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將軍府的乳娘,白日要照料裴思衡的衣食起居,到了晚上則要在榻上任由裴硯發泄。
這日一早,我從裴硯的房中走出,裴思衡站在廊下冰冷的神情跟他父親如出一轍。
他揮出手中的鞭子瞬間將我的臉劃得皮開肉綻。
“你這賤奴竟敢爬上我父親的床!”
他用力的踹著我的肚子:“原來你對我的好全是假的,我告訴你我的母親隻能是世家貴女,絕不會是你這種惡婢!”
我絕望地蜷縮著身子,血流湧出。
我苦苦哀求這個自小喝乳汁親昵喚我乳母的孩子,他卻似瘋魔般絲毫沒有停下來。
裴硯打開房門,他沒有攔著也沒有開口替我解釋,眼中竟盛滿怪罪之意。
隔日府中上下傳來消息,將軍府要迎來一位新女主人。
我想,是該離開了。
我像條死狗般被下人拖下去,裴思衡厭惡的看著地上的血跡,收起手中的鞭子,忿忿不平道:
“父親,你可是從二品鎮國大將軍,怎會跟一卑賤乳母攪和在一起?是不是這賤奴蓄意勾引?這事要是傳出去,讓那些同窗知曉了,兒子該如何做人?!”
裴硯眼神一沉,背過手道:“是我醉酒一時不察讓她乘機而入,無妨!這件事不會傳出去。”
他神色冰冷的掃過將頭埋胸的下人:“今日之事若有半分傳出去,在場之人通通杖斃!”
我自嘲一笑,我蓄意勾引?若是他裴大將軍不願,我一弱女子怎能上的了他的榻?!
聲音漸遠,我被隨意扔到粗使婆子的房間,地上的石子硌進我臉上的傷口。
那些婆子都得過我的好,平日見了畢恭畢敬,臉上滿是討好的笑意。
現如今聽了來龍去脈,瞬間圍上來將我身上值錢的東西全部摘了下來。
臨走前還不忘在我身上啐了幾口濃痰。
“我呸,也不看看自己什麼姿色,竟敢爬上將軍的床,要我說這醃臢貨就應該賣進花柳巷,好好給她止止癢!”
“嘩啦——”一盆水將我身子澆透。
“給這蕩婦拿馬毛刷子好好洗洗下頭,小少爺說了,萬不能讓這賤人懷上將軍的血脈!”
我痛的扭曲,牙齒“咯咯”的顫抖著。
幾人狠厲的按著我,粗魯的清洗著裴硯在我身上留下的痕跡。
身子又痛又冷,我暈了過去。
等我再清醒時,發現身上的傷已得到醫治,臉上敷著厚厚的膏藥。
我手撫上扁平的肚子,心下了然。
這孩子來的不是時候,這樣也好。
裴硯坐在桌前喝著茶,看了過來:“醒了?”
“你肚子裏落了一個成型的女胎,府醫說你傷了身子,近些日子你就在這安心養著身子,阿衡他不會過來。”
我扯了扯嘴角:“他現在定是恨極了我!”
眼淚無聲的落下,雖是早就知道,可心裏無法抑製的痛蔓延,像是要將我整個人都吞噬。
我不知道是因為那個沒氣的孩子,還是因為從小照料的裴思衡待我如此,又或是看清了那個在日漸相處中暗生情愫的裴硯。
裴思衡自生下起就沒了母親,而我一生下孩子就被我爹賣入將軍府做他的乳母。
七年來我早就將他比作自己的孩子,還記得幼時的他總是粘著我,一會兒沒見著我就扯著嗓子啼哭。
他總是抓著我的手,奶聲奶氣的喊我乳母。
那孩子竟長成如此狠厲模樣,想到那日他眼中的殺意我就胸口一痛。
裴硯坐在我床邊,冰冷的嗓音打斷我的思緒。
“是你自己不小心,阿衡年紀小,自己敬重的乳娘做出這種事有恨是再正常不過的事,難道你還要去怪他?”
見我無動於衷始終背對著他,裴硯似是沒了耐心:“我早就說過,行了房事後你就得立刻回自己房中,不可讓阿衡發現你我之事!”
“昨夜我醉酒不清醒,你卻自己躲懶沒有回房,如今這種局麵,是你咎由自取!”
他常年征戰沙場,冷臉時總有一股肅殺之氣,若是從前我定是怕的厲害,可如今我還有什麼可失去的呢?
裴硯緊緊撰住我的手,迫使我轉頭看他:
“你不要以為我不知道你存了什麼心思,阿衡永遠是我的嫡子,任何人都不能越過他去,哪怕你生下這個孩子也會被我送去外頭養著,我早就說了我給不了你名分!”
我淒慘一笑,明明昨夜是他在我身上發狠一次又一次,絲毫不顧及我有了身孕。
將我禁錮在懷,最後我是趁著他睡熟掙脫才發現已經天亮。
他揭開我臉上的膏藥,看著上麵醜陋的縫合之處眼神一沉:
“一月後我要迎娶太傅之女,往後你隻需做好分內之事,隻要你不鬧出什麼事來,將軍府會一直養著你的。”
2
我用力掙脫開他的手,看著房外的一片喜慶,啞著嗓子道:“小少爺如今已長大再也不需要我了,新夫人就要入門,我再待在這也不合適,將軍放我離開吧!”
裴硯臉色陰沉,猛的站起身,居高臨下的看著我:“蘇芸娘,你休想!”
“你別忘了,將軍府對你可是有莫大的恩情,你沒資格跟我提離開。”
他拂手而去,我自嘲一笑。
在他們父子二人的眼中,我不過是一個心比天高的卑賤奴隸罷了。
三年前我本就該走了,我攢了銀錢,本想跟自己的親生骨肉會和。
裴硯卻在中了藥後將我當做先夫人強占了我的身子,之後他食髓知味不肯放我離開,每晚夜深都要讓我來他房中,照著避火圖行那之事。
父親也傳來消息,我那孩子自小沒得母親養育,身子弱小病不斷,現又生了場大病,我好不容易攢來的銀錢全給了他。
當初留下不是我的心意,現在想要離開也不能任由我自己,難道我要在這將軍府伺候這父子二人,蹉跎一生嗎?!
裴硯叫了幾個婆子在外頭看著我,除了梳洗跟一日三餐,房門永遠是緊閉著的。
我反複發著熱,早已不知過了多久。
這日夜裏,裴硯熟門熟路的爬上我的床,他從身後擁著我,手卻是四處遊離。
我厭惡的躲過,算了算還有十日他就要娶妻了,竟還有這個心思。
他翻身在上,手撫上我臉上的傷,好看的眉眼中有著我看不懂的情緒。
傷口上的痂已經掉了,隻留下淡淡的痕跡,這些日子伺候我的人都會按時給我上生肌膏。
“芸娘,你可還在怨我?”
我垂下眼:“奴不敢。”
他神情變幻莫測,終是將額頭抵在我頸間,深吸了一口氣:“睡吧,我不碰你。”
他又重新躺回我身邊,擁著我自顧自道:“這些日子我大多時候都在訓兵,可晚上回來沒有你在身邊總覺得少了些什麼。”
我扯了扯嘴角,這還是裴硯第一次說這種話,是真是假我都不想在意了。
在睡著前我聽見耳邊傳來一聲歎息:“我該拿你如何是好?”
寅時,一股燒焦的氣味若隱若現,外頭驟然傳來的哭喊聲。
“起火了——快!快拿水!”
我頓時從床上坐起,看著外頭的漫天火光瞬間清醒過來。
裴硯趕緊替我披上外衣,拉著我往外頭跑。
“父親!!!”裴思衡踹開門看著我跟裴硯,又是急又是氣:“我說怎四處尋不到你的身影,原來你在這!”
“你倒是將她藏的好!”
裴硯沒有理會他話中之意,拽著他的手左看右看,眼中滿是焦急之色:“衡兒,你沒受傷吧?”
裴思衡沒有說話,略帶恨意的眼死死盯著我:“你就這般下賤?世上那麼多男人你為何偏偏要勾引我父親?!”
我自嘲一笑不想與他起爭執。
卻聽見頭頂傳來木頭斷裂的聲音,一抬眼,房梁上的木頭往下落。
等我反應過來之際,我已撲向他們二人。
我猛的吐出一口血來,裴思衡望向我的眼中滿是不解與訝異。
3
裴硯喊來府醫,焦急的站在一旁,不忍的看著府醫幫我清理傷口。
府醫擰著眉手上的動作卻不停,歎了口氣:“原本傷口就沒有好利索,現在又受了這麼重的傷,若不再及時休養隻怕...”
裴思衡聞言咬牙切齒,對著我怒道:“用得著你假好心?就算沒有你我跟父親也能自己躲開。”
裴硯嗬斥道:“裴思衡,你給我住口!”
裴思衡看了他一眼:對著我倔強道:“不要妄圖用這種手段讓我們心軟!”
說著跑了出去,裴硯無奈的搖了搖頭,到底沒追出去。
我望著床帳,心裏也很是不解,為什麼在危急時刻我還來不及思考,身體就比我先一步做出反應,而我竟然下意識護著他們二人,不願他們受到傷害。
我對他們父子二人的在乎竟超過了我自己的性命!
裴硯一連陪了我好些天,在我床邊照顧我幫我換藥,連軍中的事都推脫不少。
今天他的副將趕來府中請他說有要事相談。
離開前他握著我的手:“芸娘,等我娶了宋皎皎進門,我就納你為良妾!”
“我會好好跟阿衡說說,日後我們裴家定不會虧待你!”
我看著他眼下的烏青,沒有作答,如果這些話他早些日子跟我說,我會喜極而泣,或許還要對他感恩戴德願意納我為妾。
可事到如今經曆了這些事我看清了許多東西,人的心都偏了,更何況他跟裴思衡對我並無信任,日後這些事隻會一而再再而三的發生。
我想要的隻是離開,手上的銀錢夠用了,隻是我賣身契還捏在裴硯手中,我爹應該不會輕易讓我帶走孩子,得想個法子。
裴硯走後,一個小丫鬟站在門外探頭探腦的。
“有什麼事嗎?”
她皺了皺眉:“宋小姐請你過去一趟。”
見我愣著她補充一句:“是將軍要迎進府的新夫人。”
我終於想起裴硯要娶的宰相之女就是叫宋皎皎,心下了然,她突然來府中,還點名要見我隻怕來此不善。
我強撐爬起身,任由小丫鬟替我穿上外袍。
聽她說我才知道裴硯竟然推遲了跟宋皎皎的婚禮,也不知是什麼原因。
我到時她正在庭間賞花,扇著扇子一副嬌弱模樣,皮膚白的嚇人,好像一陣風都能將她吹走。
見了我她笑著晃了晃手中的扇子:“你就是衡兒的乳娘?快過來離我近些!”
我忍著痛快走幾步跪在她身前,她上下打量我許久不說話。
天氣熱的厲害,大正午的跪著身上起了一層薄汗,傷口被浸的又癢又痛。
我身子不住的顫抖,咬著牙強撐著。
“原本以為你有什麼過人之處,原是靠這胸前的幾兩肉,竟妄圖拿捏裴家父子二人,真是可笑”
“你真是命大,竟然沒把你燒死!”
“本想解決你,沒想到裴硯在你房中,我差點親手害死了我的夫君!”
我抬眼看著她,原是她放的火!
宋皎皎怒道:“賤奴,我沒叫你抬頭竟敢抬頭看我!”
她身邊的丫鬟伸手就要掌摑我,宋皎皎伸手攔著。
“噗通——”一聲,什麼東西落入水中。
我還沒來得及反應,就見宋皎皎半捂著臉往我身後的方向小跑。
“裴哥哥,這奴才好不講理,我在這庭間歇息,她卻闖過來將你送我的定情碧玉鐲奪了去扔到湖中。”
“她——還說她會做你的妾,隻盼著我這個病秧子早些死她就能做當家主母。”
宋皎皎撲進裴硯懷裏,哭的抽抽噎噎的:“裴哥哥,我好害怕。”
她縮在裴硯的胸前,對著我歪了歪頭,嘴角閃過一絲笑意。
我感覺腦袋木得發脹,愣愣的看著裴硯目光駭人的看著自己。
他怒極反笑:“我晨間隨意胡謅了幾句你就落到心裏去了?還敢肆意羞辱皎皎,蘇芸娘,你是不是忘了自己什麼身份?”
我心下一冷,雖是早就知道,可還是有些難以接受。
“你一個不潔女子,竟如此癡心妄想,真是我見過最厚顏無恥的女人,正頭夫人你也配?!”
“你這樣人盡可夫的女子就算是配給小廝馬夫那都是高攀!”
看著他不分青紅皂白的對我惡語相向,我苦澀一笑:“裴硯,你可信過我,哪怕一次?”
“不是我做的,我不會下去找的!”
宋皎皎聞言掩著帕子又哭了起來,她的丫鬟上前一步忿忿不平道:“我親眼看到你對著我家小姐不恭敬,難道我們還能平白汙了你一個奴才的名聲不成?”
“如果是在我們府中,你這種頂撞忤逆主子的奴才早就被發賣了!”
裴硯聞言,渾身透出肅殺之氣,眼中滿是厭惡與失望:“蘇芸娘,看來是我讓你平日裏過的太好了!”
“你別忘了,你的孩子還等著錢治病呢!”
我錯愕的看著他,沒想到他竟拿這種事威脅我。
“你下去找,什麼時候找到什麼時候上來!”
說著他扶著宋皎皎離開,臨走前還吩咐眾人:“好好盯著她!沒有找到不許她上來!”
我看著兩人離去的背影,心寒徹骨。
裴思衡握著手裏的彈弓,嗤笑道:“聽說你掉了個小賤種?活該!”
“看到了嗎?我父親就該娶這樣懂規矩的世家貴女,像你這種沒臉沒皮隨意就能上男人床的女人這輩子都比不上她!”
我木訥的開口:“是嗎?那恭喜你得償所願了。”
裴思衡神情驟變一把拽下腰間的平安符扔在地上猛踩,那是他夢魘時我去寺廟了三拜九叩跪了兩千台階才求來的。
他像頭發怒的小獸猛的朝我衝過來:“我這輩子最恨的事就是認賊作母!”
他一腳踹在我後背被火燎的傷口處,將我踢下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