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陸燁答應了我第三十次求婚。

五年的地下戀情，畫上了句點。

我被蒙上雙眼，扔到了乞丐窩。

他們粗糙的手撕扯著我的衣衫。

“臭婆娘裝什麼清高？” 一個沙啞的聲音響起。

“把那幾條惡犬帶上來，讓她知道得罪我的代價！”

在我即將失去意識的時候，陸燁趕來將我抱起。

飛快地將我送往醫院。

昏迷中，我卻聽見了他與好友的對話。

“燁哥，這樣做是不是太過分了？” 那人壓低了聲音，“別忘了當初是林思音冒死救你，她的手和耳朵都是因為你才受損的。”

陸燁撫摸著我的後背，眼中卻閃爍著冰冷的光芒，“她活該！”

“要不是她多管閑事，我父母也不會被仇家找到。要不是她橫插一腳，我和青嫿也不會分開。青嫿也不會遭遇那場車禍！”

“這一切，都是她欠我們的。”

他們的談笑聲回蕩在病房裏，而我的心卻墜入了萬丈深淵。

可他們不知道。

我的聽力早就恢複了。

1

程遠臉上閃過一絲不安：“燁哥，聲音小點，要是她 ——”

話音戛然而止。

他似乎突然想起，我不過是個耳聾的廢人，根本構不成威脅。

陸燁注意到他的表情變化，冷笑一聲：“放心，她的助聽器早就被砸爛了，現在什麼都聽不見。你就是當著她的麵咒罵她，她也隻會傻笑著感謝你。”

“一個無足輕重的廢物罷了，何必這麼緊張？”

程遠眉頭微蹙：“但萬一有一天她發現了你的計劃，後果可能會很嚴重…”

“一個殘疾女人，能掀起什麼風浪？” 陸燁眼中閃過一絲不屑，“就算她真的知道了真相，不過是我幾句甜言蜜語就能搞定的事。”

“她就像株附在樹上的藤，離開我，她什麼都不是。”

程遠沉默良久，最終還是忍不住開口。

“但你別忘了，當年是她救了你。為了你，她不僅手上留下終身殘疾，還幾乎永久失去聽力。”

“她可是被譽為音樂神童的林思音啊！因為這件事，她不僅失去了前程，還差點被林家除名！”

“你就一點憐憫之心都沒有嗎？”

“憐憫？” 陸燁揉捏我後頸的手突然加重，痛得我差點叫出聲來，“我憑什麼要憐憫她？”

“去找公關部，告訴他們取消婚禮的消息。”

程遠苦笑：“記者們都已經到場了，你知道他們都是聞著血腥味而來的鯊魚，怎麼可能輕易放棄這個大新聞？”

“那就告訴他們，一周後陸氏將舉辦新品發布會，屆時有更勁爆的消息等著他們。”

陸燁嘴角勾起一抹寒冷的笑意，目光如刀般銳利地盯著我。

“林家二小姐多年來與姐夫暗通款曲，事情敗露後不但不知悔改，反而惱羞成怒與人私會。當被發現時，她身邊圍著幾條惡犬，衣不蔽體，宛如瘋婦。”

他聲音輕柔，眼神卻冰冷刺骨，俯身靠近我。

“你覺得，這則新聞夠不夠吸引人？”

程遠眼中閃過一絲不忍。

“燁哥，別忘了當年她救過你 ——”

提到這件事，陸燁頓時麵色陰沉。

“別再提這茬！如果不是她多管閑事，我也不會落到今天這步田地！”

“都是她下作，竟然在我酒裏下藥爬上我的床，事後還死纏爛打非要和我在一起，令人作嘔。”

他唇角微揚，聲音溫柔而冷酷。

“我倒想看看，這位曾經的音樂天才，如今能怎麼翻身。”

2

醫院門口，我的體溫在一點點流失，失血過多讓我的意識開始模糊。

他手腕上那枚銀質袖扣硌得我生疼，那是林青嫿親手為他雕刻的平安符，平日裏視若珍寶，隻在見她時才會戴上。

我緊咬嘴唇，強忍著不發出任何聲音。

陸燁的懷抱依然溫暖，他抱著我快步走進醫院，可我隻覺得渾身發冷。

淚水不受控製地滑落。

十六歲那年，我為了替他擋下那群歹徒的致命一擊，右手被重物擊中，耳膜也在爆炸聲中受損。

整整半個月的昏迷，醒來後，我的世界徹底改變。

醫生宣布我的右手神經受損，聽力也幾乎喪失，這意味著我再也無法彈奏鋼琴。

那時的我是國際知名的鋼琴神童，父親因為我的遭遇對我格外憐惜。

可轉眼間，我從雲端跌落穀底。曾經的讚譽變成了刺骨的嘲諷，甚至有人傳言我是為了勾引他才會不顧一切去救他。

在眾人的唾棄聲中，他站在我麵前，聲音堅定：“思音，別怕，我會一直陪著你。”

我信了他的承諾，甚至主動放棄了最佳治療時機，安心做他的籠中鳥，天真地以為他會永遠這樣守護我。

直到今天我才明白，原來我不過是他精心設計的一枚棋子。

一切的苦難，都是他一手策劃。

他似乎注意到我的異常，低頭看我時，發現我滿臉淚痕。

他臉上立刻浮現出心疼的神色，慌忙從口袋裏掏出助聽器，動作輕柔地為我戴上，聲音溫柔得不可思議。

“思音，你醒了？”

“別哭，告訴我哪裏不舒服？”

他的語氣依然溫柔，比從前在床上時還要輕柔。

可我隻覺得一股寒意從心底蔓延至全身，忍不住顫抖。

他眉頭緊鎖，對著護士大聲喊道：“醫生呢？快叫醫生來！”

搶救室的門緩緩關上，我清楚地看見他轉身走向林青嫿的病房，腳步匆忙而堅定。

3

病房裏隻剩下我一個人，陽光透過窗簾灑在白色的床單上，顯得格外刺眼。

我盯著天花板發了會兒呆，終於拿起手機，撥通了姑母溫凝芮的電話。

“姑母，我想去新加坡。”

“幫我安排一下，越快越好。”

剛訂好下周的機票，病房門突然被推開。

陸燁站在門口，臉上帶著驚喜的笑容。

“思音，你醒了？”

“感覺怎麼樣？還有哪裏不舒服嗎？”

他伸手摸了摸我的額頭，確認沒有發燒後，才在床邊坐下。

“昨晚你一直在發燒，我擔心得整夜沒合眼。”

“現在終於醒了，真是太好了。”

我看著他臉上關切的表情，心裏五味雜陳。

他的溫柔看起來那麼真實，仿佛昨晚那個說要毀了我的人不是他一樣。

如果不是親耳聽到那些話，我可能還會像從前一樣，沉浸在他編織的溫柔陷阱裏。

見我不說話，他歎了口氣，拿起床頭櫃上的粥碗。

“來，先吃點東西，你現在的身體需要補充營養。”

我下意識地避開他遞來的勺子。

他的笑容僵在臉上，但很快又恢複了溫柔。

“抱歉，我太著急了，這粥可能太燙了。”

“你等我一會兒，我去買點別的。”

他在我額頭上輕輕一吻，轉身離開時，手機從口袋裏滑落在床上。

我確認門外沒人後，拿起他的手機。

屏幕上顯示需要輸入密碼，我試了幾次自己的生日，都失敗了。

猶豫片刻，我輸入了林青嫿的生日。

手機解鎖了。

我的心突然沉了下去，強忍著不適打開手機。

屏幕上跳出一條置頂消息。

“阿燁，我想吃你做的海鮮粥了，你現在在哪？”

發信人的頭像我再熟悉不過，是我的姐姐林青嫿。

昨天在手術室門口，我迷迷糊糊聽到陸燁激動地說，林青嫿終於醒了。

我強迫自己不去看那條消息，轉而打開相冊。

第一張照片是一份精美的結婚請柬，上麵用燙金字體寫著 “陸燁 林青嫿”，字跡纏綿。

婚禮日期定在陸氏新品發布會的第二天。

第二張是一份聲明書，上麵赫然寫著與我斷絕關係的字樣。

淚水模糊了視線，滴在屏幕上，暈開了那些刺眼的字跡。

他計劃得真周到，先讓我身敗名裂，再與林家大小姐喜結連理，兩個家族從此強強聯手。

這場戲裏，隻有我是那個被犧牲的棋子。

4

陸燁說的那碗粥，直到天黑也沒送來。

夜幕降臨時，他匆匆回到病房，在房間裏四處翻找。

看到手機在被子下露出一角，他臉上閃過一絲釋然，隨即警惕地看向我。

見我閉著眼睛，呼吸均勻，他才鬆了口氣。

他關掉床頭燈，叮囑門口的保鏢看好我，然後快步離開。

隔壁病房傳來曖昧的聲響，我閉上眼睛，淚水無聲滑落。

出院那天，我避開陸燁安排的保鏢，悄悄辦好了簽證。

離開前，我注意到附近有座古寺，便走了進去。

從財神殿出來時，我看見姻緣殿門口有兩個熟悉的身影。

是林青嫿和陸燁。

他們並肩走到那棵掛滿紅綢的姻緣樹下，親手掛上一塊刻著兩人名字的木牌。

我躲在陰影中，看著他們的背影，心如刀割，仿佛一場無聲的雪崩。

等他們離開後，我慢慢走過去，抬頭看著那塊木牌。

上麵刻著 “陸燁” 和 “林青嫿”，旁邊還有一句簽文。

“不羨鴛鴦不羨仙。”

字跡清晰，卻像一把刀，深深刺入我的心裏。

我正發呆時，身後傳來熟悉的聲音。

“思音？”

我轉身，看見陸燁站在不遠處，手裏捧著一束百合。

他臉上閃過一絲慌亂：“你怎麼在這？”

我微微一笑，語氣平淡：“出院了，隨便走走。”

他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正要解釋什麼，林青嫿卻優雅地挽住他的手臂。

“思音，真巧啊，你也來求姻緣？”

她指了指姻緣殿。

我點點頭。

是啊，求一段徹底結束的姻緣。

我瞥了一眼他手中的百合，輕聲說：“我先走了。”

陸燁卻急忙拉住我，神色焦急：“思音，你別誤會，我是和青嫿來求平安的。”

“前幾天你遇到那樣的事，我擔心得整夜睡不著。”

“這花是特意為你準備的，正打算和青嫿一起去接你。你相信我，我沒忘記今天是你出院的日子。”

我低頭看著那束百合，突然笑了。

如果他真的在意我，就會知道。

我從小就對百合花粉過敏。

喜歡這花的，隻有林青嫿。

氣氛變得尷尬，陸燁緊緊抓著我的手腕，不肯放手。

這時林青嫿突然皺眉，聲音虛弱：“阿燁，我… 我好像有點不舒服......”

陸燁立刻慌了神：“青嫿別怕，我馬上送你去醫院！”

他鬆開我的手，回頭看了我一眼：“思音，你先回家，我送你姐姐去醫院。”

說完，他匆匆離開。

我看著他們遠去的背影，伸手摸了摸那塊木牌，突然笑出聲來，淚水模糊了視線。

一股難以抑製的悲痛從心底湧出，瞬間席卷全身。

我不知哪來的力氣，一把扯下木牌，狠狠摔在地上。

木牌斷成兩截，裂痕刺眼。

我的心也碎成了兩半。

有些東西，一旦破碎，就再也無法複原。

“你需要好好休息。”

臨近發布會，這是陸燁收走我手機時的借口。他不會想到，我早已準備了另一部手機。

打開社交媒體，鋪天蓋地都是關於我的消息。

熱搜榜第一的位置，赫然是林青嫿發布的新作品。那首鋼琴曲獲得了一致好評，評論區裏充斥著對她的讚美。

【這才是真正的天才！不像某些人，隻會靠炒作出名。】

【林家大小姐果然名不虛傳，這曲子簡直神來之筆！】

【話說林家那個二小姐呢？聽說以前也挺有名的，怎麼現在銷聲匿跡了？】

【嗬嗬，還不是靠抄襲姐姐的作品出名，現在原形畢露了唄。】

【裝什麼天才，不過是個投機取巧的騙子罷了。】

我一條條往下翻看，直到看見那首曲子的名字時，手指突然顫抖。

《破曉》。

那是我在一個無眠之夜寫下的曲子。

當時剛做完手術，右手還不能動，我就用左手在鋼琴上一個音符一個音符地試，用了整整一夜才完成。

那時的我，像個傻子一樣相信陸燁。

以為隻要足夠愛他，就能對抗全世界。

可到頭來，我不過是他計劃中的一枚棋子。

現在，連我僅剩的這點回憶，她也要奪走。

胸口突然傳來一陣劇痛，那些被壓抑的情緒像決堤的洪水，瞬間將我淹沒。

我緊緊攥著手機，指節發白，眼淚不受控製地往下掉。

就在這時，屏幕亮起。

是一個陌生號碼：

“考慮清楚了嗎？”

我擦掉眼淚，深吸一口氣。

“清楚了。”

“從今以後，我要把陸燁從我的人生中徹底抹去。”

按下發送鍵的那一刻，我感覺自己的心也跟著死了一塊。

但我知道，這是重生的必經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