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見趙素英眼裏的自責,立刻轉移了話題:“娘,小康那孩子小時候身體不好,家裏好的先給他沒人說什麼,可他都這麼大了,還是這樣,您讓大嫂怎麼想?讓其他孩子怎麼想?”
當年孫秀芹懷孕七個月的時候摔過一次,差點滑胎,也不知是不是這個原因,導致李康幼年時常頭疼腦熱的,天氣一變,就容易受涼,當時家裏這一輩隻有這麼一個男孩,自然更上心些。
“哎。”趙素英歎氣:“你又不是不知道他身子骨弱,雖說這幾年不怎麼病了,可瞧著那身子骨也比不上其他幾個孩子。
你二嫂把他當眼珠子一樣,自然怕他身體落下病根,這才什麼都緊著他。
以往幾個孩子也沒虧著誰,這不是如今家裏情況不比從前了嗎?”
“可是娘,凡事不患寡而患不均,就是說,不怕窮或者東西少,就怕分配不均,他若是傷了病了,自然是要緊著他,總說他身體不好,可有想辦法改善?除了吃藥,強身健體也是必不可少的,生命在於運動,像二嫂這樣,什麼都不讓他做,那他身體能健康嗎?
日子是過的緊,可要吃什麼幾個孩子都吃,不夠的話就都不吃,厚此薄彼,被薄待的就算不說出來,心裏也會有怨氣,長此以往,要麼就是積怨深重,做出極端的事,要麼就是麻木,以後遇到欺負也不會反抗,無論是哪種,都不是好現象。
不能因為另外幾個孩子懂事不說話,就總忽視他們吧。”
趙素英笑了:“你什麼時候說話也這麼文縐縐的了?”
李晚月嘿嘿一笑:“好歹在高家待了幾年,不能一點收獲都沒有吧。”
趙素英笑著點頭:“行,娘以後會注意的,你再歇歇吧。”
話落,起身離開。
李晚月跟著出了門,她要解決下個人問題。
當站在破舊的木板圍成的簡易露天茅房時,整個人都不好了。
味道方麵還算能忍,可那木板搭的,她都擔心會掉下去。
而地上還插著幾片竹片,當猜到它們的用意時,一整個崩潰。
閉上眼睛,做著心裏建設,最後一臉視死如歸的站了上去。
為了生活品質,一定要多賺錢,多多的賺錢。
主屋裏,李有山和趙素英數著木盒子裏的銀子,加上李晚月的九兩銀子,盒子裏共有十兩並三百八十二個銅板。
李有山打開一塊破布,上麵用燒火棍畫著各式各樣的圖案,這是他自己記的‘賬本’。
他挨個指著圖案念念有詞。
眯眼圓臉圖樣,後麵畫著三個圓圈:“村長家是三兩銀子”。
圓眼方臉圖樣,後麵一個圈:“大兒媳娘家一兩銀子。”
牛頭圖樣,後麵畫著一個圓圈:“鐵牛侄子家是一兩銀子”。
樹杈圖樣,後麵兩個圈:“有根家一兩銀子”。
田地圖樣,後麵五串圓圈:“有田家五百個銅板”。
元寶圖樣,後麵八串圓圈:“有財家八百個銅板。”
......
李有山一邊念叨,一邊掰著手指,算了下,眼下對外的欠賬是十四兩七錢銀子。
趙素英道:“他爹,算的咋樣?”
李有山:“就算把銀子都拿出來還了,還差四兩多銀子。”
趙素英寬慰道:“沒事,馬上農閑,大川他們三兄弟若是都去做工,鎮上一天十五文,縣城一天能有二十五文,就算按每人每天二十文工錢,一天就是......六十文,一個月就是......一兩八錢銀子,三個月就差不多攢夠了,就算不是天天都能找著活計,那半年應該也能攢夠了,去掉吃喝家用,今年咋也能還完了。
到時候把銀子還了,再攢幾個月,湊夠聘禮銀子,就給三棟未來媳婦下聘,這訂親已經一年了,也該下聘了。”
李有山點頭:“好在老李家大多數關係都挺好的,願意借銀子給咱家,不然,我不知道還能不能恢複到現在這般。
“要不是月月拿回來這九兩銀子,咱們還不知道要猴年馬月才能還上呢,怕是要賣地才能還上了,咱們自己得留個一兩花用,其他的都拿去還了吧,看看先還哪幾家。”
李有山點了點頭,開始琢磨。
村子中間的老槐樹下,稚童嘻鬧,婦人邊納著鞋底子,邊閑聊:“這李晚月可真沒福氣,嫁給讀書人是多榮耀的事啊,這才三年就被人休回來,換成我,我都沒臉活著,李有山家居然還把人給接回來了,嘖嘖,也不怕影響他家小輩的婚事。”
“誰說不是呢,有山為了治傷,到處借錢,眼下他家三棟定親一年了還沒給人楊家下聘,家裏再多一張嘴吃飯,我看啊,就算明年,也攢不到聘禮銀子。”
有反對的也有支持的:“人家那不是休妻,是和離,這可不是一個意思,再說了,就算是讀書人,品行不好,你願意讓女兒嫁過去受委屈嗎?我可聽說了,這高誌遠就沒跟有山家的丫頭圓房,就這還被婆母罵不下蛋的母雞,這換成你你能忍?”
“王嬸子說的對,誰忍心看自己女兒受這種委屈?當牛做馬三年,換來這麼個結果,但凡是親生的,都忍不了,讀書人就可以欺負人了?”
“人家高誌遠也並非無情無意,我可是聽說了,人家還賠了她十兩銀子,另外又給寫了五兩欠條,已經夠仁義了。”
......
李家老宅,二房媳婦劉金花和她大女兒李秀美走進院子。
“爺,奶,我來看你們了。”李秀美笑著打招呼。
李老太笑咪咪的看著她:“喲,大美來了,快坐吧。”
“噯。”
母女倆坐下後,劉金花立刻道:“爹,娘,你們聽說了嗎?大哥家那晚月丫頭被高家休回來了。”
李老頭是李有山的父親李鬆,李老太是李有山的繼母吳婆子,李有山三歲時生母病逝,兩個月後李老頭娶了繼室,次年生下一子李有富,之後又生了一女李春燕。
“真的?”李老太瞬間瞪大了眼睛。
李老頭皺眉:“老二媳婦,你說說咋回事?”
劉金花在一旁的板凳上坐下:“爹,我方才路過大槐樹,聽他們說那高誌遠家嫌棄李晚月生不出孩子,要休了她,後來看在夫妻一場的情份上,這才同意和離,可是和離和被休不是差不多嘛,她一個和離婦還敢回家,也不怕影響家裏侄女們的婚事,幸好他們這一房已經分出去了,否則咱家小輩也跟著受影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