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成為未婚夫霍雲霆心中的完美名媛,我削了下頜,墊了鼻梁,還做了縮胸。
在他說我的骨相不夠精致時,我已經做了第九次改造。
第十次,我躺在江南最頂級的醫美中心,聽見未婚夫和醫生的對話。
“霍先生,您的未婚妻從五官到身材都做了很多遍手術了,再繼續下去,她的身體會承受不住的。”
“可惜還是不及蘇清的氣質,她天生就帶著東方古典的優雅。”
未婚夫冰冷的聲音擊碎了我所有憧憬。
原來不是我不夠優雅,而是我永遠無法成為那個留學時期的初戀情人。
在婚禮前期,我做了最後一次手術,取出了所有假體。
抹去過往,我選擇以另一個身份重生。
1.
我躺在熟悉的手術台上,完成第十次改造。
五年的戀愛裏,未婚夫一直標榜自己是精英階層的完美代表。
他嫌棄我的鼻子不夠挺,我就去墊了鼻梁。
他覺得我身材不夠纖細,我就去做了全身吸脂。
他說我的下頜線不夠優雅,我就去磨骨貼近他理想中的輪廓。
十次手術,術後傷口的疼痛總令我深夜呻吟。
但換來的不是他的滿意,而是發現自己成了別人的影子。
剛從麻醉中清醒,我就聽見走廊傳來他與主治醫生的對話。
霍總裁低沉的聲音透過門縫傳來。
“錢不是問題,給她用最頂級的材料,最先進的技術。”
他把我送去學茶藝,要求我舉手投足都帶著古典韻味。
他讓我去學習禮儀,要求我談吐間都是名媛氣度。
原來從容貌到氣質,我都在模仿著蘇清的影子。
我抬手想擦掉眼淚,卻牽動了臉上的傷口,疼得蜷縮成一團。
動靜引來了他的注意,霍雲霆大步走了進來。
他的目光有一瞬間的恍惚。
“蘇清?”他輕聲呢喃。
蘇清,他留學時的白月光。
看著他瞬間清醒的眼神,我扯出一抹嘲諷的笑。
他的臉色瞬間變得蒼白,眼中滿是慌亂。
“寧寧,你醒了?”
我勾起嘴角,看著他拙劣的掩飾,突然覺得可笑。
“嗯。”
我冷淡應聲,看著他如釋重負。
他快步走到床邊,看見我滲血的紗布,神色慌張。
“怎麼流了這麼多血,王醫生,快來看看!”
他小心翼翼地將我抱起,仿佛在對待易碎的珍品,臉上的心疼那樣真切。
“疼哭了?別怕,我馬上讓他們給你打止痛針。”
靠在他的懷裏,聽著他強有力的心跳,我輕輕搖頭。
此刻他眼中的憐惜,是給我,還是給這張逐漸變得與蘇清相似的臉?
他把我輕放在病床上,細心地掖好被角,又吩咐家裏準備補血的藥膳。
忙完這些,他看著我,露出溫柔的笑容。
“明天是我們的訂婚紀念日,我——”
一陣刺耳的手機鈴聲打斷了他的話。
那是他為蘇清專門設置的鈴聲,我再熟悉不過。
第一次響起時,他把我一個人丟在品牌發布會,去接蘇清的私人飛機。
第二次響起時,他放我獨自在慈善晚宴,陪蘇清去看她最愛的歌劇。
而這一次,是第三次了。
看著他欲言又止的樣子,我主動開口。
“去吧,蘇清小姐在等你。”
他驚訝地看著我,似乎沒料到我會如此平靜。
畢竟從前每次聽到這個鈴聲,我都會歇斯底裏地糾纏他。
電話那頭似乎等得急了,鈴聲一直在響。
他深深看了我一眼,見我真的不再挽留,轉身離開了病房。
我按下床頭的呼叫鈴。
“安排手術,我要取出所有的假體。”
醫生緊急會診後,我再次被推進了手術室。
等手術結束時,天色已經全黑,我的臉上纏滿了紗布。
我始終想不明白,我和霍雲霆怎麼會變成現在這樣。
命理師說我二十歲有一劫,那天,是霍雲霆救了我。
他給我輸了整整一千毫升的血,動用所有人脈請來最好的專家,才把我從死神手裏拉了回來。
所以後來,當他說我哪裏不夠好,我就乖乖去改造。
我以為他是事業有成的精英,對一切都追求極致。
沒想到他不過是在用我,拚湊另一個人的影子。
突然,一聲暴怒的咆哮打斷了我的思緒。
“寧悅,你是不是早就知道蘇清會出事,所以才這麼配合!”
2.
蘇清出事了?
我還沒來得及理清思緒,霍雲霆已經衝到我麵前,眼中的戾氣幾乎要將我吞噬。
“你竟然找人撞了蘇清的車!你怎麼能這麼歹毒!”
我虛弱地搖頭。
“不可能,我一直在這裏做手術。”
他眯起眼睛,臉上寫滿了輕蔑與憤怒。
“別狡辯了,蘇清昏迷前喊的就是你的名字。如果你真的清白,就去給她輸血!”
“現在就去!”
我幾乎是咬著牙應下,心中的怒火與委屈一並湧上。
霍雲霆顯然沒料到我會這麼幹脆,他原本篤定我會找借口推脫。
“那就走,去輸血室。”
我撐著虛弱的身子下床,套上外套。
看我真要去獻血,他的腳步突然遲疑。
“難道真不是你做的?”
五年的感情,在他心裏我就是這樣一個心狠手辣的女人?
我扯出一抹冷笑,語氣諷刺。
“對,就是我做的。反正在霍總眼裏,我就是個不擇手段的惡毒女人,什麼壞事都是我幹的。”
見我真的動怒,他伸手想拉我,語氣也軟了下來。
“寧寧,我不是這個意思...”
“別廢話,要多少血?”
我甩開他的手,徑直走到輸血椅前坐下。
王醫生看見我要獻血,驚訝地看著我,欲言又止地看向霍雲霆。
我對上王醫生的視線,輕輕搖頭。
“當初霍總給我輸了一千毫升的血,今天我還給他。”
“王醫生,直接抽一千毫升,從此我和霍雲霆兩不相欠。”
王醫生震驚得聲音都在發抖,壓低聲音道。
“你瘋了嗎?抽這麼多血會要命的!”
我沉默著,隻是催促她快點。
霍雲霆聽著我的話似有觸動,目光落在我卷起的袖子上。
看到我光潔的手腕,他大步上前,眼中滿是不可置信。
“你把那道疤痕去掉了?為什麼!”
我撫摸著手腕,那裏曾經有道深深的傷痕,是我替他擋了黑幫的一刀。
那年商圈動蕩,他被地下勢力盯上,千鈞一發之際,是我用手臂替他擋下了致命一擊。
那刀直接傷到了動脈和神經,差點讓我失去整條手臂。
他花了將近一個億,請來全球頂尖的專家,才保住了我的手。
訂婚後的每個夜晚,他都會虔誠地親吻這道傷疤。
我直視著他的眼睛,一字一頓。
“因為你嫌它影響美觀,所以我去做了疤痕修複。”
他聽到這個回答,整個人都崩潰了,像個迷失方向的孩子。
“不可能!你說過這是我們愛情的見證,永遠都不會抹去的!”
我已經厭倦了這種無意義的對話,麻木地開口。
“你真的在意嗎?你也說過會永遠愛我,可現在呢?”
霍雲霆驚慌地看著我,嘴唇顫抖。
“我...”
我打斷他的話,覺得一切都索然無味。
“疤痕消除了,這張臉是不是更像蘇清了?霍雲霆,這場扮演遊戲,你玩得開心嗎?”
3.
霍雲霆慌亂地抓住我的手腕,連聲否認。
“你聽我解釋,你不是——”
一個護士突然衝進病房,打斷了他的話。
“霍總,蘇清小姐情況危急,她是稀有的RH陰性血型,血庫儲備不夠!”
聞言,霍雲霆立刻看向我。
他當然記得我也是RH陰性血型,這個眼神已經說明了一切。
“我同意獻血。”
聽到我的回答,他鬆了口氣,嘴角勾起溫柔的弧度,正要抱我。
我從包裏抽出一份文件。
“在這上麵簽字,我就去獻血。”
霍雲霆看到我的舉動,神色輕鬆了許多,接過文件時還帶著笑意。
“又想要什麼?遊艇還是珠寶?我就知道你最善良,每次都是這樣,一點小禮物就哄好了。”
他滿臉笑容地翻開文件,表情瞬間凝固。
“解除婚約書?”
他的聲音驟然冷下來,額頭青筋暴起。
“寧悅,現在是人命關天的時候,你別在這玩這套!”
我別過臉,聲音平靜。
“我不要補償,不要賠償,我隻要自由。”
霍雲霆還以為我在耍性子,畢竟從前每次吵架,我都會說要解除婚約。
但這一次不同,我是真的要放手了。
他死死盯著文件上我已經簽好的名字,手指微微發抖,仿佛那一筆一劃都在灼燒他的眼睛。
就像隻要他簽下名字,我就會從他的世界徹底消失。
“霍總,蘇清小姐撐不住了!”
另一個護士跑進來,氣喘籲籲。
“必須馬上輸血,再晚就來不及了!”
霍雲霆聽著這話,眉頭緊鎖,抬眼看我,欲言又止。
最後還是在文件上簽下了自己的名字。
“夠了嗎?玩夠了就去救人。”
他把文件摔在桌上,我取走其中一份,小心地收好。
護士已經開始準備輸血設備,冰冷的針頭刺入我的血管。
霍雲霆背對著我,聲音冷得像冰。
“抽八百毫升,不夠就一千毫升。”
王醫生驚得站了起來,我趕緊開口。
“霍雲霆,你還記得我二十歲那年,你給我輸的那一千毫升血嗎?”
他似乎沒想到我會提起這件事,轉過身,神色複雜。
我沒等他回答,繼續說。
“可我現在抽一千毫升血,會死的,你確定要這樣做嗎?”
不知是哪個字眼觸怒了他,霍雲霆突然暴怒。
“解除婚約都簽了,你別再演戲了!我不也輸過一千毫升?死什麼死!”
他看都不看我慘白的臉色,繼續咆哮。
“你整天不是整容就是鬧脾氣,我告訴你,就算你再整一百次,也比不上蘇清的萬分之一,她渾身上下都是天生的完美!”
4.
他的眼神晦暗不明,但我已無暇思考,隻聽見霍雲霆重重摔上門離去。
霍雲霆,二十歲那年你給了我重生。
今天,我把這條命還你。
回到病房,床頭擺滿了家裏送來的補血湯藥。
我喝了幾口,便昏昏沉沉睡去。
夢裏回到了與霍雲霆初遇的場景,那時的我無論是樣貌還是性格,都與蘇清截然不同。
那時他說我像朝陽,像春風,像這世間一切美好的存在。
究竟是從什麼時候開始變質的?
是他嫌我不夠優雅,送我去貴族禮儀學校。
是他說我不懂品味,逼我去法國學習美食。
是他覺得我五官不夠精致,要我去整容。
是我整完容後,他又說我太過做作。
我看著他身邊的女人越來越多,有人有著蘇清的眼睛,有人有著蘇清的輪廓。
我天真地以為,隻要把自己變成他喜歡的樣子,就能得到一絲真心。
可惜再完美的仿製品,終究比不過原版。
一陣喧嘩驚醒了我,霍雲霆帶著保鏢闖進病房。
“蘇清又開始大出血了。”
我難以置信地看著他,所有的委屈在這一刻決堤。
“我已經抽了一千毫升血,再抽就是死路一條!我全身都是手術傷口!”
霍雲霆愣了一瞬,隨即露出厭惡的表情。
“寧悅,你可真讓我開眼,為了逃避獻血,連這種借口都編得出來!”
看著我虛弱的樣子,他又俯身,放軟語氣。
“蘇清在等著你,這可是一條人命啊。”
蘇清,永遠都是蘇清。
她的命是命,我的就不是了嗎?
為了複製蘇清,他要我改變說話方式,要求我端莊優雅,逼我學習插花。
現在連我的命,也要獻給蘇清嗎?
大概是我的抵觸激怒了他,霍雲霆揮手示意,保鏢們推著我的病床向外走。
經過門口時,我望著他的背影,淚水無聲滑落。
“你這麼愛她,非要用我的命去換嗎?”
霍雲霆轉過身,長久地注視著我,直到我快被推進手術室,才低聲說。
“不會有事的,我已經在全球調配血源。你不會死的,寧寧。”
我閉上雙眼,任淚水流淌。
“霍雲霆,今生恩怨兩清,來世不複相見。”
他似乎沒想到我會說出這樣的話,看著我被推走的背影,突然湧上一股荒謬的預感。
仿佛從此以後,我真的會從他的世界裏消失。
他急切地喚我的名字,但我始終沒有回頭。
霍雲霆在手術室外焦急等待,突然看見護士慌張地推我進去。
“怎麼回事?我隻是讓你們抽血,為什麼要推她進手術室?”
王醫生一邊推著病床,一邊快速解釋。
“霍先生,寧小姐剛做完整容手術就大量失血,身體已經承受不住,必須立刻搶救!”
霍雲霆臉色煞白,不敢相信地看著我被推入手術室。
他靠在走廊的牆上,第一次對命運感到恐懼。
深夜,手術室的門終於打開,霍雲霆鬆了口氣,握住蘇清的手。
王醫生隨後推出另一張病床,上麵蓋著白色的布。
霍雲霆心底湧上不詳的預感,顫抖著不敢揭開,卻聽見王醫生沉重的聲音。
“淩晨一點二十六分,因失血過多,寧小姐永遠離開了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