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再次見到趙月瑤是在三天後。
我剛從實驗室出來,看見她穿著一身新中式的水墨裙,頭發隨意挽起,露出白皙的脖頸,站在榮譽牆前仰著頭仔細地看著什麼。
我順著她的視線看過去,那是我的照片。
我不愛拍照,這張照片還是高中時不知道哪位學妹拍的,掛在表白牆上。
「趙小姐,你怎麼來了?」
她轉過身一雙眼很黑,我看不清她的情緒。
「怎麼?我來看我未婚夫還需要提前報備。」
說著她又朝我抬了下下巴。
「梁懷鈺弄的?」
反應過來她說的是我額頭上的傷口。
我點點頭。
「我打回去了。」
她笑了笑,沒再說什麼。
我帶她到我辦公室。
給她倒茶的間隙,她從包裏拿出一個文件袋推到我麵前。
「你說的沒錯,那位高管的愛好還真是夠該死的。」
我倒茶的手一頓,不動聲色地把茶壺放下。
沒有人比被淩虐者更清楚,他有多該死。
這個高管是項目的決策者之一。
前世宋家之所以能截胡趙家的項目,就是因為他在酒會上對我頻繁示好。
被宋知星看在眼裏,把我灌醉打包送到他的床上。
我還記得,那渾濁的氣息灑在皮膚上的觸感。
惡心,好惡心。
對於這群衣冠禽獸來說,想找年輕好看的男孩來搬弄不是難事,難的是找到家世好又從未涉足這種圈子的玩物。
這樣既不會降低了他們的身份,又能享受到馴服的快感。
前世宋知星為了穩固她的商業帝國,用藥物控製我,把我一次又一次推進深淵,我飽受折磨,而她在金錢堆裏快活。
在我弟眼裏無限風光的高端宴會,不過是打開煉獄大門的鑰匙。
現在我重生了,宋家該破產了。
我平靜地打開文件袋,看著裏麵一張張變態花樣的照片。
「趙小姐,再等等,我會把宋家也送給你。」
她抬眼靜靜地望著我,眼底情緒雜糅:
「梁先生,我覺得你好像變了。」
我端起茶盞,漫不經心地喝了一口:
「我說我死過一回,你信嗎?」
她眼底暗色褪去,我看清那裏有悲傷在蕩開。
「我做過一個夢,夢裏我知道你的消息趕去救你,終究沒來得及。」
「好在這次,我們從一開始就在一起。」
神使鬼差地,我伸手摸上了她的眉眼。
軟糯的觸感從手指傳開時,我才反應過來自己做了什麼,倉皇收回手。
但還是遲了一步。
趙月瑤一怔,隨即反握住我的手。
順著桌沿慢慢靠近我,把我圈在方寸之地。
7
「未婚夫,你躲什麼。」
她的氣息就在距離我近在咫尺的位置,我啞著嗓子說:
「趙小姐,你想做什......」
我話還沒說完,就被她突如其來的吻堵了回去。
我猛地睜大眼睛,不敢置信地看著她。
她有些生澀地在我嘴唇上廝磨了一會兒,這才退開一點,揪著我的領口輕輕喘氣。
「你遲早要跟我結婚,那麼我提前行使一下妻子的權利,有什麼問題呢。」
我看著她,眼裏翻滾的情緒再也壓不住。
女人主動起來,真要命。
「你說的對。」
我抬手摸進她的發間,欺身吻上去。
從她身上傳來一股淡淡的梔子花香氣。
和我小時候送給一個哭花臉的小女孩的梔子花束,味道一樣。
唇舌和貼在她脖頸的指腹都一片滾燙。
我的聲音帶著暗湧的欲色:
「還想再深一點嗎,未婚妻?」
她臉色緋紅,揪住我前襟的手指緊緊攥著,眼裏帶著少女含情的朦朧。
頃刻間,焚燒著我的全部理智。
這個月快結束的時候,趙月瑤去鄰市談生意。
我忙實驗,也不忘見縫插針給她發消息。
她遇見什麼新奇玩意,也會停下來跟我分享。
我們像所有小情侶一樣,享受著簡單而甜蜜的戀愛。
趙月瑤生日快到了,這天下午,我想去商場給她挑個禮物。
忽然遠遠地看到一道熟悉的身影。
是宋知星。
即便前世我和她是夫妻,但她的很多事情我並不知曉。
現在,本該在公司忙碌的時間,她卻跟著一個又矮又肥的男人走進了一旁的園林餐廳。
我的心猛地緊縮,往前追了幾步。
進門的瞬間,男人恰好轉過頭。
宛如被電流擊中,我整個人僵在原地。
這個人,不就是前世和宋知星狼狽為奸的高層徐軍嗎?
8
我打開手機錄音偷偷跟過去,藏在假山後麵,正好聽見他們的談話。
「宋小姐都願意把自己的丈夫拿出來跟大家共享,那這個項目我肯定讓宋小姐得償所願。」
宋知星冷笑一聲,嗓音陰鬱:
「一個男人而已,哪有我們之間的情誼重要,徐總,你說是吧。」
「何況,我要的不止是這個項目,還有趙家的公司。」
......
我一直以為,宋知星和他之間的那些肮臟合作是從那場酒宴開始的。
原來,他兩早就勾搭在一起了,那場晚宴不過是拿我獻祭的圈套。
難怪前世宋知星明知道我不愛社交,還堅持要帶我去。
但是,有一點我一直覺得奇怪。
趙家雖說不比宋家業大,但實力也絕對不容小覷。
趙月瑤更是從小就有經商天賦,二十歲就在最厲害的商科院校讀了MBA,然後回家接管了家裏的公司。
這樣的趙月瑤,到底為什麼會屢次輸給宋知星?
為什麼會一次項目合作不成,就損失慘重?
心頭有很多疑問,我很想問一問趙月瑤,又怕提前交鋒,讓她陷入危險。
思來想去,我決定從宋知星入手,去探聽情報。
淩晨,我踏進酒吧的門。
果然在舞池裏找到在扭得正興的宋知星。
「宋小姐,好久不見。」
她貼著我耳邊,像是調情般。
「梁景年,你也會泡吧啊。」
「我是特意來找你的。」
她帶我來到包廂,和舞池瘋狂嘈雜的氛圍不同,這裏很安靜,明明一牆之隔,卻是兩個世界。
宋知星端著酒杯過來問我要不要喝。
我點點頭。
她眼中風情流轉,喝了一口酒後將酒杯遞給我。
杯沿留下一個鮮豔的口紅印。
我看著酒杯,挑了挑眉:
「聽說宋小姐最近在投資一個項目,能不能帶帶我?」
她來了興致:
「我一直以為你是不過問生意的人。」
我低頭無奈地笑了笑:
「你也知道,我在梁家一直沒什麼地位,養父母也馬上就到了退休年紀了,他們肯定是要把家業交到我弟手裏的,我總要為自己的將來考慮。」
「趙月瑤是你的未婚妻,你想尋出路,怎麼不找她?」
「男人嘛,好麵子。」
她的視線將我一寸寸打量,最後定格在我臉上。
忽然勾嘴一笑,眼中閃過一抹貪婪,卻被她很好地掩藏住了。
「明天晚上八點,到這裏來。」
她遞過來一張紙條上麵寫了地址。
9
車子在一處位置僻靜的私人餐廳停下,繞過蜿蜒的庭廊,最裏麵一間包廂開著門。
徐軍看到我進來,眼神在我身上就沒有離開過。
「梁先生,我是有意和宋總公司合作的,我叫徐軍。」
「聽宋總說,你也想跟我們一起做?」
我忍著強烈的惡心感,笑著端起酒杯跟他客套。
「徐總願意給我這個機會的話,我肯定竭盡所能把事情辦漂亮。」
「看許總和宋總這樣,兩位認識很多年了吧。」
徐軍又給我倒滿一杯酒,「我和宋總認識好多年了。」
說著,又深深看了我一眼,繼續補充道:
「我和宋總真是相見恨晚,這麼多合作夥伴,隻有宋總最了解我的喜好。」
費了好大力氣,才不讓自己吐他臉上。
宋知星當然不是真的想帶我做生意,不過是想利用我收攏徐軍的心。
在她看來,我不懂權術,毫無還擊之力,偏偏還有一副好皮囊,既然我主動找上門,她正好假借帶我做生意的名頭,把我騙上那群禽獸的床第。
幾輪酒後,宋知星說出去接個電話。
徐軍狀似不經意地開口:
「景年,你以後就跟著哥幹,哥這邊還有好多資源呢。」
接著跟我列數了,他那些已經位高權重的兄弟,各個行業的都有。
我突然明白過來,宋知星之所以這麼討好他,除了他本身的地位外,還因為他背後那一群上流社會的特殊癖好者。
難怪她能一直壓著趙家。
我握著酒杯的手指用力收緊。
在他越來越靠近的時候,我假裝要上廁所。
我有些發暈地走到包廂門口,拉開門。
一陣冷風裹著淡淡的梔子花氣息,吹拂過來。
燈光斜鋪在麵前這人清瘦的身影上,拉出一道長長的影子。
我一個激靈,整個人清醒了。
梁懷鈺站在一旁的柱子下,嗓音裏帶著得意:
「月瑤,你看吧,我就說他有問題。」
走廊的燈光透著暖意的黃。
落在趙月瑤的臉上,卻泛著冷意。
——她看見了。
梁懷鈺還在一旁煽風點火:
「月瑤,我現在就帶你回去找我爸媽退婚。」
混亂的思緒裏,我抓到一根線頭,看見轉角處宋知星勝券在握的神態。
她這是要把我逼上絕路。
趙月瑤走過來,很輕地勾起一抹譏諷,抬手一巴掌狠狠扇在我臉上。
「梁景年,我們玩完了。」
丟下這句話,她轉身離去。
我追下樓去時,正好看到趙月瑤坐進車裏。
梁懷鈺在我身後哈哈大笑:
「跳梁小醜。」
10
那天之後,趙月瑤很長一段時間沒有再聯係過我。
我和她鬧不和的事情,很快在圈內傳開。
養父母卻在這個時候找上門來,非但不生氣我惹怒了趙家,相反還要讓我去接手公司。
「景年,媽媽平時對你要求嚴格,是為了培養你,你不會怪媽媽吧?」
「怎麼會呢,媽,我感激你還來不及。」
養父在一旁咳了兩聲:
「我們今天來,是想跟你商量下,讓你接手公司。」
我假裝擔憂:
「那弟弟怎麼......」
養父一下打斷我的話:「你不用管他,你是哥哥,還會不管你弟弟嗎?行了,這事就這麼定了,下周三你到公司來把合同簽了。」
我抬眼露出一個笑。
「知道了,爸,我會好好努力把公司做大做強,不會讓你失望的。」
養父母走之前特意叮囑我這件事要保密。
汽車很快消失在眼前。
我轉過身,笑意一下散去,神情冷漠。
晚上的家宴上,梁懷鈺得意揚揚地說:
「知星她懷孕了,我們打算把婚禮提前,她怕到時候顯懷了穿婚紗不好看。」
家裏人都在恭喜他。
他突然話鋒一轉:
「哥,你還沒把月瑤哄好嗎,大家都在傳你倆這婚成不了,是不是真的?」
「就算我和她成不了,也輪不到你來做趙家女婿,你操這個心幹嘛。」
他拿起桌上的碗就朝我砸來。
我側身躲開。
他走過來伸手按在我肩膀,貼在我耳側譏諷道:
「像你這種平民窟裏出來的人,天生就是賤命一條,靠著我家做起了梁少爺也還是有一股窮酸味,識相點,就主動去退婚,趙月瑤那樣的女人,隻有我才配。」
到這個時候,他還在做著東食西宿的白日夢。
他還完全沒意識到,接下來他要經曆什麼樣的生活。
哪怕過去了一世,一切都已經重新來過。
和宋知星結婚的那半年,對我來說仍像是夢魘一樣。
每天被綁著手腳,被迫注射過量藥物。
大腦昏昏沉沉,幾乎沒有清醒的時刻。
那種瀕死的痛苦,梁懷鈺,你又能熬過多久呢?
我抬眼看到他手臂上不明顯的針孔。
忽然笑了。
「祝你幸福,弟弟。」
可能是想著前世的記憶太過於殘忍,我臉上的笑讓梁懷鈺後退了一步。
像是發現過來自己的反應太掉麵子了,他嘴硬般罵了句臟話。
11
窗外大雨敲打玻璃,沉暗不見一絲日光。
室內炙白的燈光下,我對麵的養父堆起滿臉假笑,把鋼筆遞到我跟前。
「景年,簽吧。」
不知道怎麼回事,我的眼眶一片熱意湧起。
「爸,你對我,會愧疚嗎?」
養父的笑容一瞬間凝固了,擰起的眉頭在宣示著耐心即將耗盡。
卻還要壓住脾氣對我和氣:
「你這孩子,在胡說些什麼啊,快簽字吧。」
看他這個反應,我鬆了口氣。
在心裏默數著:
「3、」
「、」
......
「砰」的一聲,大門被用力推開。
秘書站在一臉歉意:「對不起,梁總,小梁總要進來我攔不住。」
養父揮了下手,秘書關上門退了出去。
梁懷鈺憤怒地跑過來奪走桌上的轉讓協議:
「爸,你什麼意思,我才是你親生兒子,你卻背著我把家裏的財產轉給一個收養來的野種。」
養父著急地說:
「兒子,你先把協議給我,這事不是你想的那樣,等你哥哥簽完,我回去跟你解釋。」
梁懷鈺把協議書死死護在懷裏,半點不肯退讓。
「你當我傻嗎,等你們簽好了還能有我什麼事。」
我看著因為我的存在,養父有嘴說不清的著急模樣,十分貼心地退了出去,給他們父子留足空間,好好聊一聊。
電梯門合上的那一刻,我還是笑了出來。
梁懷鈺這個蠢貨,養父母公司早就出了狀況,而他們從一早就已經打算好把我推出去做替罪羊,賬麵上的錢早就被他們轉移到海外,留下來的不過是債台高築的空殼公司。
隻要那份轉讓協議我一簽字,債務就全是我的了。
梁懷鈺這麼一鬧,計劃落空了。
我很好奇,養父母會不會讓他們最寵溺的兒子梁懷鈺簽字。
在他們眼裏,親情的紐扣值多少錢?
走出辦公樓大門,外麵的雨早就停了,一輛白色的奔馳停在一旁花壇邊。
我走過去拉開車門上了車,趙月瑤頭也沒回地打著方向盤。
車子在她家停下。
她從酒櫃上拿了瓶好年份的紅酒。
我們坐在小花園的露台上。
「你應該早點告訴我你的計劃。」
我摸了下臉頰,心有餘悸地說:
「你反應挺快的,那一巴掌給我扇的腮幫子嗚嗚痛。」
她一下就笑出了聲:
「活該。」
「讓你查的那事怎麼樣了?」
她喝了口酒,眼神冰冷:
「跟你猜測得一樣,宋知星和徐軍五年前在一場拍賣會上認識的,之後宋知星一直為徐軍物色供他們玩樂的對象,其中還有未成年男孩,大部分都是被騙過去的,有一些人也鬧過,但都被壓下去了。」
那些掙紮,那些黑夜裏的無助和絕望,我都明白:
「月瑤,正義有時候會被很多東西絆倒,但絕不會對不公下跪。」
隻有擊碎了他們用權勢編織的殼,那些微弱的火光就會聚集到一起,成為燎原之焰。
12
借著酒勁,我還是問出了我心中的疑惑。
「月瑤,你就從來沒有懷疑過我嗎?」
一陣風吹亂了她額前的細發,她抬手把頭發往後撩,露出光潔飽滿的額頭。
帶著醉意的臉上,眼神卻很清澈:
「梁景年,我在你認識我之前,就認識你很多年了。」
「我怎麼會不信你呢。」
夜漸漸深,她靠在我肩膀像隻小貓漸漸睡著。
淺淺的呼吸吹起我耳後的碎發。
在我孤軍奮戰的一生裏,給了我堅定不移的陪伴。
把她輕輕放在床上,蓋好被子準備離開時,她把被子踢開了,我重新給她蓋好,沒多久她又踢開,我笑了笑,情不自禁在她額頭落下一吻。
就這樣,我在她床邊守了一夜。
天快亮時,才匆匆離開,我不想給她醒來後的尷尬。
梁懷鈺和宋知星的婚禮在一個月後舉行。
婚禮的前一天,他們領了證。
那天晚上,梁懷鈺從養父的書房裏出來,到我房間耀武揚威。
「轉讓協議我已經簽了,你一分錢都別想拿走。」
特意等到梁懷鈺領完證才讓他簽字,隻要他繼承的債務就會成為夫妻共同債務。
對待最寵愛的親生兒子,也隻是做到這樣了。
梁懷鈺還在觀察著我的表情,我依舊平靜。
「恭喜你啊。」
大概是我沒露出他想象中的難過和憤怒,他暴躁起來。
一把奪過我手裏的書撕碎。
「你裝什麼清高,現在心裏指不定多痛苦呢,趙月瑤不要你,這個家你也拿不到一毛錢,你就是個一事無成的垃圾,我就等著你哭著來求我。」
我猛地掐住他的脖子,把他抵在牆上。
「是嗎?那明天的結婚大禮,你可要好好收著。」
13
婚禮當天,司儀在介紹著他們的相愛過程。
「接下來請大家欣賞VCR。」
屏幕裏播放的卻不是他們拍攝的相愛片段,而是一段段錄音和視頻。
全網直播的鏡頭下,肮臟的交易無處遁行。
當梁懷鈺在屏幕裏看到自己被綁在床上,供人娛樂時,他衝到宋知星麵前,狠狠一腳將她踹下台,宋知星滾到台下捂著肚子尖叫。
關於宋知星桃色交易的事件瞬間登上熱搜。
一時之間,很多被她強迫過的人紛紛站出來實名舉報她。
她和徐軍背後的人全被一網打盡。
養父母熱鬧還沒看完,就被警察帶走了。
粱懷鈺漸漸明白過來他簽的轉讓協議的代價是什麼。
他絕望地坐在地上。
我笑著問他:
「大喜的日子,你怎麼不笑啊,是天生不愛笑嗎?」
他渾身顫抖,要站起來打我,卻腿軟得站不起來。
他們當然想不到,會載在我這麼一條隻能攀附在宿主身上才能存活的寄生蟲手裏,我就應該燃燒完最後一絲利用價值,然後沉默地死去。
正因為一直被忽視,所以才能在他們放鬆警惕的時候,給上致命一擊。
梁家和宋家一夜之間就被壓垮。
趙家成為最大的贏家。
趙月瑤忙得連軸轉,我的實驗項目也進展得很順利,簽了一個大單,忙得不行。
再次見麵已經是三個月後的事情了。
車子停在我高中學校。
她拉著我的手往學校裏進,大門口的保安大叔攔住了我們。
她淡定地摘下口罩:
「王叔,是我啊,小瑤。」
大叔仔細地端詳趙月瑤的臉,努力回想著。
「是你啊,都這麼大了,我記得你當時還因為喜歡的男生出國了,蹲在草叢裏哭得......」
趙月瑤趕緊岔開話題:
「叔,我男朋友還在呢,我帶他進去轉轉,馬上出來。」
大叔樂嗬嗬地放我們進去了。
「你哪一屆的?」
「比你小兩屆。」
「原來是小學妹。」
趙月瑤停下腳步,認真地盯著我的臉:
「你真的一點印象都沒有?」
我茫然地搖搖頭。
她歎了一口氣,問我:「你當年為什麼出國?」
然後她又說:「你實驗室榮譽牆上那張照片,是我拍的。」
她說的話沒頭沒尾,可我卻隱約明白了一些。
接著她又帶我去了學校後街的書店,我高中時期最喜歡在那裏看書做題。
她的聲音很輕很柔:
「之前有個女孩想買本書,可是最後一本被一個男孩買走了,男孩見女孩想要,就送給了女孩,後來女孩經常去書店,看到男孩總是坐在角落安靜地看書,女孩就坐在他旁邊的桌子,日複一日,男孩出國後,女孩就坐在他常坐的位置,想他。」
「是個很俗套的故事。」
一股暖意在我身體裏流淌,我把她緊緊抱在懷裏。
「月瑤,怪我太遲鈍,晚了這麼多年,以後換我來注視你。」
書店裏有陳舊的墨香味,像是從很久的過去飄過來。
窗外陽光明媚,櫻花盛開。
正是萬物複蘇的春天。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