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了冷豪十二年。
那晚,南城最大的碼頭倉庫裏,燈火通明,酒氣熏天。
冷豪的幫派剛吞並了東區最後一個對手,慶典上人聲鼎沸。
我站在他身旁,穿著他最愛的深紅絲絨裙,裙擺緊貼大腿,勾勒出我刻意練就的曲線。
十二年前,我還是北城商賈之女,穿著白色毛衣,背著雙肩包。
如今,我是南城人盡皆知的“冷爺的女人”,掌管幫派賬目,調停兄弟間的刀光劍影。
可就在今晚,冷豪摟著一個陌生女孩,宣布她才是他的未來。
我手裏的酒杯摔在地上,碎片濺開,像是心底炸開的裂痕。
1
“冷豪,你什麼意思?”
我聲音發顫,盯著他身旁那個叫馮姿的女孩。
她穿著簡單的白色襯衫和牛仔褲,紮著高馬尾,臉上掛著怯生生的笑。
冷豪斜靠在椅背上,嘴裏叼著根沒點燃的煙,眼神冷得像冬夜的海水。
“雪蘭,十二年,你不累嗎?”
他頓了頓,吐出一口白氣,像在談一樁生意:
“馮姿不一樣,她幹淨,懂事。我需要她這樣的女人,幫我站穩南城。”
全場鴉雀無聲。
那些從前喊我“嫂子”的兄弟,低頭喝酒,不敢看我。
馮姿咬著唇,怯怯地拉住冷豪的袖子,小聲道:“冷哥,雪蘭姐會不會生氣?”
冷豪拍拍她的手,笑得輕慢:“她?她明白的。”
明白什麼?
明白我十二年幫他擋刀、洗錢、熬夜算賬的付出,換來一句“她不一樣”?
我攥緊拳頭,指甲掐進掌心,血絲滲出來。
“冷豪,你當我是什麼?”
我逼近一步,聲音壓得像刀刃。
他站起身,俯身貼近我耳邊,氣息帶著淡淡的煙草味:
“雪蘭,別鬧。你知道我是什麼人,留不住的。”
那一瞬,我腦子裏閃過十二年前的畫麵。
南城碼頭邊的小酒館,雨水順著破舊的屋簷滴落。
冷豪還是個一窮二白的混混,穿著廉價皮夾克,臉上掛著淤青。
他遞給我一杯熱茶,咧嘴笑:“雪蘭,跟我混,怕不怕?”
我不怕。
我拋下北城的一切,跟著他從碼頭打到街巷,從一無所有到南城無人不知。
可現在,他要“站穩南城”,卻把我推開。
我沒再說話,推開人群,走出倉庫。
夜風夾著海水的鹹腥味,吹得我裙擺亂顫。
身後傳來馮姿的聲音,細細弱弱:“冷哥,你不去追她嗎?”
冷豪的聲音冷硬:“她會回來的。”
我腳步一頓,沒回頭。
十二年,我從沒想過,冷豪會讓我這麼狼狽。
2
第二天,我回到冷豪在南城西區的宅子。
這棟三層別墅,是我五年前一手設計的,從地毯顏色到窗簾花紋,都是我的痕跡。
我開始收拾東西,衣櫃裏全是冷豪買的衣服——緊身裙、高跟鞋、蕾絲內衣,全是他喜歡的風格。
我把它們塞進箱子,動作機械,像在清理自己的過去。
手機亮了,冷豪發來一條消息:
【雪蘭,別耍脾氣。晚上回來,我有話跟你說。】
我沒回,手指懸在屏幕上,刪除了他的號碼。
十二年,我不是沒脾氣,而是把脾氣磨成了隱忍。
可這次,我不想忍了。
下午,我去了幫派的賬房。
這間藏在碼頭倉庫後麵的小屋,堆滿賬本和電腦。
我管賬七年,冷豪的每筆收入、支出,我都記得清清楚楚。
推開門,幾個小弟正在抽煙,看到我,忙掐了煙頭。
“雪蘭姐,你......沒事吧?”
說話的是小刀,跟著冷豪八年的老兄弟,昨晚也在慶典上。
我沒答,翻開賬本,核對上個月的貨運記錄。
小刀湊過來,低聲道:“姐,豪哥昨晚喝多了,可能不是真心的。”
我手一頓,抬頭看他:“他喝多了,就能隨便羞辱我?”
小刀啞口無言,撓撓頭,退到一邊。
我繼續翻賬本,直到夜色壓下來,倉庫外傳來引擎轟鳴。
冷豪回來了。
他推門進來,穿著黑色襯衫,袖口挽到小臂,露出結實的肌肉線條。
馮姿跟在他身後,換了件淺藍色連衣裙,像是剛從學校出來的學生。
“雪蘭,還在忙?”
冷豪語氣輕鬆,像昨晚的事沒發生過。
我合上賬本,站起身:“忙完了。以後,賬本交給別人吧。”
他眉毛一挑,笑了:“生氣了?別鬧,過來。”
他伸手想拉我,我後退一步,避開。
馮姿站在門口,低頭玩手指,像是局外人。
“冷豪,我不鬧。”
我盯著他的眼睛,一字一句:“我們,結束了。”
他臉色一沉,語氣冷下來:“雪蘭,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麼?”
“知道。”
我拿起外套,繞過他,走向門口。
馮姿抬頭,眼神複雜:“雪蘭姐,你別誤會,我跟冷哥......”
“別叫我姐。”
我打斷她,推開門,走進夜色。
身後,冷豪的聲音低沉,像壓抑的怒火:
“陳雪蘭,你會後悔的。”
3
離開賬房,我沒回別墅,而是去了南城老街的一家小旅館。
房間狹窄,牆角有黴斑,床單泛著淡淡的煙味。
我躺在床上,盯著天花板,腦子裏全是冷豪昨晚的話。
“她幹淨,懂事。”
幹淨?
我十八歲時,也幹淨。
我拋下北城的名門身份,跟著冷豪在南城摸爬滾打,幫他擋過刀,挨過拳頭。
十二年後,他卻說,我不配站在他身邊。
手機震動,是小刀發來的消息:
【姐,豪哥今晚跟西區的人談生意,帶了馮姿。】
我關掉屏幕,閉上眼。
冷豪要站穩南城,馮姿是他的新籌碼。
而我,成了棄子。
第二天,我決定離開南城。
我買了去北城的機票,登機前,收到冷豪的電話。
我沒接,他連發幾條消息:
【雪蘭,別走。】
【我錯了,回來,我們談談。】
【馮姿隻是個幌子,我需要她拉攏西區。】
我冷笑,關了手機。
十二年,我為冷豪付出一切,他卻用“幌子”敷衍我。
飛機起飛時,南城的海岸線在窗外漸遠。
我告訴自己,這一次,我不會回頭。
4
北城,燈火輝煌的高樓取代了南城的腥風血雨。
我回到家,推開那扇雕花木門,傭人驚訝地迎上來:“小姐,你回來了?”
我點點頭,走進客廳。
父母坐在沙發上,看到我,眼神複雜。
“雪蘭,你還知道回來?”
父親的聲音帶著責備,但更多是鬆了口氣。
母親起身,拉住我的手:“瘦了這麼多,南城那地方,到底有什麼好的?”
我低頭,沒說話。
十二年前,我叛逆地離開北城,跟著冷豪私奔。
如今,我帶著一身傷痕回來,像個失敗者。
“雪蘭,坐下。”
父親指了指沙發,語氣緩和:
“家裏的事,你該接手了。齊梓承也在,他一直等著你。”
齊梓承。
這個名字像一根針,刺進我的記憶。
他是我小時候的玩伴,北城齊氏集團的繼承人。
我十八歲那年,父母安排我與他訂婚,我卻逃去了南城。
如今,他還等著我?
我剛想開口,門鈴響了。
傭人領進來一個男人,高大清瘦,穿著深灰色西裝,氣質沉穩。
齊梓承。
他看到我,眼神一亮,嘴角勾起淺笑:“雪蘭,回來了?”
我愣住,喉嚨像堵了什麼。
他走近,遞給我一杯熱茶,聲音溫和:“喝點,暖暖身子。”
我接過茶杯,指尖觸到他手背,溫熱幹燥。
“梓承,你怎麼在這?”
我聲音幹澀,試圖掩飾心裏的慌亂。
他笑了笑,沒答,坐在我對麵:
“南城的事,我聽說了。雪蘭,你該有新生活了。”
那一晚,我沒睡好。
齊梓承的話像潮水,漫過我的心。
新生活?
我二十八歲,帶著十二年的傷痕,能有什麼新生活?
第二天,我開始接手家族的生意。
陳氏集團主營物流和地產,北城的半條商業街都是我們的產業。
齊梓承是我的助理,陪我開會、看報表,事無巨細。
他總是在我疲憊時,遞上一杯咖啡,或者在深夜加班時,送來一份熱粥。
“雪蘭,別把自己逼太緊。”
他站在辦公室門口,逆著光,聲音低沉:
“有我在,你不用一個人扛。”
我看著他,鼻尖一酸。
十二年,冷豪從沒這麼對我說過。
可齊梓承的溫柔,像一張網,讓我既想靠近,又怕深陷。
一周後,我收到一封匿名郵件。
裏麵是幾張照片:冷豪和馮姿在南城碼頭,馮姿靠在他懷裏,笑得明媚。
還有一張,是冷豪站在我的舊公寓前,點燃一根煙,眼神複雜。
我盯著照片,手指發抖。
齊梓承走進來,看到屏幕,皺眉:“雪蘭,別看了。”
我關掉郵件,強裝鎮定:“沒事,過去了。”
他沒說話,遞給我一份文件:
“這是南城新項目的合作案,冷豪也在談。你想見他嗎?”
見冷豪?
我心跳一滯,握緊筆的手微微顫抖。
“見。”
我抬頭,眼神堅定:
“有些賬,得算清楚。”
5
一周後,南城。
我站在碼頭邊的一家私人會所。
齊梓承站在我身旁,替我擋住海風。
冷豪來了,穿著黑色皮夾克,馮姿跟在他身後,換了件白色毛衣,像個乖學生。
“雪蘭,沒想到你真敢回來。”
冷豪點燃一根煙,吐出白霧,眼神帶著挑釁。
我沒理他,看向馮姿:“你呢?在這做什麼?”
馮姿咬唇,低聲:“我......我隻是陪冷哥。”
“陪?”
我冷笑,逼近她:“陪他談生意,還是陪他上床?”
馮姿臉色一白,退後一步。
冷豪皺眉,擋在她身前:“雪蘭,夠了。”
“夠了?”
我盯著他,聲音發寒:“冷豪,十二年,你一句‘夠了’就想抹平?”
他沒說話,眼神複雜。
齊梓承上前一步,聲音平靜:“冷先生,談生意就談生意,別扯別的。”
冷豪瞥他一眼,笑了:“齊梓承?北城的太子爺,怎麼,雪蘭的新靠山?”
我心頭一緊,剛想開口,齊梓承握住我的手,淡淡道:“冷先生,注意分寸。”
那一刻,我感到一股陌生的暖意,從他掌心傳到我全身。
會談開始,雙方圍繞碼頭貨運權展開博弈。
我代表陳氏集團,冷豪代表他的幫派。
談判桌上,他咄咄逼人,我針鋒相對。
“雪蘭,你真以為北城的規矩,能管南城?”
他敲著桌子,語氣嘲諷。
我翻開文件,推到他麵前:“冷豪,規矩是人定的。你不守,我來教。”
他愣住,盯著我,眼神像要燒起來。
馮姿坐在他身旁,低頭不語,手指卻攥緊裙擺。
談判結束,我起身要走,冷豪叫住我:“雪蘭,晚上留下來,喝一杯?”
我回頭,笑了:“冷豪,你不配。”
推門而出,海風吹亂我的頭發。
齊梓承跟上來,遞給我一件大衣:“冷嗎?”
我搖頭,喉嚨卻堵得難受。
“梓承,我是不是很可笑?”
我低聲問,聲音有些抖。
他停下腳步,認真看我:“雪蘭,你從來不可笑。你隻是,愛錯了人。”
我眼眶一熱。
十二年,我第一次覺得,有人真的在乎我的感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