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2009年5月1日,國際勞動節,天公作美,風清日朗的大晴天。
早早起來,洗漱完畢、吃了早餐後,陳讓騎著輛自行車出了門。
都跟周女士簽“對賭協議”了,五一假期肯定要努力搞學習。
他準備去學校的公共自習室刷題——圖個學習氛圍。
四十多分鐘後到了學校。
本以為放假第一天,學校的公共自習室,不會有太多人,進去後卻傻了眼。
偌大自習室已經坐滿——顯然都是跟他抱著一樣想法,來自習室刷題的高三狗。
“一群他媽卷狗,有他媽意思?”
吐槽一句後,陳讓準備打道回府,突然看到靠窗還有個空位。
仔細一瞧,知道了空著的原因——對麵坐著林靜姝。
今天的林大校花,穿著件看不到logo、挺寬鬆的連帽衛衣,卻也沒遮住曼妙曲線。
頂著一張禍水級大美人才有的鵝蛋臉,麵部肌膚吹彈可破,白如羊脂。
大美人都自帶氣場,自是沒人敢坐她對麵——當然不包括陳讓。
“管你有的沒的。”
陳讓坐下後還跟林大美人打了個招呼。
“早。”
林靜姝瞪他一眼,沒有答話。
很快繼續刷題,簽字筆在草稿紙上劃動,發出沙沙的聲音。
“這麼高冷的?”
陳讓搖搖頭後,摸出套理綜試卷,甩開膀子開始跟知識女神搏鬥。
巧合的是,林靜姝跟他刷得是同一套試卷。
其實不是巧合——假期作業,都年級組老師們共同討論後布置的。
林靜姝顯然剛來不久。
陳讓開始刷題時,她也才做完第一道物理選擇題。
“沒記錯的話,林靜姝是09屆德州市的高考狀元,考了個嚇死人的全省第五......也不知道,有了掛以後,我跟她有多大差距?”
打定主意跟林靜姝較較勁兒後,陳讓做題速度並不慢。
半小時做完21道選擇題,然後物理填空題,緊接三道物理大題......
不可能都會。
好在有逼數,超過三十秒沒有解題思路就直接跳過。
不求質量勝過林靜姝,起碼速度要趕上吧。
某人卻沒想到,自己這點小心思,早被林靜姝發現。
等他做完化學卷,準備收拾最後的生物卷時,林靜姝已經放下了筆。
陳讓抬頭一看,學神少女的試卷、寫的滿當不說,字體還工整又娟秀,說明人家根本沒發力。
林靜姝也在看他,眼神蘊著三分得意,三分隨意,三分寫意——還有整整九十一分的不屑之意。
仿佛在說:“嗬嗬,笨逼。”
某人氣得喲,直接扔筆,指著最後一道題幹都看球不懂的物理大題。
“林同學,給我講講。”
“這套試卷,老師發了參考答案的,你可以自己看。”
“有沒有可能......我看不懂?”
“陳同學,這道題還是有那麼一丁點難度的,我就是跟你講了,你也不大可能聽得懂,你看起來......不怎麼聰明。”
“......”
她到底是喜歡打直拳,還是隻會打直拳?
說話好傷人自尊。
換做別人,也就知難而退了,陳讓沒有——他覺得自己以前成績不好,隻是沒認真學,老子絕對不是個笨逼!
“林同學,這道題你自己都不會吧?我猜你就是瞎寫的。”
林靜姝頓時皺眉——學神基本都有近乎偏執的好勝心。
沉默片刻,她開始跟陳讓講題。
一分鐘:嗯,不愧是學神少女,有點東西的,感覺長腦子了。
兩分鐘:她好像說的很起勁啊,要不要打斷她?
三分鐘:女俠,收了你的神通吧,你富貴哥腦殼經痛。
以上就是某人的心路曆程。
CPU過載後,陳讓選擇跟自己達成和解,注意力都放在了林靜姝身上。
認真講題的學神少女,眉目如畫,顏容清絕,仿佛一首溫庭筠的小令。
脖頸白-皙-粉-嫩,隱約可見淡青靜脈,伴隨寫畫的動作,長發微微晃動,仿佛將這悶熱的初夏,生生割出一抹清冷。
講完題後,林靜姝抬頭:“陳同學......懂了嗎?”
“懂不了一點......”
“所以我的判斷很正確,你......確實不聰明。”
“不可能——明明是你沒講好!”
“......”
向來高冷的林大美人,此刻臉頰也有些抽搐。
可以對天發誓的,已經盡量......用笨逼能夠聽懂的方式講了。
“這樣......我再給你一次證明自己的機會。”
陳讓指著一道他同樣不會的填空題。
為什麼敢這麼得寸進尺?
還是那句話——因為她善。
如他所料——林靜姝瞪他一眼後,還是給他講了。
這題難度不大,某人專心聽講,倒還真給他整明白了。
陳讓表情變得嘚瑟:“林同學,我沒說錯吧,剛才就是你的方法有問題......以後你要多提升自己,爭取成為一個跟我一樣優秀的人。”
要不說“人不要臉、天下無敵”——看吧,根本難不倒他。
人與人的交際,最難就是第一步。
陳讓靠著上輩子修煉出來的厚臉皮,成功跟林靜姝搭上話後,兩人關係更進一步,也就水到渠成。
接下來三天,他基本都泡在自習室,林靜姝大多時候也會來。
一起刷題的過程,碰到不懂的、陳讓就厚著臉皮討教。
如此來往,陳讓在學神少女心中的形象,從“笨逼”變成了“臉皮很厚的笨逼”。
也不全是刷題,間隙時兩人會聊天。
其實都陳讓在說,林靜姝不是“嗯”就是“哦”,高冷範十足。
不過林靜姝再高冷,也架不住某人天生健談。
於是學神少女又給陳讓多加了個標簽——“臉皮很厚的、有那麼一點風趣的笨逼”。
作為史詩級白富美,林大校花真的很嚴格。
......
時間很快到了5月3號下午,明天學校就會複課。
陳讓早上沒去學校——陪老媽去看外婆了——下午到了公共自習室,發現林靜姝已經在了,還給他占了位置。
老規矩,陳讓坐到林靜姝對麵,開始沉浸式刷題。
不過刷到一半就被打斷。
電話響了,是條短信——夏靈珊發給他的。
“小陳,你居然真的三天沒理我!”
“甚至都忘了、今天是我十八歲生日!”
“給你最後一次機會,現在立刻來君豪KTV找我,鄭重給我道歉......”
“否則我就把你電話拉黑,然後刪你的QQ,再不理你了!”
本來這兩天跟林大校花“甜蜜雙排”,陳讓心情還是挺愉悅的。
看完這條短信,愉悅瞬間欠費。
“神經病。”
陳讓罵罵咧咧回了三個字。
得虧夏靈珊提醒——他趕緊刪了這婆娘的QQ,並且把她電話拉進了黑名單。
“陳同學,你似乎......真的很喜歡那個女孩子。”
林靜姝幽幽開口,語調一如既往的平緩,聽不出任何情緒。
“偷看我發短信啊?”
“你手機放太低了。”
“喜歡......曾經是真的很喜歡吧。”
陳讓自嘲一笑,然後把他跟夏靈珊的事兒,簡單講了一遍。
兩小無猜到青梅竹馬,初中時代的情竇初開,高中三年的情根深種......
“挺傻的,對不對?”
林靜姝想了想後,搖了搖頭。
“也不能說是傻。”
陳讓頓時有些小感動。
真沒想到、她這樣的史詩級白富美,居然也會安慰人。
林靜姝繼續開口:“傻這個詞還是太中性了,你就是單純的蠢。”
陳讓:“......”
行行行,是這個味兒,很符合你林大校花的人設。
“所謂愛情,不過是基因本能的驅動,相關激素的分泌,十幾種荷爾蒙的雜糅......隻有愚蠢的人,才會真的相信。”
林靜姝滿臉的高冷,露出自己優越的下顎線。
“更何況,你還是單相思,那就更蠢了。”
陳讓:“......”
不是,姑娘你才多大,這就看破紅塵啦?
“所以......林同學,這是你的愛情觀?”
“我對沒有經曆過的事情,從來不隨便下定義,”林靜姝搖頭,“媽媽是這麼跟我說的。”
“額,哪怕是你媽......也不能說,她說什麼你都信吧。要真如她所言,你又是怎麼來的?”
“利益交換。”
“......”
家家有本難念的經——豪門之間,政治聯姻屬於是司空見慣。
如此看來,原生家庭的不幸福,大概就是這姑娘上輩子重度抑鬱的原因之一?
甭管自己的重生,跟林靜姝有無因果,陳讓都想順手撈她一把——上輩子她不也順手撈了自己一把麼。
她是那樣的善良,又是如此的美好,真的不應該紅顏薄命。
奈何此刻的林靜姝,渾身都是高冷的保護色,心扉更是層層設防。
陳讓能做的、也就是盡量給她提供些情緒價值。
情緒價值這玩意兒,後世都被說爛了,卻沒多少人能真正透過現象看本質。
要給對方提供情緒價值,首先得牽動對方的情緒。
某人歎了口氣。
“林同學,我現在很衰的。我知道跟你沒關係,但是......你能不能給我道個歉啊?”
“喵喵喵?”
“那天你也在的嘛,我被喜歡的女孩子晃點就罷了,還被老班教訓,過幾天的三診考試,要考得不好,指不定還要請家長、升旗儀式念檢討,然後被全校恥笑......我都不想活了!”
林靜姝的底色,終究是善良和柔-軟。
“好吧——陳同學,對不起。”
“嗬嗬,光說對不起有什麼用?”某人卻是眉梢一挑,“你再說說,自己錯哪兒了?”
“......”
“哈哈,開個玩笑,活躍下氣氛,”陳讓滿臉的揶揄,“林同學,話說咱倆這幾天也聊了這麼多,勉強算朋友了吧?”
“朋友?”林靜姝微微蹙眉,“陳讓,媽媽說過的,隻有愚蠢的人,才需要朋友。”
“......”
陳讓現在嚴重懷疑林靜姝她媽有毒。
好好一姑娘,怎麼給禍害成這個樣子。
“林同學,話可不能這麼說,再怎麼優秀和強大的人,也是需要情緒價值的,朋友可以不多,但是不能沒有。”
“可是——”林靜姝略微褪去了些保護色,“我沒有朋友,也不知道怎麼交朋友。”
“那你覺得我這人怎麼樣?”
“乏善可陳的智商,還算順眼的外表,以及......一丟丟的風趣。”
“不能說我點兒好的啊,我就沒點長處?”
“有的,臉皮特厚!”
陳讓突然覺得有點兒小自閉。
林靜姝卻又繼續打了一記直拳。
“喂——你是不是想跟我做朋友?”
陳讓笑了笑,表示是有這樣的想法。
林靜姝先是抬頭,看了看窗外湛藍的天光,然後輕輕點頭。
“如果你非要的話——我可以嘗試性的努力一下,跟你做朋友。”
陳讓:“......”
不愧是史詩級白富美,明明這番話,說得那麼的頤指氣使,卻又能這樣的理所當然。
“陳讓,那朋友之間,應該怎麼相處?”
“這個吧,千人千麵,沒有定式,或許......我們可以先從一起吃飯開始。”
“如果你非要的話,我可以嘗試性的——”
陳讓沒等林靜姝把話說完,就趕緊擺手。
“明天中午食堂見。”
“......”
學神少女現在很確定,自己人生中的第一個朋友,臉皮的確很厚。
刷完題,先後出了自習室,又肩並肩走到學校門口,陳讓擺擺手跟林靜姝道別——他還要去騎自己的自行車。
至於林大校花,人家有“勞子”接送的。
“喂——”
沒走幾步,林靜姝卻把他叫住。
陳讓回過頭,發現學神少女站在一顆銀杏樹下。
天色向晚,盛大的夕陽,正將最後的餘暉,毫不吝嗇塗抹在她身上,給本就好看到極點的眉眼,鍍上了朦朧濾鏡。
陳讓不由感慨。
她這樣的女孩兒,縱使無情也動人,也不知道溫暖著多少人的歲月,驚豔了多少人的時光?
“林同學,怎麼啦?”
“陳讓,既然都是朋友了,你可以叫我‘呦呦’。”
“啥?”
“呦呦鹿鳴的呦呦,我的小名。”
“巧了,我也有小名,你可以叫我‘富貴’,潑天富貴的富貴!”
“額......”
林大校花嘴角抽了抽。
“還是叫你陳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