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小時後,陳讓跟黃博文剛到教室門口,早自習鈴聲就響。
哥倆對視一眼,都覺得自己賺了。
高中生的快樂,簡單的就很純粹。
此時班上還有些細碎交談。
隨著高跟鞋踩在地麵的聲音,偌大教室、瞬間落針可聞。
周淑芬板著臉走進教室。
“說件事——”
“馬上就是省教育廳組織的三診考試,也是你們高考前,最後一次檢閱......老師希望大家都能拿出百分百的努力,爭取考個好成績......”
“在高考前建立起心理優勢......才能有個比較好的發揮,對得起你們十二載的寒窗苦讀、父母這些年的含辛茹苦......”
按照慣例,周女士訓話完畢,就會讓大家晨讀。
今天沒有。
她掃了陳讓一眼:
“老師也是你們這個年紀過來的,知道什麼叫‘少年慕艾’,但是老師更希望你們能‘見賢思齊’,明白什麼樣的年紀、該做什麼樣的事。”
“不要跟班上某些人學,該學習的時候不努力,甚至給班上女同學遞情書,嚴重影響了班上的學習氛圍......具體是誰,我就不點名了......老師隻希望、這位同學好自為之!”
班上同學齊刷刷看向陳讓,伴隨壓抑的笑聲。
青春期的男生,內心肯定敏-感。
要換以前的陳讓,鐵定破防,當場紅溫。
但對現在的陳總來說,還真就是“些許風霜罷了”。
少年真誠又卑微的喜歡,並沒有任何錯,更不應該被嘲笑。
為了一片海,肯翻萬座山——這才是少年嘛。
陳讓冷眼掃向每個敢看向他的班上同學。
如他所料——這些家夥很快低頭,嘲笑聲也戛然而止。
掃視的過程,陳讓注意到了坐在前排的夏靈珊——她也在看自己。
眼神交彙,夏靈珊哼了一聲,很快撇過頭去。
陳讓卻很清晰的、從她眼神中捕捉到了濃烈的委屈。
至於為什麼——陳讓當然搞不懂。
暗示我寫情書的是你,把情書交給老師的也是你。
被同學們嘲笑的是我,被老班教訓的人也是我。
你他媽委屈個什麼勁兒?
夏同學有自己的邏輯。
“狗餓了,自己知道回頭。”
這話是那天在公交站牌、牟佳佳說的,完全說到了夏靈珊心趴上。
整個五一假期,她都等著陳讓低頭認錯。
第一天沒動靜,夏大班花不以為意——自己確實有那麼一點點過分,嗯,允許他自我調整一天。
第二天依舊沒有,夏靈珊開始煩躁——難道小陳就不怕自己真的不理他?
第三天她過生日,許多人圍著她轉,她卻一點高興不起來——陳讓居然連一句生日問候都沒有,更別說跟她道歉。
真正讓她破防的、還是陳讓那句“神經病”,以及拉黑她電話、刪她QQ的後續操作——這明明是她的殺手鐧!
這不倒反天罡麼。
憤怒之餘,夏靈珊也有些慌。
初中到高中,差不多六年,她已經習慣陳讓圍著她轉、變著法子對她好。
陳讓突然抽離這段不對等關係,形成的落差實在太大,夏靈珊完全接受不了。
她現在隻希望陳讓趕緊跟她服軟,再把她QQ加上。
這樣她才能把陳讓刪掉呀——夏同學真的很傲嬌。
......
上午最後一節課鈴聲打響後,陳讓跟黃博文一路放小跑,到了食堂。
某人從兜裏摸出昨晚老媽給的十塊錢,讓黃博文去打飯,並且強調了打三份。
黃博文接過錢後有些疑惑。
“為什麼是三份......你跟夏靈珊和好啦?”
“我靠,大黃,一世人兩兄弟,你居然想我死?”
“那還有一份給誰打的?”
“待會兒你就知道了。”
“可是——”
“你個雞婆,又怎麼啦?”
“小陳,講道理的話,十塊錢隻能打兩份......”
陳讓隻尷尬了半秒鐘,就找到了不尷尬的方法。
“你那份我請你,我那份你請我。對了、剩下兩塊錢記得還我。”
零九年物價還是挺低的,學校食堂的套餐,一份隻要四塊錢。
“......”
黃博文滿臉怨念,卻還是老實去排隊打飯。
或許是比陳讓大幾個月,陳讓偶爾也叫他一聲大黃哥。
大多時候,黃博文都讓著某人。
大黃哥前腳剛走,後腳就有個眼鏡男,坐到陳讓對麵。
陳讓提醒他:“同學,這個位置已經占了的。”
“陳讓,你裝雞毛啊,難道你還能不認識我?”
“額——我為什麼要認識你?”
眼鏡男拽拽的,比起三根手指。
“第一,我們同班三年。”
“第二,我一直擔任班長,主持班集體的日常工作。”
“第三,本人還是學生會的常務副-主-席,在全校都有相當知名度。”
“陳讓,你怎麼可能不認識我?”
“靠——”
這下陳讓想起來了——李文韜這個貨!
這個年齡段的高中生——包括陳讓——偶爾都會裝尬逼。
但是陳讓必須得承認,在裝尬逼這條賽道上,李文韜是沒有對手的,他才是真正的先天尬逼聖體!
這家夥跟以前的陳讓一樣,都是夏靈珊的舔狗。
陳讓好歹拿了張“青梅竹馬牌”,夏靈珊再怎麼傲嬌,時不時也會給他發兩顆糖。
對李文韜嘛,卻隻有“生理性厭惡”。
高中整三年,陳讓就沒見夏靈珊給過李文韜一次好臉,這家夥卻絲毫不以為意,甚至舔的愈發帶勁兒——讓他排狗後麵都有點侮辱狗。
陳讓聳了聳肩:“李大班長,有事兒?”
李文韜敲了敲桌子:“陳讓,本班長命令你,立馬去給靈珊認錯!”
“......”
是這個味兒,這貨一直拿“班幹部”當“省部”的。
陳讓正想回懟一句,“老子不認又怎麼的”,卻見李文韜摸出來一張紅彤彤的鈔票,啪的拍在桌上。
表情管理向來很到位的陳總,竟也沒忍住,噗嗤便笑。
“笑什麼,當我跟你開玩笑?本班長警告你啊——”
“告你媽個頭哦,李文韜,也不是我說你,連豆腐都有腦子,你怎麼就能沒有,還是說猴子進化成-人類時,把給你忘了?我跟夏靈珊如何,關你屁事,說你狗拿耗子都是在侮辱狗!”
“你怎麼能罵人......粗鄙、粗鄙啊!”
“罵你怎麼了,滾遠點,不然放我家大黃哥咬你!”
說曹操、曹操到——黃博文像個雜技演員、端著三個餐盤走了過來。
放下餐盤後,他冷冷盯著李文韜,順便捏了捏拳頭。
李文韜縮縮脖子,很快悻然離去——他肯定是慫了,畢竟桌上那一百塊都忘了拿。
“小陳,什麼叫放我咬李文韜啊,你當老子是狗?”
陳讓輕輕彈了彈那張嶄新的百元大鈔。
“如果我說這錢咱倆一人一半,閣下又該如何應對?”
沉默一陣後,黃博文吐出兩個字:“汪汪。”
......
林靜姝是高二那年,從上海轉學到德州一中的。
入學那天,還是由省教育廳某位副廳長親自護送。
她在德州一中上了一年多的學,從來沒在學校食堂吃過飯——都是家裏保姆做好,按時給她送。
今天是她第一次出現在學校食堂。
五月份的蜀州盆地,氣溫經常飆到二三十度。
食堂這樣的半封閉環境,學生又多,自然燥熱。
此時許多人卻有種“恰如涼風輕拂麵”的感覺。
這就是林大美人自帶的氣場——竟能把這燥熱的夏天、生生割出一抹清冷。
短暫沉默後,食堂炸開了鍋。
“沒看錯吧,這是......林大校花?”
“她......她居然到食堂來吃飯了?”
“這可是個大新聞啊——也不知道、哪個幸運兒能跟她一張桌子?”
許多少年,目光都落在林靜姝身上,伴隨窸窣議論。
當林靜姝那對彎月形的眸子略微掃過,他們卻又紛紛轉頭。
別說跟她對視,好些個甚至當場紅溫。
這就是林大校花——她雖無意,卻能恃美行凶。
此刻的林靜姝,臉上沒有任何微表情,高冷得不行。
直到陳讓站起來跟她招手,她線條分明的唇角、方才略略的動了動。
少年們頓時感覺、自己心臟漏跳了一拍。
錯覺吧——林大校花這是在笑?
一年多了,誰見她笑過。
“春風不解風情,吹動少年的心。”
林靜姝的淺笑,便是那惱人的春風。
不過——跟林靜姝招手那家夥他媽誰啊?
好大的狗膽——竟敢邀請林大校花坐他邊上。
好厚的臉皮——太陽打西邊出來,林大美人也不可能搭理你的。
典型心裏沒逼數!
都等著看這家夥笑話。
許多人目送下,林靜姝娉娉婷婷的走向陳讓。
居然、竟是、當真......坐到了他身邊。
於是眼球碎了滿地。
我尼瑪,什麼情況?
別說他們了——連黃博文都是極度震驚。
小陳叫他打三份飯,多的那份,居然是給林大校花的?
前幾天,陳讓是拉著他蹭了林靜姝家的“勞子”。
事後大黃哥也分析過——肯定是小陳臉皮太厚,林大校花不好意思拒絕。
畢竟在車上,這兩人一句話都沒說——怕是點頭之交都算不上。
結果隻過了短短三天,小陳跟林大校花、居然就能約著一起在食堂吃飯啦?
零九年的高中生,相對內斂、也比較單純。
哪怕同班,男生和女生都很少會結伴到食堂吃飯,別說不同班——那得是情侶!
總不能說——這兩人在談戀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