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丈夫的大哥死後。

發誓一輩子都隻愛我的孫為民，背著我同意了公婆的荒誕要求，悄悄的肩挑兩房整整十年。

等我發現他肩挑兩房的時候，寡嫂已經懷孕八個月了。

她生下的龍鳳胎根本就不是大哥遺腹子，而是孫為民的種。

公婆把她當成寶貝供起來，大魚大肉和麥乳精不要錢一樣的給她買。

我質問孫為民為什麼欺騙我，他卻小心翼翼的把寡嫂護在身後，提防的看著我。

「周嘉怡，我哥沒了，你又不能生，我們孫家總不能斷根吧！」

孫家的長輩和公婆輪流勸我。

「肩挑兩房，可是祖理。你們結婚這麼多年，難道我兒子對你不好嗎？你可是被下放過來的！要不是我兒子看上了你，你都不一定熬的過那幾年！再說了，那也不是外麵的女人，大家都是一家人，生個孩子不也管你叫媽嗎？你應該高興才是！」

我心痛如割，含著眼淚對孫為民做出了讓步。

「孩子可以記在我的名下，但我們必須搬到城裏去住，你和她從此以後不能再來往。」

我話還沒說完，就被孫為民冷漠的拒絕。

「寡婦門前本就是非多，嫂子又為我我們孫家續了香火，我不可能不管她，我打算等嫂子生下孩子就把她接到城裏和我們一起住。」

看著他和王秀娟緊握的雙手，一雙兒女在旁邊滿臉敵意，我徹底死心了。

「孫為民，我們離婚吧！」

1.

我的話剛說完，整個房間裏的人都沉默了。

房間裏隻剩下公公吧嗒吧嗒抽著旱煙的聲音。

孫為民看著王秀娟溫柔的表情一僵，他不可思議的看著我，眼神充滿驚訝。

「周嘉怡，你在胡說什麼？」

他眉頭緊鎖，似乎是在責怪我不懂事兒。

「咱們結婚十多年，風風雨雨，經曆了那麼多坎坷，你怎麼能輕易就說出離婚來！」

我的心仿佛在苦水中泡過，痛苦的閉上了雙眼。

是啊，我們結婚十五年，可他卻背著我肩挑兩房整整十年。

新婚那幾年，他對我是那麼的好，說我是他此生摯愛。

可第二天，他就跑到王秀娟家，安撫剛剛新寡的嫂子，還答應給她生個孩子傍身。

我看著站在我麵前的孫為民，隻覺得格外陌生。

孫為民還在喋喋不休的說著。

「你已經不是小姑娘了，怎麼還這麼任性！嫂子給我孫家生兒育女，孩子也是記在我哥名下的，她從沒想過影響我們的生活，你就這麼容不下她嗎？」

「明明是你生不了，大夫已經說了，以後你不會再有孩子了，難道你想讓我們孫家在我這一代斷子絕孫嗎？」

「你現在還說要離婚，你打聽打聽這十裏八鄉有沒有女人要離婚的？」

我用手指著他，心痛的幾乎說不出話。

「孫為民，我不能懷孕，到底是為了誰？」

孫為民神色大變。

他心裏很清楚，當初我失去的三個孩子，每次都是為了這個家。

第一次懷孕的時候，正是困難時期，為了讓他和公婆能夠吃飽，我把自己餓得麵黃肌瘦。

等知道懷孕的時候，孩子已經因為我營養不良流產了。

小產後我難過的幾乎崩潰。

孫為民緊緊的把我抱在懷裏，「嘉怡，別難過，我們還年輕，以後還會有孩子的。」

後來我又懷了第二個和第三個，可他們同樣都沒能留住。

第二個孩子，是婆婆住院，我沒黑沒白的操勞，沒能保住。

最後一個孩子，是跟著孫為民去廣州拿貨，回來路上遇到了劫道的，為了保護孫為民我替他擋了一刀。

這十幾年，我犧牲了三個孩子，換來了孫為民今天的萬元戶。

2.

每次提起這件事，孫為民都格外愧疚。

「嘉怡，我會永遠記住你的付出。你放心，等我們再有孩子，我一定會好好照顧你。」

可是造化弄人，我們再也不會有孩子了。

醫生說我替他擋的那刀捅到了子宮，我這輩子都不會再有孩子了。

當時我們兩個抱頭痛哭，孫為民一直安慰我，隻要我們兩個在一起，沒有孩子也沒有關係。

公婆知道後，撒潑打滾的要求他跟我離婚，更是多次趁孫為民去廣州拿貨時對我陰陽怪氣。

當時我流著眼淚和他說，「我不願意你夾在我和父母之間為難，我們離婚。」

我買了張火車票，準備南下去打工。

孫為民風塵仆仆的追到火車站，紅著眼圈兒求我不要走。

那天我們回家後，孫為民舉著農藥站在公婆麵前，堅決的對著他們說，「我愛周嘉怡。她不能生，也是為了我們這個家，你們兩個要是再逼她跟我離婚，那我就不活了！」

眼看著他舉起農藥就要往下灌，嚇得婆婆直接癱坐在地上。

從那天以後，公婆絕口不提離婚的事，我還以為他們是真的放棄了。

可我沒想到，他們竟然動了肩挑兩房的念頭。

我也終於明白了，為什麼最近村裏的人看見我都滿臉同情，更是在我走後竊竊私語。

原來大家都知道他和嫂子的關係。

隻有我，像個傻子一樣被瞞在鼓裏。

我不由得倒退了幾步，沒留神狠狠的磕在了桌角上。

腰間傳來尖銳的疼痛，我忍不住悶哼一聲。

孫為民頓時神色一驚，趕緊走上前來抱住了我。

「沒事兒吧？」

被他推開的王秀娟目光落在我們相擁的身影上，眼圈一下子就紅了。

我忍著疼，從他懷中掙脫。

「孫為民，當年是你親口說的，我們兩個不要孩子了，你既然做不到，當初為什麼要承諾我？」

我聲音哽咽，句句指責更是讓屋裏的人都皺起眉。

公婆更是滿臉不忿。

「周嘉怡，你有完沒完？」

婆婆滿臉刻薄的指著我罵道：「我兒子現在可是萬元戶，要是沒有兒子的話，誰來繼承這諾大的家業？」

「你要還想當我孫家的兒媳婦，就得接事事以我們孫家為先。」

我苦笑一下，搖了搖頭。

孫為民走上前柔聲安慰著我，「周嘉怡，我肩挑兩房也是無奈之舉，畢竟我哥走了，剩下我嫂子一個人，我總不能不管吧？她不會影響我們之間的感情。」

「我知道你喜歡孩子，等王秀娟生下肚子裏這個，不論男女，我們都把他認作親生孩子，給我們養老送終好不好？」

我不可置信地看著他，剛要拒絕，挺著大肚子的王秀娟便撲通一聲對我跪了下來。

「周嘉怡，我求你了，你不知道寡婦生活有多難，我不會影響你們生活的，家裏沒個男人日子過不下去！我不求名分，隻求你不要讓孫為民離開我們！」

她的頭磕在地板上，發出沉悶的響聲。

那一瞬間所有人都不滿的看著我，好像我才是壞人一樣。

「你起來吧。」

王秀娟抬起頭，滿臉祈求的看著我。

我輕笑著說，「你可是孫家的大功臣，孫為民他自願肩挑兩房，就是你的丈夫。」

孫為民一臉欣慰的看著我，「你終於想通了。」

「是。」

我看著他，一字一句的對他說。

「畢竟我們離婚以後，你就可以娶她了。」

孫為民煩躁的抓了抓頭發，深深的看了我一眼。

「你能不能別鬧了？」

「誰不知道王秀娟是我嫂子，我怎麼可能會娶她！」

「再說了，如果離婚的話，你又該怎麼辦？哪有人會娶一個離婚的二手貨？」

孫為民歎了口氣，溫柔的牽起王秀娟身邊的兩個孩子離開。

隻冷冷的給我撂下一句：

「周嘉怡，你好好想一想，等你想通了，我們就好好過日子。」

孫為民走之前，恭敬的把家族長輩和公婆都請走了。

婆婆臨走之前，還朝我身上啐了一口。

「一個不下蛋的母雞，還真把自己當回事兒了！你看看換做別人家，不能生早就把你打出去了！」

房間裏隻剩下我一個人，仿佛渾身的力氣被抽空，我一下子跌坐在了地上。

3

冒著大雪，我深一腳淺一腳走到了大隊長家裏。

大隊長是孫家的本家，也是整個孫家地位最高的人。

恢複高考那年，是我幫他兒子輔導，他兒子才考上了大學。

大隊長曾經說過，不管有任何困難，隻要他能做到就一定會幫我。

現在也隻有大隊長說話孫為民才會聽了。

聽到我希望他幫我勸孫為民同意離婚，大隊長的水杯差點驚掉在地上。

「周嘉怡，你可想好了，你和孫為民能結婚可不容易！前幾年日子過得這麼苦，都咬著牙熬過來了，更是一起打拚下現在的家業！」

「好不容易苦盡甘來過上好日子了，怎麼突然就想離婚了？」

「要是因為孩子，我可以幫你去找找看有沒有孤兒，你們領養一個......」

大隊長倒是一心為我考慮，但我卻苦笑著拒絕了。

「多謝叔父，但是現在的孫為民，已經不是當年的孫為民了，他現在肩挑兩房，已經不再是屬於我的丈夫了。」

「簡直是胡鬧！」

大隊長氣的罵了一句，歎了一口氣，他默默的給我開好了一份大隊證明。

剛寫好遞給我，身後就傳來了敲門聲。

孫為民推門走了進來。

孫為民健步如飛，身後還亦步亦趨的跟著大著肚子的王秀娟，。

見她沒留神踉蹌了一下，孫為民趕緊停住腳步溫柔地扶住她，兩人相視一笑。

看到我也在，孫為民眉頭緊鎖。

「周嘉怡，你來找叔父幹什麼？」

他嘴角勾出一抹冷笑，「你現在怎麼變成這樣了？嘴上說著要離婚，背地裏又來求叔父。你是想讓他幫你做主，不讓我肩挑兩房是吧？」

我的心仿佛被人掏出來扔在雪地裏泡著，隻覺得身上一陣發寒。

大隊長開口想要替我說幾句話，我朝他搖了搖頭。

在他心裏已經認定了我是在胡鬧，無論說什麼都沒有任何意義。

大隊長問他，「你這麼晚來找我有什麼事嗎？」

孫為民瞟了我一眼，堅定的說：「叔父，幫我和王秀娟開兩封證明信，我在縣城買了房子，準備接王秀娟一起去住。」

聽到他的話，大隊長愣住了，就連我也死死的盯著他。

「你說什麼？」大隊長語氣驚訝，「你在縣城買了房子，要把你嫂子接過去住，那你老婆怎麼辦？」

孫為民振振有詞的說，「王秀娟的兩個孩子也到了上學的年齡，接她過去是為了給孩子上學方便。但是父母不能沒人管，周嘉怡當然是留在家裏照顧他們。」

孫為民的回答，像是一柄利刃深深地插進我的心裏。

他的明明知道我有多麼渴望一個家。

他曾親眼看到過我被戴上枷鎖捆到街上遊行。

知道我親眼看著被抄家，所以結婚那天他鄭重的向我承諾。

「周嘉怡，我以後一定會讓你過上好日子，給你一個安穩的家。」

現在他卻要給別的女人一個家。

大隊長神色怪異，見我麵無表情，皺著眉給他們開了兩封介紹信。

4.

離開大隊長家裏的時候，王秀娟故意走到我身邊，臉上掛著得意的微笑。

「弟妹，雖然我命不好，沒了丈夫，但你看看你，有丈夫不也和沒有一樣嗎？」

「弟妹？」

我諷刺的念著這兩個字？

「嫂子，你這麼叫我恐怕不合適。」

我摸了摸兜裏的介紹信，暗自下定了決心。

孫為民這個男人，我不要了。

從今往後他們兩個的事兒與我沒有任何關係。

我加快腳步朝家裏走去，可身後的王秀娟突然尖叫一聲跌倒在地上。

王秀娟孫為民神色大變，趕緊衝過去把她抱了起來。

「孫為民，你別怪弟妹，她隻是生氣，氣我們瞞著她在一起，這才故意推我的......她肯定不是故意的，隻是一時衝動......」

王秀娟哭哭啼啼，但卻把罪名扣在了我頭上。

孫為民看著我的眼神冰冷，滿臉怒意。

「周嘉怡，你現在怎麼變得這麼惡毒？肩挑兩房的事兒是我同意的，你有什麼不滿衝我來，為什麼要對一個孕婦下毒手？」

我站在原地，隻覺得如墜冰窟。

「我沒有推她。」

我心裏發寒，同床共枕十幾年，在他心裏我竟然就是如此歹毒的女人。

孫為民根本就不聽我的解釋。

他抱著王秀娟路過我身旁時，狠狠地撞了我一下。

我腳下一滑，整個人朝後仰去。

「嫉妒真是令人麵目麵目全非！周嘉怡，你再也不是當年那個溫柔善良的女孩了！」

他撞我的那一下，仿佛用了全身的力氣。

我摔在地上，後腦勺重重磕了一下，頭暈目眩。

跑過來接他們的兩個孩子，衝過來朝我拳打腳踢。

「你這個壞女人竟然敢欺負我媽媽！」

「奶奶說了，就是你霸占著爸爸，他才不能和我們一起生活！打死你這個壞女人！」

雖然隻是兩個孩子，但是動起手來力氣大的嚇人。

我看到縮在孫為民懷裏的王秀娟露出了一個得意的微笑。

聽到我控製不住的呼痛聲，孫為民這才大聲招呼著那兩個孩子。

「快回家，衣服都濕了，小心別著涼了。」

他們一家四口，手牽著手回了家。

臨走前，孫為民冷冷的對我說。

「周嘉怡，希望這次能讓你長長記性。就算你有再多的不滿意，他們也是我孫為民的孩子。」

「如果你還是想不明白的話，今晚你就別進家了，在外麵好好冷靜冷靜。」

他們揚長而去，當著我的麵鎖上了門。

我靜靜地站在門口，聽著裏麵傳來的嬉笑聲，心裏卻格外平靜。

今晚的星星很亮，我一瘸一拐的在村裏轉了一圈。

無處可去，最後隻能在院子裏的牛棚中縮著。

我凍得直打哆嗦，但心裏卻如釋重負。

沒關係，馬上就要結束了。

他不知道，當初我被下放，一是因為祖上是地主，二是因為我有個姑姑在m國。

前幾年平反以後，姑姑就回國了，現在定居在首都，。

在知道他肩挑兩房的那天，我就給姑姑發了電報。

「姑姑，我想回家了。」

5.

第二天一大早，王秀娟挺著孕肚走到我麵前，故意大聲說道，「弟妹，這天寒地凍的，你怎麼能睡在這兒呢？這可是畜生睡的地方。」

說完她捂著嘴咯咯一笑，「我忘了！弟妹以前下放的時候也是住的牛棚，可能已經習慣了。」

我沒有說話，隻是掃了她一眼。

她身上穿的那件棉衣，是我今年新做的，一直沒舍得上身。

盡管天氣很冷，可王秀娟還是故意敞開領口，想讓我看見她脖子上曖昧的紅痕。

可我的目光卻落在了露出的那枚玉墜上。

我神色大變，想伸手去抓。

可因為被凍了一夜，在站起來那一瞬間，我踉蹌了一下，狼狽的跌倒在地上。

王秀娟倒退了兩步，得意地摸了摸枚玉墜。

「弟妹是想要這個嗎？」

我咬著牙說道，「那是我媽留給我的遺物，還給我！」

王秀娟假裝驚訝，「哎呀，原來對你這麼重要。我竟然不知道，這是珍貴的遺物啊！」

她得意地笑著，「可惜呀，我說我想要，孫為民立刻就送給我了。」

我憤恨地看著她，「你就這麼喜歡搶我的東西嗎？」

她慢條斯理的把玉佩塞回衣服裏，「對，搶來的東西才好。」

「你看。現在不光你的東西是我的，你的老公也是我的了。」

「周嘉怡你不知道吧，所有你獨守空房的日子裏，孫為民都在我房中陪我和孩子。」

「他對你說過愛你一輩子，可是有什麼用？他現在的時間精力和他賺來的這些家產，早晚都是我和孩子的。」

我在這一刻才恍然大悟，原來王秀娟並沒有我想象中那般善良。

也是，善良之人，又怎麼會去搶別人的老公呢？

我悲哀地站起身，準備離開。

但我沒有注意到，孫為民已經走到了我們身後，隻看到麵前的王秀娟驚呼一聲，然後然後重重的倒了下去。

「孫為民救我！」

一瞬間王秀娟身下的雪已經殷紅一片。

王秀娟捂著肚子哀嚎，「快救我們的孩子......」

孫為民手中抱著一件棉衣，似乎是準備拿給我的。

但他在看到倒在地上的王秀娟時，風一樣的衝過來，猛踹了我幾腳。

「你這個惡毒的女人！」

他滿臉擔憂地把王秀娟抱起來，然後去村裏借來一輛車，把王秀娟送到了縣城醫院。

我跌坐在地上，心中冰冷一片。

王秀娟這是第二次假裝被我推倒了，這一次更是導致了孩子早產。

她淒慘的喊聲仿佛還在我耳邊回蕩，就在這時，孫為民家的幾個小輩怒氣衝衝地趕過來。

說孫為民讓他們把我抓到醫院給王秀娟贖罪。

我在產房門口，看到滿臉憤怒的孫為民，他凶狠地對我說，「要是王秀娟有什麼三長兩短，周嘉怡，我一定會殺了你給我的孩子陪葬！」

他還要求我跪在產房門口給王秀娟祈福。

我死活不願，但孫為民卻用力把我按倒在地上。

我和他結婚十餘年，從來沒想過有一天他會為了王秀娟多次對我動手。

「你不是想離婚嗎？我們現在就去離！以後你別想再進我們孫家的門！」

他抓著我，很快到了民政局。

捧著手中的離婚證，我笑了起來。

「孫為民，你真覺得我會是那種推孕婦的人嗎？」

我朝他搖了搖頭，輕笑著說。

「王秀娟早上和我說話的時候，嘴裏一股蓖麻油炒雞蛋的味道。」

我看著他的眼睛，一字一句說著，「你不知道吧？蓖麻油炒雞蛋是用來催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