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歸庭的白月光酒駕將我撞成殘疾,再也拿不了手術刀。
我不同意和解,他氣得把我扔在高速路上。
當晚,雷雨交加,我瘸著傷腿走回家,卻看到兩人在客廳的沙發上緊緊相擁。
他看著我,目光坦蕩:「阿晴很怕打雷。」
我沒有再鬧,托著打了石膏的手回了房間,血水順著小腿流到白色的地毯上,格外刺眼,可無人在意。
不過沒關係了。
我找出平板,訂了出國的機票。
可站在花灑下麵,我還是忍不住落淚。
熱水衝走了寒氣,我卻覺得好冷。
在這之前我從未想過,之前冒著風雪在深夜開車接我下班的陸歸庭,有一天把受傷未愈的我扔在高速路上!
洗完澡,我擦幹眼淚,平靜地翻出感冒藥吃掉,然後給膝蓋塗藥。
晴了很久的天總會突然下雨。
而我很早就學會了在雨下奔跑,都是一樣的。
「砰砰砰!」
半夜,屋外傳來敲門聲,大抵是陸歸庭,這段時間,無論他與顧晴多麼親密,他都會在天亮前趕回來睡覺,就連我住院的那半個月,也是如此。
他好像認為這樣便可證明兩人清清白白。
我累極了,一點也不想搭理。
可耐不住他一直敲,我隻好起身開門。
一進門,他便怒氣衝衝地衝我吼道:「為什麼把門反鎖?還有你不知道打車嗎?!故意把自己弄得這麼狼狽是想博同情麼?」
作為一個孤兒,我不知道演戲能讓誰同情我。
反正現在的陸歸庭是不會了。
他應該是看到了地毯上的血。
我壓住心底不斷冒出來的酸澀,沉默地將床頭上的手機遞了過去。
手機的屏幕碎成了蜘蛛網,是陸歸庭趕我下車時扔的。
他不死心地摁了摁開機鍵,見打不開後終於沉默了。
「對不起,我不知道——」
我打斷他:「沒關係,你可以出去了,我要休息,謝謝。」
聞言,男人的臉又沉了下來。
「許昭昭,你非要這麼鬧嗎?都說了我把顧晴當妹妹。」
我腦袋昏沉的厲害,隻想睡覺,偏偏這人作擾,脾氣也上來了。
「床上的妹妹嗎?!」
陸歸庭的手高高舉起:「我們沒你想的那麼肮臟!」
我眼睛一下就紅了。
「你打啊!就是臟,親也親了抱也抱了,還不夠臟麼?」
「如果你倆清白,那顧晴此刻就應該在牢裏而不是你家裏!」
陸歸庭眉頭皺成了川字,想也不想地回答:「雷聲這麼大,顧晴在那種地方有多害怕你不知道嗎?」
我為什麼要知道插足我婚姻,毀掉我事業的女人害怕什麼?
他又道:「顧晴親我是意外,她喝醉了酒,這個我已經解釋很多遍了。」
跟麵前的人說話簡直是對牛彈琴。
意識到這點後,我瘸著腿將人往外推。
可陸歸庭還是不肯放過我,他的嘴一張一合,字字如刀:
「我們這個圈子誰沒出過點事?最後不都是錢擺平的。」
「顧晴一個千金大小姐,為了讓你開心,主動做了八天的牢,名聲都沒了,你還想怎麼樣?」
我想怎麼樣?我學醫八年,從事工作三年,馬上就要當上醫院最年輕的外科主任了。
她的八天,便能抵我十一年麼!?
來不及質問這些,我兩眼一翻氣暈了過去。
2
住在醫院隻會讓我想起自己被毀於一旦的夢想。
所以昨天我提前出了院。
沒想到,轉眼又回到了醫院。
枕頭旁放了一部最新款的水果手機,是顧晴最喜歡的粉色。
我看了眼時間,都快中午了。
從昨天下午到現在,我隻吃了兩粒感冒藥,已經餓的不行了。
我拆開手機的包裝,想點外賣。
門突然被推開。
陸歸庭端著一碗青菜瘦肉粥進來。
「醒的正好,別動!這粥我借醫院廚房煮的,燙著呢,我喂你吃。」
我垂下眼睛,也沒跟他爭。
「你好好養傷,我以後會跟顧晴保持距離,不讓你多心。」
沒吃幾口,他手機響了。
是鋼琴曲《夢中的婚禮》。
顧晴的專屬鈴聲。
接聽背景也是顧晴穿白禮服彈鋼琴的照片。
隻響了兩個音符,他便接起了手機,連粥都沒來及放下。
「歸庭哥!救命!啊!」
電話那頭顧晴叫的淒厲。
我嚇了一跳,陸歸庭反應更甚。
回過神時,他手中那碗滾燙的粥已然倒在了我懷裏。
「你讓護工收拾一下。」
他的語速快到讓我聽不清。
說完,便頭也不回地走了。
我愣了愣神,然後瘸著腿,去衛生間衝冷水。
衝了快十分鐘,胸口火辣辣的感覺才消下去一些,我渾身都濕透了,可粥和青菜還是倔強地掛在衣服上。
膝蓋的傷口又裂開了,染紅了褲子。
半響,我靠著牆緩緩蹲下,將自己抱住,喃喃道:「許昭昭,你什麼都沒做,怎麼這麼狼狽啊?」
我捂著臉搖了搖頭,眼淚一遍又一遍淌過指縫。
不知道,許昭昭也不知道。
「昭昭,昭昭。」
「昭昭你這麼在衛生間?天呐!你這是怎麼了?」
我淚眼朦朧地抬起頭,看到袁師姐心疼不已的眼神,心中酸澀更甚。
抿了好幾次唇,才勉強把話說得連貫。
「被粥燙到了有些疼,沒事的。」
她撇開我的領口,看見鎖骨下的景象,倒吸了口涼氣。
「紅了一大片!」
「我去拿衣服跟燙傷膏。」
她風風火火地走了。
她前腳剛走,病房就呼呼啦啦來了一群穿護士服的人。
可她們並不是真的護士。
3
為首的叫顧之意,是顧晴的堂妹,也是顧晴跟陸歸庭的頭號cp粉。
後麵幾人,是她的跟班。
顧晴坐牢的那幾天,她衝到醫院對我破口大罵,最後被保安扔了出去。
「嘖嘖嘖,真狼狽啊!你是從下水道鑽出來的嗎?又臭又濕。」
「可不嘛!下水道的老鼠才會偷東西。」
「還故意設計顧姐姐做牢,惡毒的心機女。」
她們七嘴八舌,一臉惡意地舉著手機拍照。
我伸手奪過顧之意的手機,然後狠狠摔到地上。
「你憑什麼摔我——啊!」
病房安靜了一瞬。
「賤人!你敢打我!」
我抓住顧之意的手,「我懷孕了,你動手是想讓你姐變成害原配流產的小三嗎?」
懷孕是騙她的,但顯然管用。
顧之意不甘心地收回手,脹紅著臉地吼道:「不被愛的才是小三!」
說完,她從包裏掏出另一部手機。
點亮後懟到我麵前。
「我姐和陸哥才是真愛!」
我頓了頓,接過了手機。
顧之意給我看的是顧晴的朋友圈。
她的朋友圈僅三天可見,現在隻能看到兩條。
一條是昨晚,她發了張電閃雷鳴的圖片,配文:我們在狂風暴雨中相擁。
另一條是在半個小時前,她發了九宮格,戴生日皇冠的比熊小狗,穿公主裙的她,以及滿臉蛋糕陪著她笑的陸歸庭。
配文:略施小計,願者上鉤,祝蜻蜓生日快樂!
蜻蜓,晴庭。
顧晴的略施小計,陸歸庭的兵荒馬亂,真是浪漫極了。
我諷刺地笑了笑,抬眼看向顧之意,一字一頓:「小、三。」
她氣得跺腳,「你才是小三,陸哥愛的是我姐!」
她惡狠狠地扯回手機,點了幾下又給了我。
「你以為有孩子就能綁住陸哥嗎?你們本就不是一個世界的人!」
這次是陸歸庭的朋友圈。
最新的一條也是半個小時前。
是兩人和小狗的合照。
配文:嚇死我了,下次不許調皮,蜻蜓生日快樂!
昨晚他也發了朋友圈,沒有圖片,隻有文字:不怕,我會保護你,從小到大,從年少到白頭,直到靈魂消失在銀河中。
他的朋友圈沒有設置權限,從顧晴回國的這半年以來,他發了近百條關於她的朋友圈,並且都屏蔽了我。
我一目十行了劃著他的朋友圈。
原來那晚沒來接我是陪顧晴去吃夜宵了。
原來他對寵物毛發過敏是因人而異。
原來我種的玫瑰不是路過的熊孩子剪的,而被他剪去送顧晴了。
原來他飯量變大不是因為健身變多了,而是變成兩人吃了。
我總是擔心他胃病再犯,最後卻成了免費的做飯阿姨麼?
翻完這個月的朋友圈時,袁師姐拿著衣服跟藥膏回來了。
她蹭地一下衝到我前麵擋著我,憤怒地指著顧之意:「又是你,你是蒼蠅嗎?老冒出來為屎衝鋒陷陣!」
4
與此同時,同科室的李長悅和盛思媛也過來幫忙了。
我報了警。
顧之意幾人雖是未成年,但冒充護士進醫院,教育一番是少不了的。
她沒有拿走手機,甚至在警察帶走她時還一臉篤定地說道:「你看清楚陸哥對我姐的愛意後,你一定會死心的。」
病房裏隻剩下我一人,我麻木翻著剩下沒看完的朋友圈。
二月十四,阿晴在酒吧喝醉了,她問我為什麼不陪她過情人節,我闖了兩個紅燈,我說過,你轉身就能看到我。
二月三號,阿晴回來了,我以為我放下了,可見到她的那一刻我才知道,她在我心裏占據了太多,可現在我隻能把她當妹妹了。
二月一號,她說她要回來,可我已經結婚了。
翻著翻著,我翻到了陸歸庭跟我結婚前一晚的朋友圈。
我有一位很重要的故人是熊貓血,她也是,所以試試吧。
這場婚姻,從一開始就是算計。
眼淚終是砸進了餛飩湯裏。
我舀起餛飩放進嘴裏,才發現它已經冷了,坨了。
猶豫片刻,我把冷的餛飩倒進廁所衝掉,重新點了一份新的。
新的餛飩來的很快,很熱。
一道聲音跟我說:許昭昭,熱餛飩比冷餛飩好吃太多了。
於是我拿起手機,將機票改成了明天。
吃完餛飩,我坐著輪椅到科室和同事進行工作交接。
忙著忙著,天就黑了。
十點的時候,所有工作交接完畢。
此時科室隻剩下我,袁師姐,盛思媛和李長悅。
我們三人共事至今,已有三年,不單單是同事,也是很好的朋友。
我抿了抿唇,告訴她們我打算明天就出國。
三人麵麵相覷,一時都沒開口。
眼見氣氛變得沉重,盛思媛站了起來。
「我們拍幾張合照吧!」
拍了十幾張,盛思媛還是沒挑出一張滿意的。
「要拍就拍最好看的,我們去寫真館拍!」
快淩晨的時候,三人將我送回了別墅。
知道我不方便,幾人還進屋幫我收拾好了明天要帶走的行李。
她們走後沒多久,陸歸庭就回來了。
「許昭昭,你到哪裏去了?受傷了不在醫院呆著亂跑什麼?」
「你不會是覺得隻要傷一直不好,我就能一直陪著你吧?」
客廳沒開燈,陸歸庭也懶得開,他走近後才發現我不但化了妝,還穿了件吊帶綠色的長裙。
陸歸庭死死盯著我,雙眸因憤怒變得猩紅。
「許昭昭,你最好沒有給我戴綠帽子!」
5
我平靜地回望過去:「和同事告別,拍了幾組寫真。」
陸歸庭臉上的怒氣消散,他挑眉打量著我,眼底露出濃厚的興趣。
「你同事眼光還挺好的,這裙子適合你。」
我頭也不抬地嗯了一聲,手指劃弄著手機。
陸歸庭一愣,以為是跟同事道別導致我心情不好。
「以後多約出來玩,感情不會淡的。」
「別傷心了,當醫生累不說,工資也不多,還特別忙,缺你一個醫生,醫院照樣開。」
「你以後就和圈子裏的女孩一樣,喝喝下午茶,逛逛街,我負責賺錢養家,你負責貌美如花,這不是很好嗎?」
說著,他的手搭在了我肩上,手指摩挲著我皮膚。
我僵硬了一瞬,接著推開他的手,轉動輪椅往後退了半米。
然後轉了個向,往浴室走去。
「我要去洗澡了。」
陸歸庭語氣上揚。
「你行動不方便,我幫你!」
我轉過頭,不快地看著他。
「顧晴救到了嗎?」
陸歸庭眼底閃過一絲不自然。
右手小拇指微微擺動,那是他撒謊時下意識做出的習慣動作。
「安全氣囊彈出來了,沒多大事。」
「對了,你有沒有被粥燙到?」
我瞪了他一眼,「燙到了,所以我很生氣,氣消之前麻煩你去次臥睡。」
次日清晨,陸歸庭一大早就起來給我做早餐。
一碗賣相極好的手工牛肉麵。
我不曾吃過,但見過他給顧晴做。
是顧晴剛回來的時候,那時的我以為他們隻是好朋友而已,看見陸歸庭親自拉麵,便隨口問他以前怎麼不給我做。
他說:「太麻煩了。」
那個時候我們感情挺好,我便自然地接道:「那你下次給顧晴做的時候給我也做一份,我吃西紅柿雞蛋麵,不加蔥也不加香菜。」
可陸歸庭還是連連擺手:「算了吧,用我月入百萬的時間給你這個幾千塊工資的小醫生做麵吃簡直就是浪費!顧晴她是千金大小姐,你別跟她比。」
那是我第一次因為顧晴哭。
回過神,陸歸庭正滿臉期待地讓我品嘗。
我拿出手機拍了個照,然後抬眼看向他:「我不吃蔥也不吃香菜。」
陸歸庭眼底浮起一絲不耐煩,再開口,語氣比剛才差了許多:「那你吃什麼?」
「西紅柿雞蛋麵。」
他轉身進了廚房。
可我最終還是沒吃到陸歸庭做的手工麵。
因為我把牛肉麵的照片發給了顧之意。
信息發出去五分鐘不到,陸歸庭便被顧晴的電話叫走了。
我帶著行李,去吃了孤兒院門口的西紅柿雞蛋麵。
孤兒院已經搬遷了,可西紅柿雞蛋麵還是一樣的味道。
吃完麵,我坐車去機場。
飛機在空中劃過漂亮的弧線。
一個月後,我右手的石膏已經拆了,膝蓋的也長出了新的皮肉。
我麵試進了一家叫天使的科研所,做實習助教。
孤兒院院長打來電話的時候,我正在工作。
院長年邁的聲音很是激動:「昭昭你親生父母來找你了,你是被拐的,當初扔你的不是你親生母親!」
6
可我沒有絲毫高興的感覺,我隻覺得恍惚。
片刻後,電話那頭傳來兩道陌生的聲音。
「昭昭,我是媽媽啊!我的女兒吃苦了啊!」
「昭昭,我是爸爸,你回國,讓爸爸好好補償你好不好?」
年少的幻想在此刻成了真,可我已不再年少。
回到海市這天,天空霧蒙蒙的。
我的親生父母來接我了,同行的還有個金發少年。
見到我,少年猛地撲了過來,給了我一個大大的擁抱,熱情的誇張,像是一隻搖尾巴的大金毛。
「二姐,我是你親弟弟,我叫顧雨。」
我微微皺眉,「古雨?」
「不是古,是照顧的顧!」
少年大聲回答我。
我猛地停下腳步,看向這對中年夫婦。
「你們騙我!」
我眯著眼審視兩人,驚訝的發現,這兩張臉我不久前見過。
在陸歸庭給顧晴慶祝生日的朋友圈裏。
「你們是顧晴的父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