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陳硯成親五年,我用嫁妝助他從寒門秀才到進士及第。
洞房花燭時許我的誥命還言猶在耳,他卻要將養著的外室抬為平妻。
下了絕育藥讓我終生不育,卻還留著我給他掙錢養小妾養庶子打點仕途。
天下豈有這等好事!
我被稱為沈家聚寶盆,卻也不願自己的賺的銀子被這樣糟踐。
陳大人既然不能遵守諾言,那就請去流放吧!
戌時的梆子響過三聲,我合上了最後一份賬本,和其他已經整理好的一起放到了書架上。
手指拂過書架第三層的賬本時,指尖突然蹭到一塊凸起的木刺。
"奇怪。"我蹲下身,指節輕叩底板。
空洞的回響。
指甲沿著縫隙一挑,暗格"哢"地彈開。黴味混著茉莉香粉撲麵而來,熏得我眼眶發澀。三樣物件在月光下泛著冷光:一疊泛黃文書,火漆封口的信函,還有...
羊脂玉扳指。
我喉頭猛地發緊。這是父親五十大壽時,我親自從西域商人那挑的籽料訂製的。他一直戴在手上,但去年父親去世時屍體上卻沒有。我還以為是被馬匪所劫,現在卻在這裏出現了。
扳指內側"沈"字暗褐色的汙漬在月光下像道血痕。我取下發簪輕輕一刮,鐵鏽味在舌尖炸開,這是父親的血?!
"少夫人?"小翠提著燈籠站在門外,"少爺說今夜宿在衙門..."
"知道了,下去!"手在顫抖,我的聲音卻冷靜得可怕。視線又看向另外兩件,心中有種預感:打開這兩樣東西,我的世界就變了。
信箋在掌心沙沙作響。戶部尚書高展業的私印赫然蓋在末尾:"...畫月既已誕下子嗣,當早日抬為平妻..."日期赫然是父親出事前三天。
文書裏夾著的是一份供詞。隆慶三年春闈,主考官受賄白銀八千兩的罪證——正是陳硯中進士那年。最後那頁按著血手印的證詞,署名是父親最得力的掌櫃,去年春天"失足"墜河的那個。
窗外驚雷炸響。雨點劈裏啪啦砸在青磚上,我明明身處屋中,卻感覺自己已經被從裏到外地澆透了。
紅燭搖晃,我仿佛看到了五年前新婚夜,那個一臉嬌羞,對未來滿懷期望的自己。
我是沈家獨女。
我的老爹,在我出生時,還是家中隻有百十畝地,十幾間鋪子的洛城沈員外。那個天生一張笑臉,整日樂嗬嗬的彌勒佛一樣的人。
而我娘,西施的容貌西施的身子。偏偏生我時又傷了身體,幾年內都沒再有孕。祖母嫌我是個女兒,但父親偏偏一副有女萬事足的模樣,急壞了祖母,也急壞了族中長老。
父親這點家業,在族中也算小有錢財了,他不納妾不生兒子,自然就有族老來關切他子嗣問題。要麼過繼個男丁,要麼娶兩房妾室生個兒子繼承香火。
族老自認為全是我爹著想,卻被父親連連搖頭拒絕,一點猶豫都沒有地給了族老回話:“我沈萬寶這輩子隻一妻一女。就是哪天有人抱著兒子來說是我的,那也定不是我的種。我前世就修了這些功德,能換來她們母女已是佛祖垂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