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雲舒其實是打算今晚讓謝北洺上床睡覺的,她看得出,謝北洺對她也沒有那種意思,兩人躺在同一張床榻上,也不會發生什麼,卻可以省不少麻煩事。
如今謝北洺要求睡在地上,她也不好多說什麼,省的將這混世小紈絝惹急了,明日歸寧出岔子。
轉身去拿了被子,一共兩床,甚至還非常貼心的幫謝北洺鋪好。一床薄,用作蓋,一床厚,用作墊。
“還請夫君好好休息。”
說完,便自顧自的回了自己的床榻,還不忘放下床幔。
謝北洺漂亮的桃花眼瞥了一眼近在咫尺的床:“......”
認命一般的滅了燈,躺在了被褥裏,床褥上竟然也帶著一絲絲的茉莉香氣,是沈雲舒抱被子的時候留下的嗎?又或者,這床被褥,本身就是她的嫁妝之一?
如果今日她嫁的人是他的兄長,她還會讓兄長睡在地上嗎?
少年最是藏不住心中所想:“沈雲舒,當日若非發生那般事情,你現在是不是已經成為兄長的夫人了。”
話說出口,他便後悔了。
覺得自己腦子壞掉了,才會問出這樣的問題。
因為他就算是不用腦子去想都知道......如果當初不是有人從中作梗,現在沈雲舒定然是安寧侯府小侯爺的正牌夫人,怎會嫁給他這般名聲狼藉的紈絝?
屋子裏,安靜無比,隻有沈雲舒均勻的呼吸聲。
謝北洺終於鬆了一口氣。
幸好,她沒聽見。
可黑夜中,沈雲舒卻睜著眼睛,平靜的看向床榻上的輕紗床幔。
再嫁謝玉安......她當然不願意。
她隻能說如今被動的換親,讓她甚是歡喜。
既可以保護上一世她來不及護住的家人,又能夠恣意瀟灑的活著,更不用整日與謝玉安虛與委蛇,單憑這一點,她就決定若是沈若蓮日後不尋她麻煩,她便不會落井下石。
隻是......這恐怕很難。
畢竟明日尚書府就還有一場大戲等著她去演。
尚書府大門口。
戶部尚書沈堂站在門口,一身墨綠色常服,將人承的挺拔如鬆。在他左右兩側,分別有兩位女子。
左側是身穿靛藍色長裙,坐在輪椅上,麵頰凹陷,臉色晃白,帶著三分病弱之象,若非眉眼輪廓清絕,怕是很難看出其年輕之時的風采。
此人不是旁人,正是沈雲舒的母親,林婉清。
右側之人身穿藕粉色長裙,體態婀娜的依在沈堂身旁,模樣嬌俏,妝容柔美,一張鵝蛋臉,不是明豔動人的大美人,卻也有一種江南水鄉女子的溫婉柔和。
此人名為馮蕊,是沈堂的妾室,也是沈若蓮的親生母親。
一陣風吹過,裹挾著春日的涼意,林婉清頓時咳嗽起來。季嬤嬤連忙將帶來的披風為林婉清披上,遮擋寒冷。
沈堂眉頭微皺,可聲音卻帶著與生俱來的溫和道:“怎麼了?可是身體不適?”
林婉清搖頭:“無事,就是冷風一吹,喉嚨裏有些幹癢。”
說話間,季嬤嬤已經將身上備著的蜂蜜水遞到了林婉清手邊。
林婉清拿起瓷瓶,抿了一小口,香甜滋潤,頓時便感覺喉嚨處的腥甜滋味被壓下。
馮蕊笑的嬌俏:“姐姐若是身體不舒服,便在內堂等著便可,我和大人在這裏順帶將雲舒與那謝二公子一起接進府便是。”
林婉清原本因為蜂蜜水才好了三分的臉色頓時白的更厲害了,衣袖下的手死死抓住輪椅的扶手:“我自己的女兒女婿,我自己會接。”
昨日一早安寧侯府便傳來了消息,說花轎抬錯,雲舒被抬進了謝家二房屋中。
那謝家二房的公子的名聲究竟有多糟糕,即便似乎她這個不良於行的深宅婦人都知道。當初即便是若蓮要嫁,她都是反對的。奈何人微言輕,馮蕊說謝家二房很有誠意,送上了諸多聘禮,還承諾會對謝家的女兒極好,她是如何如何看好謝家二少爺。
她想著左右是馮蕊自己的女兒,她愛怎樣她自己決定。
卻不曾想......馮蕊打的竟然是這般主意!
她可憐的雲舒啊!
馮蕊被懟,心中不快,立刻拉著沈堂的衣袖嬌嗔道:“老爺,我也隻是關心姐姐,她怎的這般凶,你看她的眼神,好像是要將我吃掉似的。”
沈堂知道林婉清心中正是不快,更知道原因,也不好明著袒護馮蕊:“行了,行了,別鬧了,省的讓女兒女婿看笑話。”
林婉清看著眼前這個寵妾滅妻,卻自詡公正端方的男人,甚至還來不及悲傷,就聽見有丫鬟出言道:“有馬車過來了,應當是安寧侯府的馬車!”
三人一同看向馬車的方向。
馬車由遠及近,最終停在了尚書府門口。
馬車停穩,車夫搬來腳蹬,謝玉安從馬車中出來,還不忘轉身向沈若蓮遞去了手。
沈若蓮昨日被大夫人磋磨了一下午,氣色並不好,靠著妝粉遮掩,看上去倒是也不明顯。如今看見謝玉安伸手扶她,臉上頓時帶來三分小女兒的嬌羞:“多謝夫君。”
說完,便握住謝玉安的手下了馬車。
兩人一起走到沈堂三人麵前,見禮:“玉安見過嶽父,嶽母。”
按理說,林婉清乃是沈堂的正妻,謝玉安喚嶽母,應當是喚林婉清,可他說這些話的時候,看的確是馮蕊。
林婉清頓時皺了眉,臉色更白了三分。
謝玉安卻仿佛不曾察覺,自顧自道:“一些小禮物,不成敬意。”
說著話,跟隨而來的家丁便拿著錦盒上前,錦盒打開,物什精美,且皆是投沈堂與馮蕊所好,足見用心。
馮蕊臉上卻是抑製不住的笑:“小侯爺不愧是白鹿書院的四大才子之一,相貌堂堂,禮數周全,我家若蓮跟著你,我也就放心了。”
林婉清冷哼一聲:“禮數周全,不見得吧。”
沈堂皺眉輕嗬:“婉清,莫要說些有的沒的!”
林婉清咬牙,幽怨且憤恨的瞪了沈堂一眼,沒有再說話。
沈堂拉著謝玉安的手:“我最近重金求了一副臨江仙人的山水圖,聽聞賢婿對於臨江仙人的畫作頗為熟悉,是鑒別高手,可否幫我鑒賞一下?”
謝玉安笑道:“卻之不恭。”
兩人說說笑笑,眼瞅著就要進門,站在不遠處的沈若蓮卻開了口:“父親,您不等等長姐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