那幾年寫出了治水良策,解了困擾東臨幾百年的難題。
父皇十分高興,力排眾議,封我為皇太女。
為此周閣老還領著眾臣以死相抗,父皇被他們氣的當堂吐了血,病了半月便去了。
2
父皇過世後,周閣老他們便蠢蠢欲動起來。
周閣老的幺女是父皇的周貴妃,不,現在已經是周太妃了。
周太妃育有一女,名為柔嘉
我這個好妹妹,平日裏嬌嬌弱弱,玉軟花柔,若不是此時她站在金鑾殿上,手裏拉著個「民間皇子」逼我禪位,我不知要被她這白蓮模樣蒙蔽多久。
「我朝從來沒有女子稱帝的先例,皇姐此舉與祖宗禮法背道而馳,定會被天下人非議,請皇姐三思!」
柔嘉跪在地上,語氣堅定,望著我的雙眸盈然欲泣,儼然一副為國為民著想的樣子。
而我還未說話,便已被扣上一頂不顧祖宗禮法,不順應民意的帽子。
甚是有趣,我內心輕笑,麵上卻佯裝惶恐。
3
「你如何證明他是父皇之子?」
柔嘉似乎早就預料到我的反應,她淡定起身向一旁吩咐道:「帶上來」
不多時,一位老婦人走上來在殿中跪下。
「這是劉金氏,是小皇弟的奶媽。」
「當年父皇南巡時,遇見了陳家姑娘。隻因當時情形特殊,未能將陳氏女帶回宮中,隻與她留了一隻玉佩還有一封信。」
說著一旁的陳氏便把信物掏出來呈給了我,我查驗一番,確是父皇的玉佩跟筆跡。
柔嘉心下得意,緊接著道:「父皇過世後,陳氏女尋夫無望鬱鬱而終,死前托付劉金氏務必將小皇子送入宮中認祖歸宗。」
「若不是劉金氏,妹妹恐怕都不知道民間還有一個自己的親弟弟,我東臨終於有了名正言順的新帝」
說到激動處,柔嘉掩麵而泣,豆大的淚珠從眼角滑落,引的一旁的眾臣也唏噓不已。
我稱它為,為國為民疼惜手足失而複得謀朝篡位柔弱不能自理的大尾巴狼之淚。
4
柔嘉此舉煽動了不少朝廷重臣,他們本就對我登基多有不滿,現在有了皇子,恨不得我馬上下台。
為首的周閣老看時機已到,便立刻朝柔嘉跪下。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其餘臣子見狀也紛紛下跪,認了這個三歲幼子為帝。
柔嘉走上前來將一冊禪位詔書遞給我,並壓低聲音道:「皇姐,識相一些,早早禪位,你也可以繼續當你的長公主,否則可怨不得我了。」
我聽出她的言外之意,巡視了一下朝堂,卻沒有見到王國公,王國公兼任前軍都督府,總五軍營,我心下了然。
[注:此文借鑒明朝官職]
怪不得周家如此膽大妄為,原是有恃無恐,至於王家為何會幫助周家,此事還需細細查探。
5
「既然如此,那本宮也無話可說。」
我接過她手中詔書,正要蓋印時卻發現了一處不尋常。
「可是有何不妥?」
見我遲遲不蓋章,柔嘉已有些不耐。
我指著詔書最後一條說道:「先帝之前已為本宮與白家公子賜婚,如今雖不能立為君後,但也不能直接取消吧。」
柔嘉冷冷道:「嗬,皇姐,白川並不心悅於你。你強行納入府中也是徒增煩惱,何不放棄?」
「放棄?本宮今日放棄的東西太多了,此事不想放棄。」
「你!」柔嘉怒目圓睜,凶惡的樣子與她這身白蓮的打扮十分違和。
不等她說話,我朗聲道:「妹妹如此在意本宮的婚事,知道的呢說你關心我這個姐姐,不知道的還以為妹妹也心悅那白家公子,要與你姐姐我搶駙馬呢!」
聽了我的話,眾臣小聲議論起來。
柔嘉的臉變得通紅,雙手也不自覺的緊握。
6
最終白川以駙馬的身份被我納入公主府。
柔嘉既然以祖宗禮法壓我,我便以忤逆先皇回敬她。
那些個大臣都是老頑固,見我願意禪位,其他的自然什麼都答應。
還記得我讓柔嘉去請先帝收回賜婚旨意時,她的臉紅了白,白了紅的樣子,實在有趣。
「殿下,今夜可要宣召駙馬侍寢。」侍女綠綺小心翼翼的上前問道。
「召,自然要召。大婚之日,怎能讓駙馬獨守空房?」
說罷,我揶揄的看了一眼綠綺。
小姑娘家家哪裏聽得這樣的話,頂著一張羞紅的臉,起身去準備了。
不是說納了白川是徒增煩惱麼?我倒要看看這煩惱是有多難解決。
想著自己心心念念之人即將屈服於別人的床榻,不知我的好妹妹今夜能否睡得著。
7
白家算是東臨世家,白川作為白家嫡長子,文武雙全,才華橫溢,是整個東臨世家子弟中令人矚目的佼佼者,前途自然不可估量。
隻不過他命不好,父皇為了牽製白家,將他指給我做駙馬。
看上去榮寵無限,實則無權無勢,算是徹底斷了白川的仕途。
如今他被困於公主府這一方天地,那些嫉羨過他的世家子弟還不知在背後如何取笑他,叫他如何不恨。
沒等到白川,綠綺自己跑了回來。
「殿下,玉堂閣那邊說駙馬得了風寒,今夜恐怕不能來伺候了。」
風寒?
借口也不找個好點的,大夏天的得什麼風寒。
「是嗎?既如此,本公主作為他的妻,理應去照顧一二,方能彰顯夫妻情深。」
8
白川似乎沒想到我會來,俊秀的臉漲的鐵青。
「臣受了風寒,恐不能侍奉公主,公主請回吧。」
嘖,瞧瞧這冰冷的語氣。
我抬眼打量他,麵如凝脂,眼如點漆,簡直就是女媧娘娘的炫技之作。
「怪不得柔嘉對你魂牽夢繞,白郎神仙之姿,本宮也喜歡的緊呢。」
我抬手欲輕撫他的臉,卻被他抗拒的躲開,臉色也變得十分難看。
「公主今早剛失了皇位,晚上便來與臣尋歡作樂,真是好興致......傳聞果真不假。」
「傳聞?」我疑惑道:「什麼傳聞?」
白川冷冷的睨了我一眼,說道:「傳聞,崇德公主靡亂驕淫、暴怒無常、草菅人命,如今一看傳聞所言不虛。」
我麵色不動,內心已經驚掉了下巴。
9
這麼多年我不是不知道周家的小動作,隻是我常在宮裏幫父皇處理政事,各家貴女們的宴會很少參加。
我那好妹妹倒是常去外麵風花雪月,今日李家的賞花宴,明日張家的壽辰宴。
每次都會用她的白蓮形象來抹黑我,我原以為是小打小鬧,不太在意。
沒想到竟傳的如此離譜。
白川見我不說話,以為我默認,看著我的眼神便更加厭惡。
我的興致被敗了大半,囑咐他好好養病便帶著綠綺離開了。
剛出玉堂閣就聽到屋裏長長的鬆了一口氣。
我忍不住翻了個白眼。
至於麼,本宮又不是洪水猛獸,難道還能吃了他。
再說了,就算是那個什麼了,本宮龍章鳳姿的他還能吃虧了不成。
10
次日清晨,我吩咐綠綺在柳樹旁的清涼地擺下棋盤,還放了些茶點。
「殿下在等人?」
「是」我笑著應她。
「可是......」綠綺擔憂道:「昨日您剛回府,柔嘉公主便派人送來了皇帝口諭,說是讓您在府中養病不得外出,也不許看望......」
「無妨」我勾唇一笑,自顧自的坐下,並吩咐綠綺再去沏壺好茶。
綠綺剛走,門外便響起一個清亮的聲音。
「前朝已經亂成一團了,你倒是有閑情逸致。」
我並未起身,隻是淡淡回道:「皇帝命我禁足不許探視,你倒是膽大,也不怕開罪於她。」
「我堂堂宣王嫡女,先帝親封平南郡主,便是虎符也拿過,兵也調過,還能怕了她?」
華安說著在我對麵坐下,與我相視一笑。
11
「你剛說前朝亂成一團,可是發生了何事?」
華安臉上立刻浮上一種即將八卦的興奮,她笑道:「今日柔嘉帶著那小孩上朝,提出想要封周太妃為太後。」
「李太傅與宋侯等人都極力反對,說是不合規矩,與周閣老大吵一架,最終此事沒成。」
「柔嘉不忿,竟當場將幫李太傅說話的那兩個官員,以朝堂上言語不敬為由拉出去杖責!」
我一驚,說道:「她居然無故打罵朝廷重臣?」
當廷杖責對於官員來說簡直是奇恥大辱,更何況,是無故挨打。
「是哪兩位?」
「一位是戶部侍郎衛不凡,一位是鴻臚寺卿謝嶺」
我這個好妹妹還真是不負我所望。
我與華安狠狠對於此事狠狠吐槽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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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突然看著我正色道:「你輕易就將皇位拱手讓人,可有別的打算。」
我心下欣慰,華安果真是最了解我之人。
我笑著落下一子,說道:「你可聽過一句話叫做,取法其上,得其中?」
「你的意思是?」
「父皇突然離世,朝堂必然不穩。這些個老臣對於女子登帝頗有微詞,若是一個不小心犯點小錯,便會被抓住把柄為難於我。」
「柔嘉此舉倒是甚合我意,沒有她的愚蠢無能,那些大臣怎能明白,隻有本宮才能當這東臨的大任」
說罷,我趁著華安不備落下最後一子。
「這一局,我贏了。」
午後,我支走殿內的女吏,對著空中喚道:「容塵」
「屬下在」空中立刻出現了一個黑影。
「你帶一些東西去衛謝兩家,對兩位官員多加安撫。聽說謝家的幺女前段時間落水而亡,你去仔細查探一下,看有何不妥之事。」
「另外,行事不要聲張。」
「屬下領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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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塵剛走,柔嘉身著明黃色華服,大搖大擺走進公主府,仿佛是她稱帝了一樣。
看到柳樹下的棋盤,陰陽怪氣的道:「皇姐真是好興致,被趕下帝位還能在這與人喝茶下棋。」
自從開始垂簾聽政,柔嘉這朵白蓮花算是一刻都不裝了,刁鑽刻薄相與周太妃同出一轍。
我冷笑道:「不然呢,難不成同妹妹一般,得不到想要的就撒潑打人嗎?」
柔嘉仿佛並不與我在此事上相爭,她話鋒一轉,說道:「聽說駙馬昨日突染風寒,未能與姐姐同房?」
嗬,原來是為這事而來。
這麼快就知道了,看來這公主府裏有不幹淨的東西呢。
見我不說話,以為我難堪,她便更加得意起來。
「也是,駙馬本就不心悅姐姐。姐姐強行將他納入府中,他借病不侍寢也情有可原。」
想起昨日白川一副英勇不就義的樣子,我有點窩火,忍不住刺柔嘉兩句。
「聽說?不知妹妹是聽誰說的?」
「你口口聲聲說白郎不心悅與本宮不願與本宮同房,怎麼,你躲在床底下看見了?」
「本宮竟不知,妹妹還有這癖好。」
柔嘉似乎被我突然的發難愣住了,麵色難看。
若是否認,豈不就是明擺了說在長公主府安插了自己的人。
若是承認,誰會承認自己在床下偷窺啊,太變態了吧。
我斜靠在貴妃椅上,佯裝害羞道:「白郎昨日確實略感不適,不過他說他身體健壯,小小風寒根本不礙事。」
「他還在床上環抱著本宮,油嘴滑舌的說了許多情話,說區區小病耽誤不了與本宮的洞房花燭。」
「哎呀,妹妹你是不知。這白川的確是身姿如玉,俊美極了......」
柔嘉聽著我的話,麵色越來越綠,忽的大叫道:「不可能,白公子那麼清冷高貴,怎麼會喜歡你!」
「不信?」我長眉一挑,「綠綺,去請駙馬爺過來,柔嘉公主說駙馬爺不行,要親自詢問。」
「等等!」柔嘉本來還焦綠的麵色突然漲紅,她憤恨的瞪了我一眼,轉身落荒而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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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她走遠後,我收起笑容忙叫綠綺過來。吩咐她今天我與柔嘉的對話千萬不能傳到駙馬耳中。
若是白川知道我在外麵如此說,他估計會羞憤的咬舌自盡吧。
想到昨日白川冷漠的眼神和鐵青的臉,他應該會說板著臉說一句「傳聞果真不虛」。
是,傳聞不虛,我虛。
隨後我叫了另一個侍女桐君,在她耳邊吩咐了幾句,這公主府的臟東西要好好清除一下了。
15
莫夜西時,府內突然吵嚷了起來,綠綺慌忙的衝到寢殿說道:「殿下不好,王家反了!」
我從睡夢中驚醒,王家不是剛助周家得了皇位麼,為何會突然反叛?
「叛軍如今在何處?」
「城內好像沒有,聽說在城外正準備攻城。」
「城外?」
不對啊,王國公若要反叛,應先在城中布防,再調用城外的軍隊圍城,裏應外合才是上策。
此事越想越奇怪,隨後我叫來暗衛容瑕去王國公府查探,順便再給宣王書信一封讓他莫要輕舉妄動。
「柔嘉那邊可有什麼動靜?」
綠綺被剛才突然出現的容瑕嚇了一跳,努力定了定心神說道:「柔嘉公主急匆匆的召了幾位大臣進宮,現下在臨華殿商議。」
叫幾個文官商議如何平叛?估計幾位大人也是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吧。
「吩咐下去,叫府內的人不許慌亂,要像不知此事一般一切照常。」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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綠綺剛走,白川便急忙求見。
說起來這還是他婚後第一次主動來見我。
我穿著輕薄的裏衣斜靠在床邊,玉肌若隱若現。三千青絲傾瀉而下搭在香肩。
白川隻掃了一眼便趕緊側身,燈火甚微,他臉頰泛紅還滾動了一下喉嚨。
「公主想必已經聽說了王家謀反之事。」
「可有應對之策?」
看到他的樣子,我突然有了逗弄他的心思。隨即輕笑一聲,走到他的身前,湊近他的臉。
我突然的靠近讓他猝不及防,臉頰更加紅了。
「白郎的風寒可好了?」。
感受到耳畔溫熱的吐息,白川心跳驟然間有些加速。
我抬起手覆上他的頸,慢慢劃過他的喉結向胸前遊走。
他呼吸一滯,緊接著倒退好幾步與我拉開了距離。
「兵臨城下,東臨即將易主,公主還想著做這些事。」
我施施然坐下,手托著下巴,任由薄紗從肩上滑落,儼然一副風流紈絝的樣子。
「易主便易主罷,本宮不過是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女人能有什麼辦法。」
「不如趁這幾日叛軍還沒攻進來,好好快活快活。」
白川氣急,留下一句無可救藥便拂袖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