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焱長眸微眯,半晌,嗤笑出聲。
“這就是你裝病數日,想出來的新把戲?”
宋朝陽迎著他冰冷的目光,聲音平靜。
“並非,既然世子無意於我,你我亦不需硬綁在一起,蹉跎彼此年華。”
“你的確浪費了我一年的光陰,讓我每每看到寧芳閣,都覺反胃至極。”
韓焱上前一步,捏住了宋朝陽的下頜,語氣陰森的說道:“這都是你自找的,當日你尋死覓活嫁入王府,就該知道下場如何!”
宋朝陽被迫仰起頭,眼前的麵孔一如她初見那般俊朗英武,意氣風發,讓她魂牽夢繞,難以自控。
然而,一切都因為那場冗長的夢境而變了。
此時此刻,她早已沒了重修舊好的心情,腦中想都是韓焱對自己的冷言惡語,以及對秦清的嗬護寵溺。
微白的唇角泛出了一絲苦笑,宋朝陽終於明白,韓焱並非無情之人,隻是,他的笑容從來都不願多給她一分。
“世子說的沒錯,一年的大好光陰確實可惜,隻需一紙和離書,你我便可各尋自在,我願成全世子,也成全自己。”
“收起你那套令人作嘔的把戲,便是化成白骨,你也不能離開王府半步。”
韓焱說完便厭惡的甩開了宋朝陽。
宋朝陽腳步一個趔趄,後腰撞在了桌角上,疼她咬住了下唇,眼尾亦多了幾分濕意。
若說之前還有一絲留戀,眼下她也總該看清了,不喜就是不喜,不是所有人都能日久生情。
“韓焱,我說的是真的,發自肺腑,從此你我一別兩寬,各自歡喜,若我宋朝陽說話不算,願遭天打雷劈!”
韓焱腳步一頓,側眸看向了宋朝陽。
她的眼中閃著霧氣,卻也寫著幾分他從未見過的決絕。
片刻,他嗤笑了一聲,冷冽的聲音如同夾了冰。
“然後呢?求我今晚留宿,與你洞房,給你留個最後的念想?你身為世子妃,不思為母妃分擔府中事宜,卻整日琢磨著男女間的房事,當真惡心至極!”
韓焱的話如同鋒利的刀,句句都劃在了宋朝陽的心上,她努力的控製著自己的情緒,壓抑著聲音問:“我在你的心裏,就如此不堪嗎?”
她確實對韓焱有過許多明示暗示,但卻不至於開口求他與自己同房。
“沒錯,不堪,且下作!”
韓焱一腳踹開房門,甩袖離開。
宋朝陽抿了一下唇,用盡全身力氣喊道:“世子亦是同樣的虛偽、卑劣,讓人厭惡至極,還請世子莫要再踏入寧芳閣,臟了我的院子和我的眼。”
韓焱聽的真切,腳步卻沒停。
黔驢技窮,惱羞成怒,這種把戲每個月都要上演幾次,他早就習以為常!
砰,門關了。
紅鶯趕緊跑進來,心疼的扶住了宋朝陽。
“磕到哪裏了?”
“沒事。”
宋朝陽忍下了眼中的濕意。
紅鶯就在門口,聽的真切,世子爺這番話,確實傷人。
她輕輕撫著宋朝陽消瘦的肩,憐惜的勸道:“主子不要難過,隻要時間久,石頭都可以捂熱,何況是人心。”
宋朝陽吸了吸鼻子,重新打起精神。
“捂不熱,我也不難過,你去廚房給我拿些肉菜,許久沒自己燒飯了,我想試試。”
紅鶯高興的應了一聲,有事做總比悶著好。
腳步聲逐漸遠去,宋朝陽的心思再次沉入到了夢境之中。
按照現在的時間,一個月後,韓焱會與三皇子出城狩獵,路過有間茶樓,從而認識秦清,自此心生愛意,一發不可收拾。
為了娶秦清,他幾次求和離不果,怒抬她為平妻。
宋朝陽不甘心與一個平民女子平起平坐,整日哭鬧,外公心疼她與鎮南王理論,惹怒王爺,為日後的滿門抄斬埋下了禍根。
父親為與她求個公道,金鑾殿上被人抓住把柄,後因黨派之爭,丟了官職,被抄家流放,母親受此打擊,一病不起,於路上含恨而終。
自己亦被鎖在寧芳閣,忍凍挨餓,疾病纏身,活活捱到死......
想到那刺骨的冷意和滿身的病痛,宋朝陽不由打了個寒顫。
自從跳河博取同情後,王妃就對自己疏冷了許多,她必須得早做綢繆,不能將自己困死在王府。
用不了多久,王妃就會收回自己的掌家之權,她的銀錢也會遭到控製,而秦清則靠韓焱給她買下的天元酒樓開創新品,打造出京城第一樓,給王府帶來了豐厚的嫁妝,這也是王妃喜歡秦清的原因之一。
活在人世,誰能不愛白花花的銀子呢!
不論什麼時候,銀子都是一個人最大的底氣,若真的改變不了流放的命運,她也能有銀子,為家裏打點。
這幾日,宋朝陽已將夢中的菜品和甜品全都一一記下,不光如此,還有口脂和香料的做法,以及挑色布匹的染法,反正一個月後,韓焱就會提出和離,她也不急於一時。
思量間,紅鶯已端著一大盆子各類的蔬菜跑了回來。
“主子,奴婢這就生火。”
宋朝陽也脫下了雲袖羅裙,換了一件窄袖的長衣,與紅鶯一起舞搗,如果方子上的菜真如夢中一般好吃,她便再無懷疑了......
雲昭閣。
鎮南王妃斜靠在軟榻上,單手撐著腮,一雙眼睛半開半闔,舉手投足間,盡顯端莊富貴。
“宋朝陽回來了?”
捶腿的丫鬟恭敬的說道:“回了。”
“焱兒去了嗎?”
“去了,不到盞茶的功夫就出來了,神情不好。”
王妃輕哼了一聲。
“好才怪,整日作死作活,彼此僅剩的尊重沒了,就隻剩厭憎了,一會她再來哭鬧,就說我頭疼,誰也不見!”
“姨母說的沒錯,宋朝陽仗著她外公和父親受皇上重用,在王府作威作福,橫行霸道,姨母當把掌家之權收回,殺殺她的氣焰。”
說話的是王妃的親外甥女,王府的表小姐盧雪顏,她早就對韓焱芳心暗許,自是瞧宋朝陽不順眼。
王妃眯著眼睛說道:“這話倒也沒錯,隻是貿然收回,必會惹她心生不滿,總得有個由頭。”
她之所以放權,也是多方考慮。
宋朝陽的外公戰功赫赫,又是兩朝的元老,頗受皇上看中,就算是王爺,也得讓其幾分。
自己的寶貝兒子對宋朝陽如此冷落,總得取個平衡。
盧雪顏頓露喜色,低聲說道:“幾日後就是王爺的壽辰,姨母可讓宋朝陽一手操辦,屆時再尋個由頭,不就行了嗎?”
王妃勾了一下嘴角:“這到是個好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