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年前葉昀出車禍,雙腿受傷成了殘廢。
一夜之間,他從天之驕子成為人人都可踩上一腳的廢物。
不僅未婚妻跟人跑了,還失去了謝葉家繼承人的身份。
隻有我,陪他複健五年,忍受他莫名其妙的脾氣。
可五年後,葉昀再次出車禍,不僅忘了這一切。
還要去找昔日未婚妻和好。
他按著自己的胸口,幾乎冷酷道:
“心是沒法騙人的,我愛她,這顆心滿滿都是她。”
“她不理我,我簡直像要死掉那樣痛苦。”
“我不愛你,對不起。”
1
一群富二代尋歡作樂的派對上,葉昀摟著淩時薇坐在中心。
遠遠的,淩時薇倚靠在葉昀懷中,衝我吹口哨:
“嫂子,別偷懶啊,大夥等著吃呢。”
葉昀身側圍著一圈人,大部分都是來看熱鬧的。
昔日情侶冰釋前嫌,舊情複燃,現任妻子隻能像仆人一般在一旁伺候。
葉昀的朋友敬他酒,口吻恭維:
“還是葉哥厲害啊,把小仆人調教的這麼乖。”
“對了葉哥,這五年的事,真的什麼都不記得了?”
葉昀不耐煩的點點頭,餘光瞥見我,眉頭皺的更緊。
我把手裏的水果做成沙拉,分裝好,走過去遞給葉昀。
他親手將最大的草莓喂給淩時薇,看著我不屑的嘲笑:
“就為了跟著我,至於嗎?”
“真是沒有比你更賤的人了。”
他懷裏的淩時薇捂嘴嘲笑,那眼神分明是看不起。
一圈人笑得前仰後合,我無措的站在原地。
派對結束後,地上滿是酒瓶。
淩時薇扶他進房間,路過我時,偏要拉上我。
我不懂這種莫名其妙的情趣,隻能盡力閉上眼睛和耳朵。
葉昀挑起淩時薇的浴袍,眼神繾綣又迷人。
我坐在他們床前,為他們調酒。
透明的高腳杯,冰塊浮沉,我的手也冰涼。
結束後,葉昀把淩薇哄睡後,才悠閑的走到我身邊,俯身喝了一口我的酒。
“怎麼這麼鹹?難喝死了。”
我不言語。
酒順著我的頭頂流下來,他的聲音逐漸變得模糊。
“不管那五年發生了什麼,都過去了。”
“也沒人能證明你說的就是真的。”
“繼續給你妻子的身份已經是我能做的最大讓步。”
“你給我認清自己的地位,不要無理取鬧。”
我苦笑了一下,葉昀出車禍後,身邊的所有人仿佛都一瞬間消失了。
除了我以外,確實沒有第二個人能證明我照顧他五年。
可我手上厚厚的繭子,身上葉昀做複健痛到深處時打的傷疤,最久遠的現在已經成為黑褐色的一道印記。
這些不能證明嗎?隻是他不願相信罷了。
我不再解釋,從包裏翻出一份文件遞給他,緩緩開口:
“好,把這個簽了我就答應你。”
他厭煩的接過我手裏的文件。
“希望你信守諾言,別到時候又出爾反爾!”
簽上字,扔下文件就趕我走。
太過情急,以至於都沒看清。
剛剛簽下的,是我與他的離婚協議書。
2
算下來,這已經是葉昀第三次當眾羞辱我了。
事不過三,這次是我給葉昀的最後一次機會。
剛回到家,小和匆忙走過來。
“小姐,少爺沒和你一塊回來嗎?”
“飯菜都涼了,少爺不是答應您......”
葉昀答應我,結婚兩周年,他要與我好好慶祝。
為此我準備了整整一個月。
我看著桌上早已冷掉的飯菜,笑了笑:
“不吃了,小和,幫我收拾一下行李吧。”
我是個孤兒,本就無依無靠。
和葉昀結婚後,我幾乎把我的全部家當都搬到這裏。
我讓小和照著單子,把屬於我的都裝起來。
其實並沒有很多東西。
最終也隻收拾出兩個小小的行李箱。
還有一幅巨大的畫框。
這幅畫,是我們結婚後,葉昀特地給我畫的。
上麵畫著我們兩個,還有一個小小的房子。
說有他在的地方,就是我的家。
我感動得痛哭流涕。
讓小和把這幅畫燒了之後,我又讓園丁把花園裏我種的花花草草全部鏟除。
可走到門口,我又發了瘋似的跑回去。
抱著一灘灰燼哭的涕泗橫流。
這株百合,這束滿天星,這團草簇......
都是我們親手埋下的種子。
他曾經待我那樣好,讓我真的以為那是真心實意。
可不過區區兩年。
命運就對我開了人生中最大一個玩笑。
小和在身後拉著我的袖子哭成了淚人。
“小姐,到底怎麼回事?怎麼突然就要走了。”
我擦掉她的眼淚。
“沒事,這本來也不是屬於我的位置。”
葉昀的未婚妻,本來就不該是我一個孤兒。
踏出房門之際,管家突然攔住我的去路。
“小姐,有件事少爺讓我告訴你。”
小和眼睛一亮:
“一定是來挽回小姐的,肯定是少爺知道小姐要走了。”
我捏了捏手心,莫名咽了咽口水。
再開口時,嗓音變得沙啞:“少爺說什麼了?”
“少爺說,他和淩小姐去江南玩了,後天回來。”
“讓小姐把房間收拾一下等回來給淩小姐住。”
“少爺讓你先搬去閣樓。”
“還有,淩小姐喜歡吃淮揚菜,但不喜歡吃外麵的,讓你先學著做一下。”
“淩小姐......”
“淩小姐......”
字字句句,全是圍繞淩小姐。
最後一句:“淩小姐心思重,少爺讓你不要提那五年的事。”
一顆心一下子掉落穀底。
五年相伴,兩年婚姻。
最後那一絲期待就這樣被澆了個徹底,再不複燃。
“這些事,還是讓他親自來吧。”
我平靜的拉過行李箱。
轉身。
再也沒有回頭。
葉昀帶著淩薇在江南玩了個痛快。
足足兩個月後才回家。
其實本該去半個月的,隻是酒桌上有人突然問起。
“葉少當真厲害,能讓寧晚對你死心塌地的,都那麼對她還不肯離開你。”
“不過你這樣,她不會生氣嗎?”
馬上有人附和。
“你這就不懂了吧?”
“寧晚那個賤人,我看啊,就算葉昀要她的命,她也會毫不猶豫給他的。”
“葉少,對不對?”
謝世寧倨傲的揚揚眉。
這倒不假。
寧晚對他,一向死心塌地。
就連他當著她的麵上演活春宮,她也不見絲毫反對。
反倒是乖乖給他調酒。
此時手機傳來消息,葉昀笑著打開。
可下一秒,那笑容就僵在嘴角。
“走了?”
旁邊的淩薇突然一笑。
“嫂子這是耍小性子了?”
“看來是對你有所不滿啊。”
下一瞬,她又紅了眼眶。
“她一個孤兒,能去哪啊?”
“都是我的錯,要不是我,你也不會......”
“昀昀,咱們快回去吧。”
葉昀嗤笑一聲。
出了葉宅,她還能往哪走?
睡橋洞嗎?
他倒要看看,她這次離家,到底能堅持到幾時?
這一玩就足足玩了兩個月,等到回家的時候,整個宅子都靜悄悄的。
哪還有什麼我的影子。
“夫人呢?”葉昀皺著眉問小和。
“夫人早就走了,一直都沒回來。”
“什麼?!”葉昀震怒。
拿起手機就要打電話。
淩時薇身子一歪:“昀昀。”
葉昀扶住她。
再看向小和時,眼角帶著一抹倨傲。
“時薇這次去江南崴了腳,寧晚不是挺會按摩的嗎。”
“把她給我叫回來。”
小和給我打電話時,我幾乎要笑出聲。
我會按摩,完全是因為葉昀腿不好,一到下雨天就刺痛,我自學了按摩,沒日沒夜的給他按。
可現在,別說淩時薇,就是葉昀,我也不會給他按。
“不去,找按摩師。”
說完我就要掛電話,電話那頭卻突然響起葉昀的咒罵。
“寧晚我給你臉了是吧。”
“能給時薇按摩是你幾輩子修來的福分,還敢不來?”
“我告訴你,你可以不來,那給福利院的慈善撥款,你也別想要了!”
葉昀最知道什麼才能拿捏我。
我從小在福利院長大,那裏的一草一木對我都有特殊的含義。
我無奈地歎了口氣:“等我吧。”
3
我到門口時,葉昀正抱著胳膊靠在門邊。
看上去像等了很久。
“過來。”他下巴微抬,居高臨下的看著我。
正要上前,卻發現手被人拽著,小和衝我搖著頭。
除此之外,所有傭人站成一排,如臨大敵的看著我。
見我不動,葉昀怒氣衝衝地撲過來,一把拽過我摔到地上。
“你居然敢詛咒時薇!”
一個紮滿毒針的薩滿娃娃扔在麵前。
我連眼皮都懶得抬。
上麵墨跡都未幹,而我兩個月前就已經離開這裏,怎麼可能是我。
可淩時薇說在我房間找到,葉昀就連看也不看,對我興師問罪。
出完氣,他又把我拽到主臥。
“把這裏收拾好,時薇不敢住你的房間了,以後她住這裏。”
“再敢耍花招,我要你好看。”
我跪在地上膝伏著擦著地,淩時薇翹著腳在床上扒橘子皮。
她有恃無恐地靠在床頭用鼻孔看我,聲音陰狠。
“哎呀,你說你這命啊。”
“克死父母就算了,還克死小孩。”
“幸虧葉昀命大,沒被你克死。”
我渾身一震,驚愕的望著她。
這時才發現,她橘子皮下墊著的,是我一年前的產檢報告。
心臟仿佛被一雙巨手扯碎,我的骨骼發出細密的顫抖。
一年前,我懷了葉昀的孩子。
我和葉昀都高興得要命,抱在一起尖叫。
可是好景不長,沒過幾個月,孩子就掉了。
那時我緊緊抱著葉昀的腰,哭的撕心裂肺。
葉昀將我攬在懷裏,眼底滿是痛苦。
“別哭,別哭,還會有的。”
幾乎控製不住的,我撲向淩時薇。
拚了命的撕扯她的頭發,扇她的臉。
直到聽到聲音的葉昀趕來,一腳叫我踹飛。
“你他媽幹什麼呢你?”
“你敢打時薇,你瘋了你?”
“時薇懷孕了你不知道嗎?”
“自己沒了孩子,就也想把別的孩子也弄沒嗎?寧晚,以前怎麼沒發現你這麼狠毒。”
孩子,孩子......
她的孩子,那我的孩子呢,我們的孩子呢?
我慘笑起來,撿起一旁的玻璃碎片,朝他紮去。
最後我也還是收了力,淩時薇尖叫著抱住他時。
我擦了擦手上的血跡,然後淡淡開口:
“我今天來,其實是想給你這個。”
說著我把一個藥瓶扔在地上,空氣中瞬間彌漫起草藥的氣味。
這是我之前為葉昀特製的治療腿的傷藥,雨天用可以很大程度的減免痛苦。
哪怕到這種時刻,我還是怕以後雨天沒人給他揉腿他會受不了。
我真是賤。
葉昀眼神晦暗的看著那瓶藥,眼底突然暗了一瞬。
在我即將走出門時,他終於開口。
“你還是我名義上的老婆,今天的事,你和時薇道個歉,我就原諒你,你也可以搬回來。”
“不用住閣樓,住客房也可以。”
客房,多稀罕。
但我知道,這已經是他能做到的最大讓步。
見我絲毫不為所動,仍抬腳往外走。
葉昀終於急了,他脫口而出。
“我們一起打的戒指,你沒留下,為什麼帶走?”
說完,屋內瞬間陷入安靜,葉昀懊悔的住了嘴。
可已經晚了,我感覺全身血液不停的倒流。
隻一刹,就讓我渾身寒涼。
那枚戒指,是葉昀失憶前帶我打的,內側還刻著我們二人的名字。
可他分明失憶了,又怎會記得這枚我帶走的戒指。
我轉過身,冰冷的看著他。
4
其實有些事,一個眼神就能明白。
看到葉昀那個心虛懊悔地表情時,我就一下子懂了。
一些疑點,也在這一刻水落石出。
可我最終還是什麼都沒說,思來想去,無非就是那些原因。
不過就是五年之後,葉昀發現自己還是愛淩時薇。
要麼就是或者覺得我這個孤兒的身份實在配不上他。
這些都情有可原。
我心裏墜著疼,愣了幾十秒才喘過氣。
我從手上把那個戒指扯下來,幾乎癲狂的拿腳踩碎。
“葉昀,你不得好死。”
回家的路上,我接到福利院院長王媽的電話。
“寧晚啊,你有空嗎,可以過來一下嗎?”
我喘了口氣,輕聲道:“有的,我現在就去。”
一下車我就看到等在門口的王媽,還有旁邊那個身著白衣的斯文公子。
他皺著眉看著我手上殘留的血跡,聲音清澈動聽。
“可是受傷了?”
我被他突如其來的關心弄得眼眶一酸,險些掉出眼淚。
在心裏暗嘲:“寧晚,真沒出息。”
“有什麼沒出息的,還是個小女孩而已。”
他目光灼灼的看著我,仿佛會讀心術一般接了我的話。
王媽笑眯眯的開口:“寧晚,這是林野原,特意因為你來給福利院捐款的。”
我詫異的望向他,他卻盯著我瞪得圓圓的大眼睛撲哧一聲笑出來。
“幹嘛這麼看著我,你不知道嗎,你很有名欸。”
“A市誰不知道有個小姑娘特別愛做慈善,我爺爺成天嘮叨著讓我向你學習呢。”
那倒是,因為淋過雨,所以更想為別人撐傘。
自從財富自由後,我沒少給A市大大小小的產業捐款,連慈善大使都拿過不少個了。
顧林原再次看著我入神,直到王媽提醒他他才想起正事。
他輕咳一聲:“我今天來,是有事想要求你。”
“馬上就是兒童節了,可經調查,大涼山深處的那些孩子們還從來沒過過兒童節。”
“我想邀請你和我一起去給他們過節!”
我愣了一下,然後心中忐忑。
大涼山,好像是很遠很遠的地方。
猶豫間,手機突然響起一個通知。
是淩時薇發來的。
圖片裏一瓶細小的粉末。
“一個成型的嬰兒,隻靠這麼一瓶小小的粉末就能殺死,科學真是太神奇了。”
“每天服用一點,孩子就嗖的一下。”
“死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知道是誰給你下的藥嗎?”
“是小和啊,是你最信任的仆人。”
“哈哈哈哈哈很意外吧。”
“不過真正的凶手,其實還是孩子他爹,葉昀。”
“我可警告你,你最好不要給我惹是生非。葉昀不想要你的孩子,可不代表他不想要我的孩子,你要是敢動我的孩子,我就讓你生不如死!”
眼前的事物突然間變得離我好遠。
鋪天蓋地的絕望將我捂得嚴嚴實實,一口氣堵在喉嚨,我控製不住的倒下去。
徹底失去意識之前,一段遙遠的記憶在我的腦海中越來越清晰。
得知懷孕後,葉昀興奮的抓著我的手,高興的不知道怎麼辦是好。
可我還是沒來由的覺得難過。
那時我不懂,可現在我明白了。
是眼神。
葉昀高興的眼神,其實很空洞。
裏麵沒有高興,沒有幸福。
隻有擔憂和麻煩。
他貪圖我給他的溫暖,又不甘於要一個孤兒給他生的孩子。
我醒來之後,林野原正一臉擔憂的坐在我床前,雙眼通紅的望著我。
我嗓音暗啞,艱澀地問:“現在可以出發嗎,我不想呆在這了。”
飛機騰空的前一秒,我把所有和葉昀有關的人都拉近黑名單,然後拔掉手機卡,丟進了垃圾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