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零年下崗潮爆發後,老公作為車間主任,第一個開除的人,竟是我這個妻子。
顧端用甜言蜜語哄著我:
“含玉,你是我的家屬,我必須要以身作則,才能安撫工人們的心。”
“以後你回歸家庭,安心照顧好我們的小家,老公養你。”
可一轉頭,他就把小青梅許淺淺弄進車間頂替了我的位置。
“淺淺一個人生活不容易,我有義務照顧她。”
我的妥協,卻換來他對許淺淺的縱容。
許淺淺將工人下崗的理由怪推到我頭上,汙蔑是我擬定了下崗名單。
我被工人蓄意報複連捅數刀,被搶救了一天一夜才從鬼門關逃了回來。
醒來後,我第一時間聯係了表姐。
“姐,我想好了,我要和你一起去港城創業。”
1.
“好,等過了年,我們一起出發。我就不信了,下崗後我能被活生生餓死。”
表姐充滿了幹勁,沒有和之前一樣,讓我詢問顧端的意見。
我身上的刀口還在隱隱作痛,卻讓我堅定了選擇。
顧端不知什麼時候來的,他神色憂愁。
“含玉,你終於醒了,幸好你沒事。”
“都是我連累了你,沒想到那群潑皮竟然對你下手。”
說著他從身後拿出一件皮衣,送到了我的麵前。
“你之前不是說很喜歡嗎?快試試。”
他口中的之前,是半年前。
那一天下了雪,一聽說顧端在廠裏傷到了手,我不顧自己還在發燒,買了藥直接衝到了廠裏。
卻看見許淺淺捧著個小蛋糕坐在沙發上,顧端手吊石膏,仍然貼心的替她擋住了可能吹熄蠟燭的寒風。
那一刻,我覺得自己還不如許淺淺手裏的蠟燭。
離開時,我聽見許淺淺說百貨新進貨的皮衣漂亮極了。
所以第二天,顧端問我想要什麼生日禮物時,我鬼使神差的說了句“皮衣。”
可他卻毫不猶豫的拒絕了。
理由是20塊的皮衣,抵得上他大半個月的工資。
隻是,許淺淺在新年如願以償。
當她穿著皮衣出現在我麵前,我知道那是炫耀。
想到這,我笑了笑,沒有撕破臉皮。
“我已經不喜歡了。”
不僅是皮衣,還有顧端這個人,追逐他的十幾年,我已經夠累了。
顧端愣了愣,“我都買了,你還是試試吧。”
說這他有些執著的給我往上套,但尺碼明顯小了不少。
都說鞋合不合適,隻有腳知道。
這件暗含“炫耀”的貂皮大衣,就像是我的婚姻一樣,從來沒有合身過,隻是無數次我願意將就罷了。
捆綁住我手腳的東西,是我自己沒有放棄。
想到這,我長舒了一口氣。
幸好,我是真的要離開了。
2.
“含玉,今天的事情和淺淺無關,她心直口快,你千萬別誤會。”
顧端皺著眉叮囑我。
我瞬明白了,這才是顧端來的真正目的。
下崗潮後,每天都有工人鬧事,顧端作為車間主任,一批又一批的人闖進辦公室找他要說法。
昨天是許淺淺頂替我位置的第一天。
她對著工人說。
“這事兒也不是顧主任的錯,名單是下麵人收集的,不敢承擔責任的,早就下崗了,騙了所有人。”
和許淺淺關係交好的王婷,立刻把矛盾指到了我的頭上。
“好啊,是不是陳含玉的主意,她本來就是資本家的孫女,怎麼知道我們這些工人的辛苦!”
“兄弟姐妹們!走,去找陳含玉要個說法!”
他們衝到我家的時候,我連發生了什麼都不知道。
幾十人圍著我,用最狠毒的詞語咒罵我,情急之下我報了警。
王婷說我做賊心虛,一片混亂中,有人對我動了刀。
尖叫聲不絕於耳,我被丟在一片血泊中,看到顧端姍姍來遲,我強忍著腹部的疼痛,艱難的伸出了手。
“救我,顧端......”
可他一把拉住了臉色慘白的許淺淺,蒙上了她的雙眼,錯開了我的眼神。
最終,我是被警察送到醫院的。
如果不是我命大,我現在說不定應該在火葬場。
想到這,我冷冷的開口。
”不是故意的就差點要了我的命,那下一次,你隻能參加我的葬禮了。”
不知是哪裏戳中了顧端的痛點,他砰地一下站了起來,神色暴戾。
“是他們誤會了淺淺的話!和淺淺有什麼關係?陳含玉,你能不能別無理取鬧!”
“我就不明白了,你為什麼要一直針對淺淺。”
他聲音吼的很大,把我又拋在了醫院,不歡而散。
3.
警察告訴我,現場沒人看清是誰動的手,這件事情很難追責。
顧端倒是借著這次機會,安撫了下崗工人的心,又給自己拉了一波好感。
我出院那天,他破天荒的來接我。
”我媽過幾天要來城裏,你剛好休息了有空,就領著我媽到處轉轉。”
他很自然而然的下達了命令,似乎沒覺得不妥。
畢竟從前的十來年,都是這樣過來的。
他媽和老家的親戚來成績,我放著工作請假,都要去接待。
今天安排車子出去參觀景點,明天安排飯店,隻為了讓他們挑不出錯處。
盡管如此,顧端他媽還是不喜歡我。
“資本家的孫女,我可不敢使喚。”
可我為了顧端,在他們顧家麵前放低了臉麵,他們也從來不領情。
我冷冷的開口,“我沒空。”
顧端沒想到我會拒絕,他不耐煩的問我。
“怎麼了?你都下崗了難不成還有事情忙?”
這話問的真諷刺,我聳聳肩撇了撇嘴,“和我表姐學擺地攤呢。”
誰知顧端直接冷下了臉。
“不許去,這是私有化!再怎麼說,你是我老婆,別人傲視知道了,要怎麼想我?”
他的大男子主義,倒是一如既往。
我輕嗤了聲,“腿長在我身上,我想幹嘛就幹嘛。”
4.
剛踏進家門,許淺淺穿著白色襯衫套著圍裙,手裏拿著鍋鏟笑了笑。
“嫂子,你回來了,快坐下吃飯吧。”
“我特意來做菜賠罪的。”
我挑眉看著她這幅女主人的姿態,這才發現她戴著我和顧端結婚的鐲子。
那是我放在衣櫃最深處,往日隻有過年才舍得戴上兩天的‘寶物。”
看來許淺淺早就登堂入室,連我的衣櫃也沒放過。
顧端笑著迎過去。
“你怎麼來了?不是說今天廠子裏競選婦女辦主任嗎?”
許淺淺嬌俏的瞪了他一眼。
“好了顧主任,你還不相信我嗎?有你的那一票,我當然選上啦。”
說這她好像想起了什麼似的,捂住了嘴看向我。
“嫂子不好意思啊,我不是故意掀開你的傷疤的。”
我之前競選婦女辦主任時,被刷下來過,原因是顧端投了反對票。
“含玉,我已經是主任了,如果你也成功當選的話,我們兩個人樹大招風太危險了。”
當時我雖然不高興,但也認同顧端的看法。
後來我想去隔壁廠子,顧端也反對,隻讓我當了個行政助理。
所以哪有什麼樹大招風,隻有愛和不愛的區別。
顧端擋在許淺淺麵前。
”含玉,你別多想,隻是淺淺現在需要成績,我才投票的。”
5.
若是從前,我少不了又要和顧端吵起來。
但今天我隻是笑了笑。
“我沒多想啊,還是說,你也覺得這話冒犯我了?”
說完我沒等回答,很識趣了進了客房。
顧端呆呆的看著我的背影,總覺得我和從前不一樣了。
他還來不及多想,許淺淺就從背後抱住了他,兩人心猿意馬的進入了廚房。
我從門縫冷冷的看著一切,攥緊了手掌心。
我和顧端是在大學裏相識的,那時剛剛恢複高考,顧端是學校的風雲人物。
我是萬年老二,常常和他暗中比較。
隻是沒想到,他會向我表達心意。
“陳含玉同誌,這是我自己雕刻的月神娘娘,我很喜歡你,希望你可以考慮和我在一起。”
後來,我們順理成章的結婚,婚後我一直沒有孩子,顧端說他不介意。
我和他是出了名的神仙眷侶。
隻可惜,許淺淺出現了。
顧端好兄弟的妹妹,高中畢業後分配到了廠裏,給顧端當助理。
等我發現不對勁的時候,已經來不及了。
可我舍不得放開這段十幾年的感情,我一直傻傻地等著,等著他回心轉意。
等到他把我的生命棄之不顧,我也徹底看清了他的麵目。
那個月神娘娘的雕像,被風吹到了我的腳邊。
我冷著臉踢到了一邊。
6.
第二天我剛一起床,就瞧見顧母坐在沙發上,對著許淺淺笑容慈祥。
顧端在一旁為他們削水果,一家三口其樂融融。
“喲,大忙人起來了。”
顧母嘴唇向下一按,看我的眼神滿是不屑。
”你都下崗了,還這麼偷懶呢,沒聽說過誰家媳婦睡到這個時間的。”
許淺淺笑了笑。
“阿姨,你別生氣,嫂子肯定也不是故意的。”
顧母拉著她的手。
“你看看人家淺淺,再看看你,一點自覺都沒有。”
“見到我這個婆婆,連招呼也不打一個,說出去,還以為我顧家沒有家教!”
果然是有其母必有其子,顧端的性格和他媽如出一轍。
顧端隨手把蘋果遞給許淺淺,對我吩咐。
“含玉,待會我和要去廠裏開會,你帶著媽出去買幾身新衣服。”
顧母鼻子一吭氣。
“跟著這樣的兒媳婦出去,我嫌丟人。”
“你說說你和我家小端結婚多久了?肚子愣是沒動靜,人家問我我都嫌丟臉!”
顧端皺眉。
“媽,你說這些幹什麼,好了,我們得去上班了。”
沒想到,我反而先一步出門。
“你幹什麼!”
顧端愣了,“都說了讓你陪我媽了,陳含玉,你別給我任性啊。”
我笑了笑。
“我沒空,你是她兒子,你怎麼不去陪,再說了,不是還有個上趕著的嗎?”
許淺淺的臉色很難看。
我出門前再次開口。
“哦,我的生育功能是正常的,那你猜是誰不能生?”
我關上門,將顧端的咆哮甩在了身後。
7.
表姐賣的手工編織的帽子和發夾,雖然價格比百貨裏貴一些,可是款式新奇,架不住年輕人來買。
“含玉,等大年初三一過,咱們就走。”
想到能夠奔向自由,我和表姐相視一笑。
“好!”
港城紙醉金迷,卻也在國家政策的支持下,帶來了無數的發展機會。
“小姑娘,你們這是在哪進的貨,這附近我可跑遍了,沒人賣這個。”
有個大娘忍不住開口問我。
我笑而不談,這還是我從前在學校的人脈,聽說這種款式在國外特別流行。
這才短短一上午,我們就賺了10元,是顧端小半月的工資了。
“瞧一瞧,看一看了!”
我大聲嚷嚷著,突然有人尖叫著掀翻了我的攤子。
“你這個走私狗!搞私有化!簡直是傷風敗俗,下賤!”
我被推倒在地,表姐也被波及,街上所有人的目光,都朝我襲來。
顧母居高臨下的看著我,唾沫星子橫飛,許淺淺按住微微上揚的嘴角。
“嫂子,你好歹也是下崗的國企員工,怎麼能做這種事情呢?”
“不是我說你,這不是丟了顧哥的臉嗎?”
她輕飄飄的幾句話,給我扣上了更大的帽子。
顧母火冒三丈。
“你這個死丫頭片子!”
“你別忘了,就憑你的出身,根本沒有男人看得上你!也就我兒子傻,被你耍得團團轉!”
“我警告你,你要是還不要臉,那就別怪我讓小端跟你離婚!”
8.
顧母再一次刷新了我對不要臉的認知。
我外公當年走私,誤入歧途,可後來他散盡家財捐給國家。
就連市裏的領導都誇外公是愛國商人。
可是群眾的形象是很難扭轉的。
我以為顧家再怎麼也要感恩的,畢竟外公動用了不少人脈幫顧端升職。
結果好心當成了驢肝肺!
我不過是擺地攤,卻把我打成十惡不赦的罪犯!
我抄起旁邊的凳子,直接砸到了顧母的腳邊,不屑的笑了一聲。
“你瞧不上我?你兒子晉升哪一次不是我請客吃飯?”
“你說我是資本家的走狗,說我丟人?你不看看你肥頭大耳這幅模樣,才叫人丟臉!”
“誰家婆婆瞧不上兒媳婦的,你不如說你給你兒子物色了個新的!”
我手指許淺淺。
“看,這不就是嗎。”
“昨天還在我房間裏,和你兒子顛鸞倒鳳!”
顧母被我氣的雙眼通紅。
“你!你!你這個不孝媳婦!”
許淺淺更是頭一次被我指著鼻子罵,那眼淚啪嗒一下落下來了。
9.
“陳含玉!你在幹什麼!”
我被人從身後猛地攥住了我手腕。
顧端眉頭皺的能夠夾死一隻蒼蠅,雙眸迸發出強烈的怒火。
“你少在這裏胡說八道!”
“這是我媽,是你婆婆!你怎麼能這樣!”
“趕緊給我跪下來道歉!”
許淺淺哭的不能自已。
“嫂子,你怎麼能那麼說我!我和顧哥什麼都沒有,你為什要汙蔑我的清白!”
顧母也不顧形象的號啕大哭起來。
“怎麼會有這種兒媳啊,這簡直是要我的命!”
顧端氣頭正盛,一把抓住了我的胳膊。
從背後猛地一踹,膝蓋觸地的一瞬間,碎石劃破了皮肉,傳來劇烈的疼痛。
“道歉!”
之前的傷口猛地崩裂,血跡頓時模糊了我的外套。
許淺淺發出尖叫,顧端驚詫的看上手中的鮮血。
“含玉......”
他後知後覺想把我扶起來,表姐一把推開了他。
我死死的咬緊牙關,滿目憎惡的盯著他。
“滾!我們離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