寅時初,暴雨方歇,雲闕宗大殿燈火通明。
宗主高坐主位之上,聽聞玄劍閣少主竟為自家女兒出言袒護,不禁喜上眉梢,當下決定設宴,共慶這意外之喜。
這玄劍閣少主,聲名在外,雖無人知曉其真實麵容,可玄劍閣在修仙界的赫赫威名,足以讓眾人對其敬畏有加。
“能與玄劍閣攀上關係,實乃我雲闕宗之大幸!”宗主滿臉笑意,舉杯遙敬,那語氣中滿是自豪與慶幸。
蘇白琉輕盈起身,新接上的長發用金鈴束於發間,蓮步輕移,細碎的鈴聲悠悠響起。
“女兒也不知何時入了玄劍閣少主的眼,或許是......”
陡然間,大殿的門被猛地推開,打斷了她的話茬。
眾人目光循聲而去,隻見蘇青璃扶著殿柱,素白的長裙上,印著暗紅血痕,觸目驚心。
“父親設宴,怎就忘了我這個女兒?”她唇角勾起一抹譏諷的輕笑,腳步踉蹌,向著末席一步步挪去。
每前行一步,那尚未愈合的傷口處,便有新鮮血跡滲出,在大殿的地麵上,落下點點殷紅。
宗主見狀,臉色瞬間陰沉如水:“誰準你這般模樣出來丟人現眼?”
“楚護衛說,宗主有令——”蘇青璃歪頭,目光冷冷掃向始終沉默不語的玄衣青年楚玄海,“便是爬,也要爬來給二小姐賀喜。”
蘇白琉手掩朱唇,故作驚呼:“姐姐肩上怎還在滲血?莫不是昨日在藥廬......”
說著,她眼尾泛紅,轉向楚玄海,嬌嗔道,“都怪我非要那瓶紫玉膏,害得姐姐隻能用冰魄散。”
一時間,席間賓客交頭接耳,議論紛紛。
“聽聞冰魄散可是會腐蝕靈脈......”
“怪不得她走路都虛浮無力......”
“活該!平日裏那般囂張跋扈,這下遭報應了。”
蘇青璃尚未開口辯解,便見楚玄海沉聲道:“二小姐仁善,不必自責。”
“用藥之事,本就該權衡輕重緩急。”
“好一個輕重緩急!”蘇青璃陡然放聲大笑,笑聲中滿是悲涼與憤怒,“楚玄海,當年我為救你......”
此時,席間一位修士突然打斷了他們的對話:“蘇大小姐既然來了,不若跳支霓裳羽衣舞助興?聽聞你母親生前最擅此舞......”
蘇青璃聞言怒聲斥道:“家母仙逝十年,閣下莫不是要我對著牌位跳招魂舞?”
“逆女!”宗主元嬰期的強大威壓轟然砸下,“讓你跳,你便跳!”
蘇青璃單膝跪地,喉間湧上一股腥甜,被她死死咽下。
她抬眸望向楚玄海,往昔那個口口聲聲護她周全的護衛,此刻卻正專注地為蘇白琉剝著靈果,連看都不曾看她一眼。
當冰蠶絲舞衣被侍女強行套上之時,蘇青璃清晰地聽見自己靈脈斷裂的細微聲響。
曾經在體內流轉自如的冰靈力,此刻在經脈中來回撕扯,痛入骨髓。
樂聲悠悠而起,蘇白琉臉上閃過一抹惡毒,指尖輕彈,一縷火苗躥出。
蘇青璃足尖剛點地,繡鞋便瞬間被火焰包裹。
她緊咬下唇,強忍灼痛旋身,火舌卻順著裙擺一路攀升,眨眼間便將後背未愈的傷口燒得皮開肉綻。
“哎呀,怎麼著火了?”蘇白琉驚慌失措的聲音在大殿內回蕩,“快救火!”
然而,滿堂賓客竟無一人起身,皆冷眼旁觀。
染血的舞袖掃過楚玄海案前,火星濺落在他手背,他這才終於抬眼。
她在心底期盼,盼他如同三年前那般,用帶著雪鬆香的衣袖,輕輕為她撲滅身上的火焰。
可他隻是不緊不慢地擦拭著手指,隨即轉頭,對蘇白琉柔聲說道:“嚇到了?我帶你出去透透氣。”
蘇青璃望著自己被燒傷的傷口,心中一片悲涼。
原來這世間,最痛的從不是皮肉之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