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霽領著玉素到的時候,漱玉堂大門緊閉,一堆丫鬟滿臉驚慌地守在門口。
見到她來,那些丫鬟仿佛看到救星似的,齊齊圍攏上來。
“大小姐,您總算來了!玉竹不突然抽瘋,把奴婢們趕出來,還把門都關死,攔著不準奴婢們進去!”
“裏麵還一直傳來乒乒乓乓的聲音,也不知玉竹到底在堂內作甚!”
“您快去管管玉竹吧!”
丫鬟們氣勢洶洶地告狀,儼然把她當成了坐在衙門裏升堂的青天大老爺。
鳳眸緩緩從她們身上掃過,雲霽忍不住輕笑出聲。
昔日裏,這些丫鬟拜高踩低,對自己這個父母雙亡的大小姐愛搭不理,全都上趕著巴結二房一家。
而如今,她們就驟然識得自己這個才得了掌家權的大小姐了?
“是我讓玉竹來的。”雲霽並沒理會這些丫鬟的狀告,而是冷聲道:“我耳鐺丟了,特意派玉竹來漱玉堂找找。”
有不長眼的丫鬟還嘴硬地追問:“玉竹要是把堂內的物件打碎了,二夫人怪罪下來,奴婢們實在是擔待不起啊......”
合著還是怕被李氏責問,想推卸責任啊。
雲霽當即斂去笑容,麵上一片冰冷。
“掌家權現下可是在大小姐手中!怎麼?你們隻怕二夫人,就不把大小姐放在眼裏嗎?”玉素恰到好處的出聲質問道。
“奴婢們不敢。”
被玉素的話戳中,丫鬟們全都心虛地垂下頭去。
侯爺、侯夫人早逝,大小姐也就仗著有個縣主和大小姐的名頭,才能在侯府過著金尊玉貴的生活。
不過明眼人都能看出來,這威遠侯府早晚是二老爺、二夫人一房的。
她們又不傻,自然知道該巴結誰。
但這些話她們萬萬不敢說出口,隻能在心下默默腹誹。
“既然不敢,那你們就都退下吧。”雲霽沉聲吩咐道。
“可二夫人那邊......”
“出了事,由我擔著。”
一句話,打消了她們所有顧慮。
眨眼間,圍攏的丫鬟們鳥作獸散,很快便消失在她眼前。
聽得外麵沒了動靜,玉竹立馬打開漱玉堂的大門:“大小姐,奴婢按您的交代把值錢的小物件都找出來了,您看看合不合適?”
雲霽點點頭,朝桌案上一一看去。
漱玉堂是威遠侯府待客的正廳,她的“好”叔父、叔母最喜歡在此擺著高雅、值錢的物件,來充當門麵、彰顯侯府的勢力。
在各式琳琅滿目的物件裏,她一眼就相中了三個合適的。
一個是羊脂玉如意,價值千兩白銀,是雲仲禮專用來附庸風雅的。
目光輕移,再落到一個做工精巧、價值千金的粉彩瓷瓶上。
那是父親還未過世時,領著大軍凱旋而歸後,宮裏貴人專門送來的賀禮。
至於最後一個嘛。
芊芊素手往前一指,指向一幅畫卷。
前朝畫聖吳道子所做的《太行山色圖》,價值連城,更重要的是——
這是禦賜之物,嚴禁私自買賣!
但其中的彎彎繞繞同她這個急於籌到銀錢、解決侯府斷糧危機的大小姐可沒什麼關係。
唇邊漾起一抹滿意,雲霽平靜地說道:“拿上這三個,隨我去盛昌典莊。”
盛昌典莊,是京中最大的當鋪,給價最是公道大方,她相信,憑這三件東西的價值,定能當個好價錢。
那樣一來,侯府賬上沒錢的危機不就迎刃而解了嗎?
碧梧院。
“您是沒瞧見,大小姐對采買一竅不通,發現賬上沒錢反倒來問我們有沒有解決之法。”
“後來大小姐更是央著我們這些下人,千萬別把這事告訴您呢!”
“咱們府上缺了誰都可以,唯獨不能少了二夫人您這個定海神針啊!”
以楊管事為首的幾個管事,你一言、我一句,把李氏哄得喜笑顏開。
笑過之後,李氏還不忘擺出一副體貼小輩的姿態,叮囑他們:“那麼都是府上的老人了,霽兒初次掌家,你們就多擔待些,別同她一般見識。”
“誒呦,夫人您啊,就是太心善......”
楊管事拍馬屁的話還未說完,馬嬤嬤就匆匆從外頭走來。
“夫人!大小姐說是丟了個耳鐺,帶著人去漱玉堂翻找了大半天,也不知怎地就突然帶人出府了!”
李氏皺了皺眉頭:“她出府做什麼?”
“老奴不......”
“說不定大小姐是出府謀錢財去了!”楊管事嘴快地搶答。
在李氏疑惑的目光下,楊管事解釋道:“大小姐誇下海口,說今日之內就能把采買的銀錢給我們。”
“依我看啊,大小姐一個閨閣女子,能掀起什麼浪花?不過是白掙紮罷了!”
李氏眼底劃過幾絲不屑。
虧她還當雲霽有什麼手段,結果隻是個有點心機、全無能力的丫頭片子。
李氏撇了撇嘴:“罷了,隨她去吧。”
也許楊管事自己都沒想到,他隨口一句貶低雲霽話居然會一語成讖。
此時此刻,雲霽領著玉竹、玉素兩個丫鬟,正站在盛昌典莊外,看著金燦燦的牌匾出神。
典莊門口招攬客人的小二嫌她擋住了來往主顧的路,出言驅趕:“這位小姐,勞煩您讓開些!我們這是當鋪,可不是您這種大家小姐挑選珠寶首飾的地兒!”
“我不是來挑選珠寶首飾的......”蛾眉微微一凝,少女青澀的臉龐上微微流露出幾分膽怯:“可否讓你們掌櫃出來一見?我也有些物件要當......”
小二將她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麵露懷疑:“我們隻收值錢的物件,您有什麼可當的?”
像她這樣穿得富貴、出門丫鬟不離身的大家公子、小姐他見得多了。
誰都說自己帶的物件值錢,結果拿出來一看,全是些從犄角旮旯裏扒出來的玩意,連他這個打雜的小二都看不上。
小二聲音不小,一時不少路人的注意都被吸引過來。
“放肆,我家小姐豈是......”
“玉素。”少女麵上閃過幾分慌亂,低斥道:“不可胡言!”
小二眼中的鄙夷更甚,連帶著看熱鬧的路人都紛紛圍攏過來,想看這出鬧劇如何收場。
可下一秒,他們卻親眼看著這位大家小姐,小心翼翼地從丫鬟隨身攜帶的布包裏掏出一柄玉如意,高高舉起,茫然地問出了聲。
“不知這柄羊脂玉如意能否在此典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