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的日子,雲昭一直跟在我身旁,看沈照棠使那些後院女子的手段,看柳姨娘如何明裏暗裏的欺負我。
我像一團麵粉一樣任由她們揉捏,卻一聲不吭。
雲昭氣不過,但她又拿我沒辦法。
隻有在我重度昏迷的情況下,她才能占用我的身體。
佛珠是她寄宿的地方。
她時常看著我被欺負,冷眼吐出一句話:“我要是你,一定會把沈照棠碰了你娘遺物的手指砍下來,哪根手指碰的就砍斷哪根。”
她說這話的時候麵無表情,好像砍斷的不是手指,而是瓜果蔬菜。
雲昭是一隻惡鬼,脾氣大,性格頑劣,執念極深。
我不想讓她誤入歧途犯下業障投不了胎,所以我一直不肯把身體借她。
後來沈照棠在紫姑廟前讓我小產,被裴知珩關在紫姑廟裏時,我真的累了。
我放棄活著,把身體送給了雲昭。
雲昭駕馬極快,不出半刻鐘就到了大覺寺。
她三步作兩步跨上寺前層層台階,心跳得極快。
找到那個身披袈裟的方丈時,雲昭氣都沒來得及勻:“慧明長老,求您救救沈明微。”
慧明長老似乎早有所料,將手一伸:“明懿公主,隨老衲來吧。”
不過盞茶功夫,佛珠被修補好,我的魂魄也穩定了下來。
看著被雲昭塞進懷裏完好無損的佛珠,我有些恍惚。
原來娘親留下的佛珠,不是為了鎮壓邪祟,而是為了救我一命。
等待明慧長老修補佛珠的時候,雲昭麵色平平,我卻發現她的手微微顫抖了起來。
在明慧長老喊她明懿公主的時候,她整個人就不對勁了。
明懿公主我有所耳聞,是前朝被送去當質子的公主,後來被接回來時,以私通突厥的罪被新皇帝賜死了。
我輕聲安慰她:“雲昭,無論你之前是誰,我都隻相信和我朝夕相處了三年的人。”
我想撫上她的手,手卻穿過一片虛無。
許是看見我眼底那抹失望之色,雲昭揚起一抹笑:“我沒事,沈明微,裴知珩欠你的,別人欠我的,我們都去一筆一筆討回來!”
她轉而又對明慧長老懇切地道:“長老,我想見一見皇上,可以嗎?”
明慧長老以路遇仙人為由,請當今皇帝到大覺寺的客房一敘。
大覺寺千年根基,明慧長老是最有名的大方丈,有先帝口諭,任何人都不能冒犯他。
明慧長老的麵子,皇帝是要給的。
來到客房,客房中間擺了一道屏風,遮住那位仙人的臉,隻能模模糊糊看見身形。
桌上隻擺了一道茶點,纏花雲夢糕。
那道茶點是他登基前最喜歡的一道,可登基後,皇帝喜好不能被他人所知曉,他便再也沒有看到過了。
掩在衣袖下的手暗暗攥緊了,出聲卻不驚不怒:“既然想見朕,為何不光明正大地出來,何必遮遮掩掩。”
雲昭從屏風後麵走出來,看見是一張陌生的臉,皇帝微不可察地鬆了一口氣。
但雲昭輕飄飄一句話,讓皇帝鬆懈的心又揪了起來。
“妹妹,好久不見。”
雲昭露出了一抹豔麗的笑,皇帝皺緊了眉。
“你沒死?”
雲昭沒有說話,隻是輕輕一指桌上的纏花雲夢糕。
“雪蘅,我記得你最喜歡這茶點了,沒人攔著你會吃上十多盤一直吃到鬧肚疼。”
“不對,不能這麼叫你了,應該叫你蕭衡才是。”
皇帝眉頭蹙得更緊了,“蕭雲昭,你想要什麼?”
我在一旁靜靜看著,心裏猜了個七八成。
原來雲昭姓蕭,皇親貴族才能用的姓氏。
而當朝皇帝是雲昭的妹妹,已經病死了的柔嘉公主蕭雪蘅女扮男裝假扮的。
雲昭拈起一塊梅花形狀的糕點,眯著眼細細打量。
“我現在也不是蕭雲昭,而是禮部侍郎沈硯修的嫡女,沈明微。”
“我要你封我為公主,還要一道有龍印的休書,我要休了我夫君裴知珩!”
直到傍晚,雲昭才回了裴府。
裴府燈火通明,氣氛卻凝重至極。
我抬眼望去,許久未見的爹爹坐在主客的椅子上,裴知珩他爹裴元嶔和他娘謝疏盈坐在正南方。
家仆都立在兩側,裴知珩摟著沈照棠的肩膀,臉上的巴掌印清晰可見。
“怎麼,都等著我來治我罪呢!”
爹爹眼含怒氣,嗬斥一聲:“你個孽子還不快給我跪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