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斯,事到如今你還有什麼話可說。”
趙青雲拔出劍,居高臨下的俯視著李斯。
身為大秦的左丞相。
李斯精通律法,自然知道更改遺詔屬於死罪之列。
而且死法殘酷,死相淒慘。
他的嘴角流露出一抹苦澀。
“我輸的心服口服,無話可說,隻是我很好奇,難道公子從一開始就做好了謀反的打算嗎?”
“劍聖蓋聶,莫名其妙的騎兵部隊,覆蓋整個鹹陽甚至整個天下的秘密情報部門,若公子沒有野心,李斯是不信的。”
這個李斯,果然可怕。
趙青雲心中讚歎,僅僅是從結論推演前因,就已經讓他把自己的家底猜了個七七八八。
這樣一個人才,卻因為選錯了道路而慘死。
不得不說真是可悲可歎可笑。
“這一點很重要嗎,我身上流著的是始皇帝的血,扶蘇暗弱,胡亥乖張,其他公子又默默無聞,那這天下為什麼不能讓我來坐呢?”
“天下一統下,黔首卻並未歸心,大秦需要一個新的雄主。”
趙青雲心中歎息。
李斯是個人才,如果不是形勢所迫他是真的舍不得殺掉。
但無奈,形勢比人強。
李斯犯的是足以誅九族的謀反之罪。
不死不足以謝天下。
李斯或許也明白了自己的命運,沉默片刻後,將心底的疑問全盤托出。
此刻趙高已死,胡亥圈禁,王家站隊。
他李斯再也沒有翻盤的機會了。
“難道始皇帝的遺詔對公子來說沒有一點點約束力嗎?”
“如果是真的遺詔,當然有約束力,可這是你和趙高聯手篡改的偽詔,我乃大秦二公子,自然有資格替天行道,撥亂反正!”
趙青雲麵露不屑。
“但是你沒有證據證明這是偽詔。”
李斯嘶啞著喉嚨,趙青雲觀察他的同時他也在觀察趙青雲。
這個蟄伏三川郡,不鳴則已一鳴驚人的年輕人在用了很短的時間就顛覆了整個大秦最恐怖的政治力量。
他的手腕,他的野心,他的狠辣與果決,無一不是在展現他那獨屬於大秦的梟雄氣質。
氣吞山河,萬裏如虎!
大丈夫當如是也!
他在趙青雲身上看到了一個人的身影,那是青年時期的嬴政。
那時候的嬴政同樣身著黑袍,英姿勃發,談笑間,檣櫓灰飛煙滅。
六國在他腳下顫抖,天下被他收入掌中。
李斯不禁恍惚。
“我不需要所謂的證據。”
“但是公子,天下需要一個證據,六國需要一個證據,不管詔書真偽與否,此刻你登基的事實已經是板上釘釘,如果你不能證明胡亥登基的詔書是偽造的話,那麼你就是給大秦後世皇子帶了個壞頭,這個代價你承擔的起嗎。”
“二公子,你是個聰明人,我想你應該明白我的意思。”
趙青雲一怔。
李斯說的不錯。
謀權篡位固然一時爽,但對後世皇帝繼承來說隻會造成極其惡劣的負麵影響。
比如唐朝的玄武門繼承製。
李世民固然天人之姿,聖君之才,也依舊無法阻止他死後,皇位繼承的殘酷傾軋。
二公子終究是沒有嫡長子那樣具有合法性。
今天他得勢,造反取得了皇位,那明天他的後人被其他皇子造反丟了皇位呢?
這個頭是先帝開的嘛。
自然也成了法理的一部分。
太陽底下沒有新鮮事。
萬事萬物都是一個輪回。
如果他不能在這方麵給出一個合情合理的解釋,那麼就是在給他苦心孤詣構造出來的大秦帝國埋下一顆隱性的大雷。
他要做的不是簡單的皇帝一時爽,死後天下揚。
他的目標是成為仁君聖君,是帶領大秦天下萬世一係的帝國締造者。
他的功業必須超過始皇帝!
為此,一點差錯,一點黑曆史都不能有。
趙青雲深吸一口氣。
“曆史是由勝利者書寫的,隻要殺了你我一樣可以給出合理的解釋!活人總不能被尿憋死。”
“的確,殺了我一切都好辦了,但殺了我還遠遠不夠,隻有我完完全全的伏法認罪,才能徹底洗清公子同樣謀權篡位的嫌疑。”
李斯搖頭苦笑。
“否則,人們總是會懷疑,為什麼一個遠離鹹陽的二公子對鹹陽的消息如此敏感,為什麼一個窮苦地方的郡守能豢養如此多的私兵,為什麼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再野皇族不聲不響就得到了大秦軍事貴族的支持。”
“曆史固然隻有一句話,但讀史書的人總能抽絲剝繭,從中尋找出曆史的真相,除非......”
“除非什麼?”
“除非我這個胡亥公子謀逆的親曆者願意主動投誠!那麼公子率兵於鹹陽逼宮就可以變成胡亥勾結趙高李斯犯上作亂,害死公子扶蘇,二公子根據始皇帝密詔奉旨討賊!最後為了大局不得不登基稱帝!”
“所以,你要用你的性命為我的帝國作擔保?”
趙青雲微眯起眼睛,打量著眼前這個才情卓著,智謀多變的大秦帝國首席智囊。
心中不禁感慨萬千。
“你想要什麼。”
“罪臣隻求陛下登基後,能寬恕罪臣的親族,此事皆由罪臣李斯一並承擔,他們與此事並無幹係。”
“人之將死,其言也善,罪臣李斯伏唯叩首,再拜再拜!”
“準了。”
“但是李家族人必須貶為庶民,三代內不得為官,孤會賜給他們足夠的產業用以生活,如此可否讓你安心助我。”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罪臣李斯,叩謝陛下!”
“來人!”
“將李斯押下去,交由錦衣衛嚴加審訊,待真相水落石出以後,再作決斷。”
“喏!”
宮殿外,趙青雲的親衛再度出現,他們從地上扶起李斯,一步一步朝宮殿外走去。
“事到如今,諸位先退下吧。”
趙青雲一揮手,諸位大臣如蒙大赦,得到許可後,終於戰戰兢兢的回到家中。
今天發生的事太快太突然了。
沒想到扶蘇死了,最後得勝的卻不是胡亥。
而是那個默默無聞,平日裏毫無存在感的二公子趙青雲。
這兩撥勢力玩的對局段位太高了,信息量也太大了。
他們需要回去好好消化一下今天的見識。
“舅舅。”
趙青雲拱手,對著眼前鐵塔一樣的漢子行禮道。
“這段時間鹹陽的軍政要務就先拜托舅舅了。”
“為了陛下,為了大秦,王賁在所不辭!”
“父親的棺槨停在那裏。”
“此番回鹹陽,還沒有來得及吊唁先帝的遺體,實在是遺憾。”
“公子純孝,實乃我大秦之幸也,先帝的棺槨正停在寢宮內,不曾移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