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芳華消失後,她的父母來我們酒廠鬧過好多次。
我一個人害怕地躲在宿舍,不敢把事實告訴大家。
一天晚上,我又夢到了王芳華。
她穿的很單薄,一個人蹲在垃圾桶旁邊找吃的。
我趕緊給她買了個包子,輕輕拍了拍她的肩,小心翼翼地遞給她。
她回過頭來,那個場景我終身難忘。
她的臉好像被人砍碎了重新拚起來的一樣,東一塊西一塊,眼睛在鼻子的位置,鼻子在嘴巴的位置,皮膚的裂縫裏嘩啦啦地流著鮮血。
我被嚇醒後出了一身冷汗。
那天晚上的月亮很圓。我簡單地包了幾件衣服,帶著攢的一百六十六塊錢,一個人去找王芳華。
我找了她一個多星期,最後在離埠馬村六十公裏的鎮上找到了她。
她瘦了很多,衣服堪堪地掛在身上,肚子微微隆起。
她告訴我,她懷孕了,孩子是我的,她不敢告訴她的父母,就一個人離家出走了。
我什麼也沒多想就相信了她。
她離開家的時候什麼也沒帶。
99年,我十八歲,用攢的一百六十六塊錢租了一間破舊的小屋,承擔著我們兩個人的日常開銷。
王芳華對生活的要求很高,每天都要吃一頓肉,衣服也要一兩個月就做件新的。
沒過多長時間,我帶的錢滿足不了我們的生活了,於是,我在裏我們的屋子七八公裏的地方找了個活兒幹,每天晚上回家。
開始的時候,我們過的很幸福。
鎮上工資比村裏高,我每天晚上回來都會給她帶好吃的。
有一天晚上,她的頭靠在我的肩上,拉著我的手放在她的肚子上。
我看不清她的臉,但月光下,她的眼睛很亮。
她聲音輕輕地像隻小貓,說:
「生命好神奇啊。它從小小的一粒種子開始,生根發芽,枝繁葉茂,然後慢慢老去,最後塵歸泥土。」
我緊緊地摟著她,笑著說:
「什麼塵歸泥土,我們的孩子都還沒出生,我們現在還年輕著呢。」
她沒有再說話,隻是拉著我的手在肚子上摩挲著。
夜晚微涼的風透過窗拍打在我們的臉上,屋裏靜的可怕,我以為她睡著了。
我輕輕扶著她的肩膀,小心翼翼地抱到床上。
就在這時,她突然開口了。
她說:「泗徊,如果有一天你發現我變老,你就殺了我,不要讓別人認出我來,然後把我的屍體埋回村裏。」
我當時沒有把她的話放在心上。
後來我才知道,原來她早就預感到她的未來。
她,我,包括那場夢,都是預言。
我們永遠都逃不出命運的掌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