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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河故人山河故人
栗栗枝

山河故人



我與太子從小定親,他說要與我一生一世一雙人,卻在瓊花宴上將象征太子妃的鳳釵給了我的表妹。

他在大殿之上公然宣布要退親,全不在意我的清白。

皇帝左右為難,父親愁眉不展,母親為此犯了心疾,香消玉殞。

我於宮宴之上決然斷發,厲聲喝道:“臣女要退太子殿下的婚!”

1.

我父在朝為相,我姑母乃當朝皇後,我與太子指腹為婚,不日便將成親。

瓊花宴是皇後專為我和太子籌備的宴席,將昭告天下我與太子的婚期。

幾日前,太子才遣人往相府送來一對描了雙飛蝴蝶的汝窯薄青瓷盞,附上他的親筆信:“阿鳶,婚期在即,吾心翩飛、輾轉難眠,盼安。”

我忍俊不禁,別看太子殿下人前多正經,在我麵前總是一如孩童時模樣。

將青瓷妥當收好,我回了信才安心上塌,夢遊華胥。

當日,采菱她們費了一個時辰為我梳妝,母親直誇我:“我的鳶兒出落得比為娘年輕時還要美上三分。”

瓊花宴上,幾乎所有官眷皆出席,笙歌鼎沸、珠圍翠繞,這是皇後給我楊家的麵子。

我遲遲未見衛逍,采菱也沒什麼消息。

罷了,往常總是他等我,這次我且等一等他。

可......

衛逍帶著象征太子妃的鳳釵大步走來,見到他的那一瞬,我心中升起一股莫名的異樣感。

他一向鐘愛玄色,今日卻穿了件杏黃色錦衣。

太子駕到,眾人起身相迎,我亦是。

可衛逍徑直掠過我,將那支鳳釵穩穩插在我的妹妹楊玉清頭上,眉頭微蹙:“本宮今日定親,對象就是她。”

此話一出,我如遭雷擊,皇後神色僵硬,在場人沒一個敢出聲。

包括楊玉清,直接惶恐到想要跪下,卻被衛逍穩穩扶住。

他聲色冷峻,不容置疑:“這位楊......楊玉清小姐才是本宮心之所屬,至於先前的婚事,都不作數。”

楊玉清是我的遠房表妹,幾年前全家突遭不測,才被我娘接回府來養著,她不過因跟著我與衛逍有過數麵之緣,這就成了衛逍的心之所屬了?

我凝眸望著他,如往常一般喚他名字:“阿逍......”

哪知他滿臉都是不耐煩,甚至還喝斥我:“楊大小姐,本宮的名諱豈是你能直言的?”

毫無半點憐惜,我強忍下心中萬般疑慮,乖乖行禮。

這場瓊花宴,最終不歡而散。

2.

回到家中,父親大發雷霆,斥責玉清妹妹不該勾搭太子,我娘以淚洗麵,生怕這門親事黃了之後壞了我的名聲。

皇上左右為難,畢竟衛逍是他最疼愛的兒子。

一時間我與衛逍的這檔子事在京城傳的沸沸揚揚。

有人說太子殿下品行高尚,定是那楊氏女做了什麼上不得台麵的事。

也有人說,太子殿下乃一國儲君,娶了兩姐妹又有何不可?

皇後請我和楊玉清進宮,我瞧見衛逍跪在大殿前,全無悔意。

皇後白了一眼楊玉清,將她晾在一邊,又苦口婆心給我解釋:“阿鳶,本宮也不知阿逍這是怎麼了,明明前些日子還好好的,結果鬧出這麼一檔子事,還是怪本宮管教不嚴。”

我也隻能安慰一句:“娘娘不必自責。”

皇後斥責玉清妹妹:“有些東西高不可攀,可不是什麼阿貓阿狗都能攀附得上的。”

我替她解了圍,玉清妹妹與我相識多年,我相信她不會是這種人。

臨近正午,日頭毒辣,無人為衛逍掌傘,我從采菱手上取過傘,款步向前為他遮陽。

“滾開。”

衛逍隻此一句,語氣裏盡是煩躁和厭惡。

他,竟然會對我如此嗎?

心口處有些刺痛,但從小的教養告訴我,我要處變不驚,這才是大家閨秀的風範。

“阿......太子殿下,你若真喜歡玉清妹妹,絕不該將她至於如此險境,你若真想取消婚約,我可以幫你。”

他抬起頭,目不轉睛地看著我:“說來聽聽。”

四目相對之時,心底有個聲音告訴我:他不是我的阿逍。

可這張臉,這聲音,分明就是衛逍啊。

“你我當初定親時一同前往懷恩寺求過一簽,至今簽文還留在無妄主持手中,若你我再去求一簽,解為孽緣、有礙國運,皇上信奉佛緣,定會取消這門婚事。”我冷靜道。

衛逍勾唇一笑,道:“可。”

他立馬起身,接過我手中的傘,給一旁的楊玉清遮陽,麵色溫潤,聲音也溫柔起來:“玉清,放心,等這門婚約解除,你就是我的太子妃。”

楊玉清羞紅了臉,挽著衛逍的胳膊與他並肩離去。

采菱忍不住為我發牢騷:“呸,表小姐可真不要臉,太子殿下真是瞎了眼了,明明我們小姐才是天上地下全城第一好。”

我看著他們離去的背影生出疑惑,玉清一向對外人退避三舍,怎會與衛逍如此熟稔?

3.

我與衛逍約好,一同上懷恩寺,他讓我坐他的馬車,采菱就在外麵。

與我們同行的還有楊玉清,衛逍說他得和楊玉清一起求一隻頂頂好的簽。

楊玉清拉著我的衣袖怯怯解釋:“姐姐,我不是故意要和你搶阿逍,我和他是真心相愛的。”

這麼快,就叫上阿逍了......

你們不過見過幾麵就真心相愛,那我和他相伴十多年的情誼就都是假的嗎?

我沒理楊玉清,閉目小憩,車內他二人的聲音擾得我不得安眠。

一場噩夢過後,懷恩寺到了。

那棵碩大的百年菩提樹下還掛著當年我和衛逍一起寫的祝福。

我遣人將其摘下,悄悄藏好,這絹布曆盡風雨洗禮,上麵的墨跡淡了些,字跡依舊清晰可辨。

衛逍寫的是:一生一世。

我寫的是:一雙人。

我正恍惚著,衛逍突然問:“楊大小姐,出家人不打誑語,你如何能保證我們能抽到什麼簽?”

我拿出兩支早已備好的簽文,交給衛逍。

一支上上簽,一支下下簽。

“全憑殿下本事,小女靜候佳音。”

那一瞬,我能明顯的感受到衛逍臉色微變,卻隻是拿走那兩支簽文,帶著楊玉清徑直走進寺廟。

懷恩寺的規矩,求簽者需在寺內沐浴熏香。

衛逍雖不樂意,但也照做了。

我捐了一匣子銀子作為香火,問了負責沐浴事宜的小師傅幾個問題。

衛逍的右肩下方四寸是否有一塊拇指大小的圓形黑色胎記?

衛逍的左手手腕處是否有一個月牙形的疤痕?

衛逍的右耳耳後是否有一顆細小的紅痣?

一一得到確切的答案,我心沉到穀底。

他就是衛逍,那個和我從小一起長大、會給我偷禦膳房芙蓉糕、每年陪我過生辰、費盡心思教鸚哥說話哄我開心的衛逍。

從前種種,難不成隻是南柯一夢?

4.

我眼裏的淚花嚇得采菱也快哭了,急忙拿出手絹來為我拭淚。

罷了,他既心有所屬,那我,該放手才對。

可是為何會是楊玉清,叫我日後如何在京城中立足?

求簽結束,楊玉清紅光滿麵,衛逍亦眼含喜色。

他們先走,我讓采菱買了一輛馬車才回京。

可路上卻遇到山匪劫道,綁了我和采菱。

按理來說,這裏離京城很近,已很久沒鬧過山匪了,怎會突然遇上?

這些山匪不劫色,也沒說要贖金,求的是什麼?

這一切在我和采菱被接回府的那一天明了。

到過山匪窩裏,我的名聲臭了,和太子的婚事隻能作廢,父親恨鐵不成鋼,隻好讓楊玉清劃到我娘名下,成了相府嫡女,而我,是個人人得而誅之的蕩婦。

我娘哭得快瞎了眼,聽到外麵的風言風語後一下犯了心疾,香消玉殞。

皇後又辦了一場牡丹宴,該是要將衛逍與楊玉清的婚事定下。

我亦在被邀之列。

采菱替我打抱不平,結果被父親打了十杖。

我氣得不行,想要個說法,卻偷聽到,楊玉清其實是我父親外室生的女兒。

怪不得,當初我娘雖不喜她,父親卻直接將人接來了相府。

父親告誡我:“阿鳶,既已至此,你就不必執著,反正都是我楊家的血脈,你妹妹如今比你更合適。”

我強咽下苦楚,佯笑道:“女兒聽憑父親安排。”

見我如此聽話,父親準我出府入宮參加宴席。

在那之前,我讓人收拾出一些東西,給太子送去。

成箱成箱的玩意兒被搬出來,足足裝了兩輛車。

我八歲生辰時他親手為我削的竹蜻蜓。

十歲時他為我親手捏的一雙泥人。

十四歲時送我的能說話的鸚哥小丸子。

還有數不清的字畫、信件、瓷盞、發釵......

這些都得給他送回去。

“阿鳶。”

“阿鳶和阿逍,一生一......”

小丸子的聲音一如既往清脆動聽,結果被采菱用棉繩綁住了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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