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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門梟主寒門梟主
八月末時

第5章

“這刀不能賣......,會......死人的。”柳兒聲音顫抖著開口,一雙眼睛看著林岩,霎時便蒙上了一層氤氳的水汽。

她記得那些現在還掛在堡門示眾的屍體、和那些被扒了皮的人在蠕動的恐怖景象。

她死死拽著林岩的衣袖,嚇得瑟瑟發抖,她不想讓林岩去冒這種險。

林岩握刀的手一頓,刀刃映出他眉梢凝結的白霜和緊皺的眉頭,他關切的看著柳兒那恐慌的表情。

突然,記憶如潮水般翻湧——大乾律例,凡鍛製精鐵武器者,須在武器上烙百戶印,刻鑄鐵者名諱;

鍛製成的精鐵武器,需上報百戶所,不準私自交易變賣;

沒有百戶印和鑄鐵者名諱的武器,不論何種緣由,一律不準使用,一經發現,盡數收繳。

凡不按以上律例者,按大乾軍規,處私賣軍鐵罪,斬立決,嚴重者,剝皮曝屍,掛城門示眾,以儆效尤。

在翻湧上來的記憶裏,上月西街張鐵匠,就曾因私自鍛造大批腰刀,匿名販賣被查了出來,當日便被剝了皮,掛在城門示眾,死狀極其可怖。

“倒是忘了這茬了”。林岩深吸一口氣,接著屈指輕彈刀身,低沉的龍吟聲響起,驚飛了簷角的一片寒鴉。

“也好,這麼好的寶貝,我也有點舍不得。”林岩故作輕鬆的看著柳兒,“柳兒你放心,我們不會餓著的。”

既然這刀不能變賣了,但能用它幹點別的,一樣能改善他們的生活,林岩默默思忖著。

林岩複又拉起柳兒的手腕,往家裏走去。

“柳兒,你知道哪裏有柘木嗎?”

柳兒微微一征,先是撥浪鼓般搖搖頭,接著又小雞啄米似的點點頭。

弄得林岩有些苦笑不得,柔聲問“你到底是知道還是不知道啊?”

柳兒羞赧,拉著林岩就往前走。

來到院中一處草堆處,柳兒小手一指,示意林岩往裏麵看。

林岩不作遲疑,他向前走了幾步,便伸手扒開結冰的稻草堆,隻見草堆下麵埋著幾根拇指粗細的棍子。

林岩抽出幾根棍子拿在手中端詳,他赫然發現,這些棍子竟然就是柘木,而且是上等柘木,材質緊實光滑無破損,用來做弓箭再好不過了。

這些柘木枝,正是去年邊關蠻子來襲時,射進院牆的箭杆,當時原主嚇得尿了褲子,大概是不記得這些東西了。

還是柳兒看著這些東西極好,壯著膽子半夜偷偷拔回來的。

她雖然不認識什麼是柘木,但是單看這溜光水滑的又筆直的棍子,她就認為,這應該是好東西。

林岩要找柘木,她就想起來院中還藏著這麼些非常好的木棍,沒成想,正是林岩需要的。

他一臉興奮的看著柳兒,“柳兒你簡直是我的百寶箱!”

“弓臂用柘木,弓弦用......”林岩在腦海中快速的規劃著,腦海裏已經出現的製作弓箭的完整步驟及所需物品。

現在柘木有了,還差弓弦扯的材料。

林岩掃視著四周,快速思索著,“牛筋、馬鬃這些都不是尋常之物,不太容易找的到。”

“棉、麻、竹等纖維倒是好找,但現在手頭上沒有,想要尋來估計也得幾日。”太慢了,林岩不想等了,他需要盡快製成弓箭,突破現狀。

林岩低頭看到果露著棉絮的破襖,突然想到了什麼“拆兩股棉線浸魚膠,勉強能湊合。”

說幹就幹,林岩手起刀落削砍著柘木剪杆,將箭杆製成了弓身的形狀。

柘木箭本身就是箭矢的形狀,不用二次加工,直接就可拿來使用,大大的減少了林岩的工作量。

現在就隻剩弓弦這一種材料了。

林岩將自己破襖中的棉線一絲絲拆取下來,又將棉線一股合成兩股,兩股合成四股,線與線隻見相互糾纏相互連接,彙集成了一簇堅韌有彈性的棉線。

林岩將弓身、箭矢、棉線依次擺在桌台之上。

"柘木過火三寸,以油脂沁潤,方成良弓。"

林岩削木的手指突然頓住,前世在鞍鋼檔案室翻到的《考工殘卷》在腦海中浮現。簷角冰棱折射的晨光裏,柘木紋理竟與記憶中的複合弓設計圖重疊。

林岩將弓箭的材料依次組合,已經初具弓箭模樣。

柳兒望著青年凍裂的手指在箭杆上摩挲,恍惚間像是看見老鐵匠臨終前擦拭鍛錘的模樣。三年前那個雪夜,老人枯槁的手也曾這樣撫過她的發梢:"柳丫頭,鐵器有靈..."

"咻!"

破空聲打斷回憶。林岩將柘木的箭杆搭在自製的簡易弓上,箭簇穿透庫房梁柱時帶起簌簌落灰。

柳兒望著沒 入木柱三寸的箭尾,忽然想起去年蠻子遊騎射進院牆的狼牙箭——那些淬了馬糞的毒箭,入木不過兩指。

"還差魚膠。"林岩扯下破襖袖口的棉線,凍紫的嘴唇嗬出白霧,"要是有牛筋..."

話音未落,柳兒突然轉身衝出庫房。積雪淹沒腳踝的院子裏,她跪在冰封的井台旁,十指扒開積雪。

凍土崩裂的聲響裏,半截牛角從冰層下露出——這是老鐵匠在世時用三把鐮刀換的犛牛角,原主要拿去賭錢時被她埋在此處。

當柳兒抱著牛角回來時,正看見林岩將棉線浸入淬火池。青年側臉映著爐火,眉骨處的舊傷疤像道未開刃的刀痕。

她忽然發現這敗家子的瞳孔竟與老鐵匠一般明澈,倒映著鐵砧上逐漸成型的反曲弓。

"用牛角做弰,柘木為幹。"林岩接過牛角時,指尖無意擦過柳兒凍瘡遍布的手背,"柳兒,幫我熬鍋魚鰾膠。"

少女踉蹌後退,後背撞上掛滿冰霜的兵器架。五年來第一次,這個男人沒有用看牲口的眼神打量她果露的脖頸。那些混著酒氣的巴掌,似乎隨著昨夜風雪消散在淬火池裏。

爐火劈啪炸開火星,柳兒望著陶罐裏翻滾的魚鰾,突然想起今晨煮粥時顫抖的手。袖中砒霜早已灑落雪地。

弓弦繃緊的嗡鳴在庫房回蕩。林岩拇指試弦的姿勢,竟與黑山堡教頭校閱軍械時如出一轍。柳兒望著複合弓上交錯纏繞的牛筋,忽然發現這敗家子虎口的老繭位置,與老鐵匠握錘時一般無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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