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越城回來後,林絮絮做的第一件事,是給自己張羅葬禮。
“娃子,你說的啥子癌症晚期,真的治不好?”
“陸懷章那小子知道嗎?”
林絮絮眼眶微微發紅,沒有說話,從自己縫製的布口袋中掏出幾張毛票遞給了老木匠水根叔當作定金。
他是鄉下禮事的班頭。
水根叔沉默接過,吧嗒了口旱煙,目送林絮絮離開。
半個月前,林絮絮在紡織廠幹活時暈倒。
鎮子裏的醫生給她看了病,說她情況不對,讓她去大城市裏查一查。
林絮絮哪裏舍得。
陸懷章正在上大學,還準備創業,正是急需用錢的時候,去大城市檢查那得花一大筆錢。
而且,她還要攢錢籌備兩人的婚禮。
她認為自己隻是太累了,休息幾天就能好,就跟廠長請假回了家中住。
直到七天前,她在家中煮飯,毫無征兆吐了血。
意識到身體真的出了大問題的林絮絮徹底發了慌,簡單收拾行李就買了車票去省城,卻查出了晴天霹靂。
她癌症晚期了。
醫生告訴她這病基本無藥可治。
就算能,醫療費也不是一般家庭能負擔的。
而且,由於長期操勞,營養不良,她的情況十分嚴重,最多隻能活一個月。
那一刻,林絮絮六神無主。
她渾渾噩噩地走到越城大學,不切實際地想著陸懷章會有辦法。
最不濟,在臨死前,她也能多見心上人一麵。
可在大學門口,她卻看見自己心心念念的陸懷章抱著個靚麗的少女,在眾人的起哄中熱吻。
熱吻結束後,還單膝跪下,大膽示愛。
“溫靜漪,我喜歡你!”
他給少女送上代表愛情的玫瑰花,給她戴上銀色婚戒,對她許諾下相守一生的誓言。
見這一幕,林絮絮大腦一片空白。
怎麼會這樣?
明明高考落榜後,陸懷章抑鬱不振,了無生趣。
是她把自己的大學錄取通知書給了出去,咽下所有委屈說:“懷章哥,你替我去吧,我不想離開家。”
那天,陸懷章抱著她,哭得很傷心。
在前往大學報到時,更是鄭重許下誓言:“絮絮,我心中愛的人永遠隻有你一個。等我畢業後,我會掙到好多錢,會給你一個所有人羨慕的婚禮,你一定要等我回來!”
可現在,還沒畢業,陸懷章就背棄了誓言......
林絮絮心痛得無法自拔,踉蹌離開,卻不小心撞在別人身上。
她倒在地上,手被砂礫擦去了半塊皮,血淋淋的。
被撞的那人滿是關心地將她攙扶起來,還問她要不要去醫院,林絮絮隻是麻木地搖了搖頭,接著麻木地離開。
去到車站後,她買了張返程的車票。
當車窗外掠過大片的油菜花時,林絮絮的心暫時活了過來,她在心中安慰自己說:“沒關係的,反正也活不了太久了。懷章哥喜歡上了別人,等我死了,他也就不會那麼傷心。”
隻是,她再也當不成陸懷章的新娘。
期待了十多年的夢徹底破碎。
林絮絮心中泛起一陣綿綿密密的刺痛,好似有無數條小蟲子,將她的心臟一點點啃噬殆盡。
這種痛苦的感覺令人絕望。
好在隻有一個月。
之後,她就再也不用忍受這種痛,可以一個人永久長眠。
紛飛的思緒逐漸下墜,而後怦然落地。
林絮絮抬手擦了擦頭上的冷汗,呼出幾口氣,朝著前方的平層紅磚房走去,這是她和陸懷章的家。
兩人都是孤兒,相依為命長大。
能夠活下來,已然十分不易,因此兩人都視對方為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現在,她有點不想要陸懷章了。
當林絮絮掏出鑰匙,準備開鎖進門時,卻發現鎖已經被人打開,屋內傳出了女孩驚恐的聲音。
“懷章,我衣服裏有蟲子,你快點幫我抓出來!”
“不是那!還要再上點......”
“沒關係的,你直接伸進去抓就行!”
男女的悶哼聲驟然響起,還有衣服落地的噗噗聲。
林絮絮臉色煞白,嘴唇微微哆嗦著。
她透著門縫朝裏麵窺視一眼,女孩縮在男孩身上,兩人身形重疊,眼中充斥著欲望。
而那個身形高大的男孩,是她的陸懷章。
那一瞬間,林絮絮所有的思緒驟停。
整個人忽然倒下,頭重重地磕在了門板上。
屋裏的男女歡笑一下子就沒了聲兒,接著響起穿衣服的窸窸窣窣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