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1

我來到這個世界的秘密是要攻略大理寺卿裴玄澈。

為此，我在裴玄澈身邊了八年，對他噓寒問暖，言聽計從。

卻情不自禁地愛上了他，並甘願放棄所有。

裴玄澈也對我情深意重，曾發誓此生隻娶我一人，甚至不惜為我放棄了錦繡前程。

我們之間的愛情在滿京城的大街小巷傳為佳話。

然而，一天裴玄澈將一位姑娘領進府中，說要納她為妾。

這時，係統直接宣布：裴玄澈變心，賭約已輸，即將抽離您的記憶奪走您的身體。

我終於心死，主動退出了裴玄澈的世界。

直到那一天，攻略失敗的我，滿身是血的倒在他的懷裏漸漸沒了呼吸。

裴玄澈發了瘋的說錯了，並喃喃自語著：“原來真的有係統的存在。”

1.

“宿主，想回家了嗎？”

那熟悉的係統聲音再次在腦海中回響，我閉上眼睛，努力抑製住心中湧起的苦澀。

我原以為留在裴玄澈身邊，能與他百年恩愛，再不會與係統相遇，卻不料短短八年，一切已物是人非。

我輕輕點頭：“是的，帶我走吧！”

這時，裴玄澈從大理寺回來了。

他依舊俊美，官袍上沾滿了塵埃，烏黑的發絲被風拂亂，緩緩向我走來。“幽幽，平日你都會在大理寺外等我，今日怎麼沒有來？”

我看著他疲憊的模樣，眼睫微顫，“忘了。”

往常，我都會在大理寺外等他，這樣回府的路上可以與他相伴閑談，八年如一日，今日卻忘了。

忘的不僅僅是等他，還有許多事。

曾經，係統告誡我，那些在攻略成功後選擇留在深情男二身邊的人，最終都不會有好的結局。

我對此嗤之以鼻，與係統立下賭約，若他變心，我與他的美好回憶將逐漸消散，連同我的身體也將日漸衰弱。

明明跡象早已顯露，可直到今日，我才驚覺，他的心早就變了。

裴玄澈疑惑道，“你是忘記了，還是因為我昨日去工坊幫落雪修複那些古舊瓷器，而忽略了你腹痛需要照顧，所以你今天沒有像往常一樣在那兒等我？”

我坦誠道：“是真的忘了，因為係統抽離了我的記憶......”

“別再拿這種借口來搪塞我了！”

裴玄澈的臉色瞬間沉了下來，大步上前，語氣中滿是不滿與失望，“幽幽，我們成親八年，你難道還在用那個荒誕的係統故事來試探我對你的感情嗎？我早就看穿了，那不過是你想讓我更重視你的把戲罷了。”

我愣在原地，眼中滿是震驚與不可置信，直直地盯著他。

原來，在他眼中，我所謂的失憶和離開，不過是一場精心編排的謊言，是為了讓他更加珍惜我而編造的借口。

若是往日，我定會耐心地向他解釋清楚，可如今，我即將離去，他的信與不信，對我而言，已毫無意義。

他將一枚精致的藍寶石吊墜放入了我手中，“幽幽愛妻，你不要同我鬧脾氣了，我知錯。”

“這吊墜是波斯國的工匠精心打造，世間難尋其二，你佩戴著最為合適，明日是你的生辰，我們帶華兒一起去城郊那片碧蓮湖，好嗎？”

他的最後一句帶著祈求的語氣，作為大理寺卿的他能如此低頭，已經是極為難得的誠意了。

我看了一眼那吊墜，光澤柔和，一看便知價值不菲。

“這是給我一個人的，還是別人也有？”裴玄澈抬手輕撫我的臉頰。

“這是賠罪禮，自然隻有你有。”

他騙我，我見過，宋落雪的頸間掛著枚一模一樣的。

我的心頭泛起熟悉的苦澀滋味，卻不再像初始那般撕裂的心痛，身體的痛感逐漸加強。

他將吊墜係在了我的頸間，我看見他眼裏的溫柔幾乎要滴出水來，同以前沒有不同，甚至更甚從前。

可我忽然間覺得好像不認識他了。

八年前，我的夫君是大理寺卿，本是朝中權勢顯赫的官員，但他為了我，一個出身寒微的書肆女掌櫃，放棄了仕途的高峰，隻願與我結為連理。

在外人人敬他、畏他，可關起門來，他會伏在我耳邊賣俏，寵我憐我，他的愛深沉而熾熱，獨一無二，人人豔羨。

如今，他似乎依然深愛著我，但是，我卻看不清，摸不著。

裴玄澈見我沉默，輕輕刮了一下我的鼻尖，“怎麼了，不想去碧蓮湖嗎？”

我望著他，勉強扯出一絲微笑。

“好，明天我們一起去。”

三日後我就要離開了，這次同行，就算是臨行前的告別吧。

翌日，我們一家三口上了馬車。

我感染風寒剛好，精神頭不足。

馬車沒走兩步路，華兒便歡喜道：“爹爹，今日天氣正好，我們叫上落雪姐姐一起吧，她會給我帶美味的小吃，還會講有趣的故事給我聽，娘親好沉悶，我好無聊。”

裴玄澈瞬間沉了臉。

“華兒，今日是你娘親的生辰，休要胡鬧。”

華兒被訓斥，也意識到說錯了話，趕忙來看我的臉色。

“娘親，你沒生氣吧？”

聽華兒的口氣，裴玄澈已經帶他與宋落雪見很多次了，我沒像從前那般跟他打趣，安靜的望著馬車外的景色。

“沒有。”

裴玄澈緊緊握住了我的手，溫聲道：“華兒太小了，童言無忌，你別和他計較，嗯？”

我輕推開他的手，忍住身體上不斷加劇的痛感。

“我明白。”

到了碧蓮湖後，我們下了馬車，湖邊的小徑蜿蜒曲折。

裴玄澈怕我摔倒，牽著我的手要為我帶路。

可突然前方卻傳來尖銳的幾聲“救命”，我往前看去，一個美麗嬌弱的女子被幾個粗暴的男子團團圍住，我認出來了，那是宋落雪。

她淚眼婆娑地朝我們看來，崩潰地叫喊：“玄澈哥哥，救我！”

下一秒，裴玄澈臉色巨變，毫不猶豫的甩開我的手，朝女子那邊奔去。

“放肆，給本司住手！”

我本就羸弱，被他一甩整個人一下失去重心，摔倒在地，胳膊上狠狠擦上石頭鋒利的棱角，腿也磕在石子上。

強烈的痛感席卷而來，胳膊上被劃開的血迅速浸濕了衣袖，饒是再能忍痛的我也忍不住悶哼出聲，額頭冷汗直冒。

我強撐著從石子路上站起，便見我的夫君已經將人救下。

宋落雪柔弱無骨的倒在他的懷裏，脆弱道：“我還以為，再也見不到裴玄澈哥哥了......”

話落，她便暈了過去，我的夫君神色焦急，慌亂的將她抱上了馬車。

華兒卻拉住了他的手，急得快要哭了，手忙腳亂的爬上馬車。

“快回去，落雪姐姐暈倒了，你快去駕馬車！”

馬夫看向被晾在不遠處的我，想開口說什麼，裴玄澈嚴厲的聲音便從馬車裏透了出來。

“還愣著幹什麼，活膩了麼！”

馬夫被嚇得一顫，駕著馬車快速離開。

自始至終，我無人問津，胳膊上的血滴落在地上，強烈的痛感如海浪一般翻滾而起，我沉默的站在原地。華兒

“不要緊的，很快，我這個多餘的人也要消失在世界上了。”

我簡單給自己的手包紮了一下，止血，然後忍著腿疼從湖邊走了回去。

快到城門口時，裴玄澈駕著馬車火急火燎的趕了來。

“幽幽，落雪身子虛弱，我也是情急之下這才......”他下了馬，開口帶著慌張與歉意，緊緊的抓著我的手，“你別生氣，好嗎？”

裴玄澈似乎真的很緊張我，他的額頭上急出了冷汗，手心也冰涼。

我沒有和他爭辯，隻是問：“你打算什麼時候給我休書？我隨時都可以離開。”

聞言，裴玄澈的眼神中閃過一絲錯愕。

“休你？幽幽，你在說什麼胡話，自娶你那一日起，我從未想過休你，我們說好要長相廝守的。”

這時，他似乎更慌了，瞧見了我手臂上的血跡，臉色驟變。

“這怎麼弄傷的？回府，我給你上藥。”

他想要抱起我，但我輕輕按住了他的手。

“你若是不休我，宋姑娘怎麼辦？”

他身子一僵，隨即將我緊緊擁入懷裏，語氣極盡溫柔。

“幽幽，我確實要娶落雪進府，但那是太後的意思，你放心，她在我心中永遠無法取代你。”

我唇角輕扯，“可我不喜歡二女共侍一夫。”

裴玄澈的臉色沉下來，定定的望著我。

“幽幽，我愛的是你，娶她，是皇命難違。”

“身在朝中有諸多無奈，我八年如一日的對你，如今我為難，你為何不能體諒我？”

我張了張嘴，他又沉冷道：“我先送你回府處理傷口，今日在大理寺還有一些案件要處理，就不多耽擱了。”

我垂下眼睫，沒再多說隨他上了馬車。

當初為了娶我，他連仕途的高峰都能舍棄，甚至全天下都反對，他也要握緊我的手。

那樣難的事他都辦到了，如今太後要他納妾，他拒絕不了。

而宋姑娘遇到困難與危險，他總是第一個衝上前去，也時常帶著孩子與她見麵。

承認變心，真的那麼難嗎？

回府後，裴玄澈為我包紮傷口，卻全程沒有跟我說一句，最後叮囑我好好休息便走了。

看著他冷漠的背影，沒有了往日的溫柔和憐惜，我感覺記憶驀然空了一大塊，心中強烈的灼痛逐漸平緩，隨之而來的，是蔓延全身的疼痛。

3

我身子踉蹌了一下，院中的嬤嬤瞧見趕忙跑來扶住了我。

“夫人夫人是不是傷到筋骨了，怎麼瞧著這般虛弱？要不要再讓大夫回來瞧瞧？”

我搖頭，係統說了，我的身體會在三日內破敗幹淨。

這是我為愛留下來的代價。

我該承受。

“不用，我沒事。”

我躺在床上渾渾噩噩地休息，不知過去多久，就迷迷糊糊聽到一陣吵鬧聲。

我剛起身，屋外就跑進來一個漂亮的女子，渾身濕漉漉的走了進來但神色卻異常緊張與不安。

“姐姐，對不起，我，我本來是按著玄澈哥哥說的，想在府中四處走走散散心，沒想到這隻白鶴突然飛到我麵前，翅膀拍打得十分厲害，我一時驚慌，便......便不小心把它揮落到了假山上。”

“等我反應過來，它已經......已經沒了氣息......”

她哭著給我跪下，“姐姐，我自知罪該萬死，求您責罰！”

跟著跑進門的華兒，幾乎是被門檻絆倒，緊緊抓住我的手懇求。

“不怪落雪姐姐，她不是故意的，娘親，求您不要罰她。”

我尚未完全從睡意中清醒，目光呆滯地看著那隻已無聲息的白鶴。

它是我從遠方帶回來的珍稀品種，高雅脫俗，姿態翩躚，尤其喜歡在我周圍翩翩起舞，給府中增添了幾分超凡脫俗的氣息。

我的心像被重錘擊中，聲音微弱而顫抖。

“華兒，它是你的朋友，你覺得可以輕飄飄揭過麼？”

華兒眼中含淚，嗚咽得說不出話。

宋落雪眸中藏著冷意，驟然開始朝我磕頭。

“若是姐姐心中的怒火不能平息，我願意以我的命來抵它的命！”

話音未落，她猛地撞向旁邊的柱子，身子無力地倒下，眾人慌作一團。

這時，裴玄澈剛好回府，他好像是氣急，卻先命人將宋落雪帶走，華兒也哭著跑了出去。

裴玄澈走到我的跟前，聲音冷冷地砸下來，“不過是一隻白鶴，難道你真想要落雪的命？”

我緊緊抱著那隻已經冰冷的白鶴，眼神空洞，過了許久，才緩緩開口：

“記得你初遇它時，它還是個小家夥，羽翼未豐，你費盡心思，四處尋找它喜愛的食物，耐心教導它飛翔與鳴叫。我想，過去的夫君絕不會輕飄飄地說出它隻是一隻白鶴。”

裴玄澈的臉色微變，似乎被我的話觸動了內心深處的記憶，他深吸一口氣，握住我的手。

“幽幽，我們可以再尋一隻，重新培養感情，我保證，以後不會有這樣的意外再發生了。”

我扯唇，抽回了手。

“不用了，它無可替代。”

說完，我緩緩走出房間，來到後院那棵老槐樹下，徒手挖出一個坑，埋葬了它。

裴玄澈靜靜地站在我身後，沉默不語，仿佛在害怕什麼，竟將我囚禁在院中，加強了防守，生怕我離開一般。

晚上，我坐在椅子上休息，嬤嬤唉聲歎氣。

“夫人，您和大人大吵一架，老奴知道您不高興，如果傷心，可以跟老奴說說。”

我卻是一愣，“我和大人又吵架了麼？”

努力回想了一下，卻毫無印象，看來我的記憶又丟失了一塊。

嬤嬤愣了好一瞬，沒有提及白鶴地死，隻試探著說：“明日......明日妾室入門。”

我恍然，微微一笑。

“挺好的。”

明日他娶親，剛好係統來接我回家，真的挺好的。

嬤嬤以為我是強顏歡笑，沒忍住，一下就哭了起來。

“夫人......大人他，他到底是辜負了您。”

我卻不覺得難受，仔細想想，我竟連他當初跟我說的山盟海誓，也忘記了。

我被疼痛折磨了一晚上，翌日，喧天的鑼鼓聲將我吵醒。

我期待已久的係統突然上線了。

“宿主，我來接你回家了，不過，死亡那一刻會很痛。”

我毫不猶豫地點頭。

“我受得住。”

下一秒，絞心的痛感驀然席卷了周身，窒息感強烈，我倒在地上，痛苦地翻滾。

嬤嬤聽到動靜忙跑來，見狀下了一大跳。

“夫人！您怎麼了？！您再忍一忍，老奴這就去請大人和禦醫！”

她慌慌張張地要走，我卻喊住她，眼神裏充滿了解脫和釋然。

“謝謝您，嬤嬤，我們......要永別了。”

嬤嬤震驚的看著我，“夫人......”

我輕輕地笑了，這是我這段時間以來最燦爛的笑容，“我要......回家了。”

嬤嬤淚如雨下，“老奴明白了，恭送夫人。”

這時，外頭傳來響亮的一聲：“恭喜大人再得佳人，祝您二位百年好合，早生貴子！”

在一片喜慶的祝福聲中，我在床上慢慢的咽了氣，從此再無聲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