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考上省重點高中，爸媽按約定帶我去買平板。

到了商場他們卻反悔，痛哭流涕罵我沒孝心，不體諒父母的辛苦。

我被眾人圍觀指責，抑鬱症當場複發倒地起不來。

妹妹躲在暗處拍攝。

短視頻「惡毒少女脅迫父母賣血買平板」上傳網絡引發熱潮。

爆火的視頻讓爸媽成了網紅。

我卻在網暴和抑鬱症的雙重打擊下跳樓自殺。

再睜眼，我回到一家人去商場買平板這一天。

1

恍惚間，妹妹程冰瑤懟臉上來，「姐，爸媽說給你買平板呢，你是不是高興壞了呀？」

緊接著我被她拉進了商場。

她手指著人流量最大的蘋果專賣旗艦店。

「姐，我們去看iPad。」

我皺皺眉，「爸媽，冰瑤，你們先去逛。我突然肚子疼，去下洗手間。」

不耐煩的表情從他們眼中一閃而過。

「那你快去快回。」

說完她急吼吼拉著爸媽進了蘋果店裏。

2

冷水澆在臉上的時候，我確定自己是重生了。

我走出洗手間。

遠遠看著他們三人在蘋果專賣旗艦店裏貪婪地挑看各式新款。

前世就在這個地方。

爸媽突然翻臉。

「你這個孩子啊，怎麼這麼不懂事啊，家裏都窮成啥樣了。爸媽能供你讀高中就不錯了。說好了隻要個普通的手機，咋還不知足，還要買這麼貴的平板啊？」

「思思啊，你爸爸為了給你買手機都去賣血了，咱不要這個平板了行不？等媽媽身體好些，多去打一份工掙到錢了再給你買行嗎？」

我一頭霧水。

我扯了扯媽媽的袖子，「媽，你和爸說什麼啊？咱們小點聲好吧？周圍有人正在看咱們呢！」

爸媽瞥了一眼周圍的情況，反而聲音更大了，「思思，爸媽求你了，咱今天不買平板了行嗎？」

我突然間明白了他們的意思。

我家並不是貧困家庭，相反爸媽因為擅長拍短視頻，賺了不少錢。

他們說這些顛倒黑白的話，就是為了嘩眾取寵。

可為了達成願望，我努力奮鬥了兩個多月。

我不甘心地低聲說，「爸媽，咱們不是說好了嗎？我考上重點高中，你們就給我買個平板方便學習的啊！」

可沒等我說完，媽媽一屁股坐到了地上，開始哭嚎，「是媽媽沒用啊，答應了你又做不到。要不是你爸失業，媽媽身體不好，家裏實在太窮了，也不能委屈你啊孩子！等過幾天你爸再去賣一次血，說不定就能湊夠錢給你買平板了！」

爸爸則在一旁一邊拉媽媽一邊擦眼淚。

這時周圍已經站了很多人。

看著眾人看向爸媽同情的目光，和看我的鄙夷的白眼。

我後悔了，趕緊跪下求爸媽，「爸媽，我們回家吧！我不要平板了。」

可爸爸撇開我拉他的胳膊，「你這孩子怎麼沒有一點孝心，你媽病了這麼久，虛弱得隻能躺床上，你居然還讓她來陪你買東西。」

此刻周圍的議論聲越來越大。

「現在的孩子都是白眼狼，居然逼他爸賣血給她買手機！」

「她爸媽真是可憐，生她還不如生塊叉燒。」

「要我是她爸媽，還給她買平板？不打得她滿地找牙才怪，這種人冷血無情，養大了也是個廢物。」

我被眾人圍觀，還要被迫聽著周圍充滿惡意的指責，腦袋裏那根緊繃的弦終於斷了。

我冷汗直流，渾身無力地趴在地上，心裏明白是抑鬱症複發了。

我發病倒地不起，卻被眾人誤會用低劣方式脅迫家人。

妹妹則興奮地躲在暗處，將一切都拍了下來。

一周後我如願進了省重點高中，以為終於可以遠離愛拍段子惡搞的家人，卻被一條爆火的視頻打入了深淵。

「惡毒少女脅迫父母賣血買平板」

被周圍人孤立質疑、網暴、抑鬱症，終於讓我不堪重負，選擇了輕生。

3

我冷眼朝著蘋果專賣旗艦店走去。

「姐姐，你怎麼才來？快來看看，爸爸給你看了一款最新的筆記本和手機。」

程冰瑤眼尖，瞅見我立刻把我拉到櫃台前。

我的心臟不受控製的怦怦直跳。

前世就是此時，當我正好奇地看筆記本電腦時，爸媽突然就跪在我身後哭訴。

我轉過身看著爸媽正盯著我。

他們虛偽地笑：「思揚，喜歡這款筆記本嗎？」

我攥緊了手裏的東西。

砰的一聲跪在了他們麵前。

我聲淚俱下：「爸爸媽媽，我知道你們想給我最好的。可我怎麼能安心接受呢？你們那麼辛苦，我努力考上省重點高中，也是為了將來考個好大學，好好孝敬你們。爸媽，我堅決不同意買這麼貴的電腦和手機，我隻需要這個899的普通學習平板就行了。」

我的一番話，讓爸媽驚愕不已。

人群圍了上來，議論紛紛。

「天哪，這姑娘太貼心懂事了吧？」

「成績還那麼好，都考上省重點了呢！這相當於一隻腳踏入了雙一流大學哎！」

「哎呀呀，我要是有這麼優秀的閨女她要啥我給她買啥。」

「哇，人家爸媽也太好了吧？看著好窮，舍得給女兒買蘋果哎！媽媽我也想要那個筆記本。」

爸媽雖然有些懵，但還是在眾人羨慕的議論紛紛中迷失了。

4

爸爸豪邁地說：「買，我閨女可是將來要上清北的，喜歡哪個？爸就是砸鍋賣鐵都給你買！」

媽媽眼睛也閃爍著興奮：「你爸說得對！閨女，你是想要這個筆記本，還是這個新款手機？」

我心中冷笑，把手裏的平板遞給他們：「爸媽，我就喜歡這款899的平板，就買這個吧。」

爸媽暗自鬆了口氣，在眾人羨慕的眼光中去付了款。

回到家後，我借口要溫書躲去了臥室。

爸媽把妹妹在商場拍的視頻翻來覆去地看。

兩人都很得意。

「老婆，這視頻要是傳到網上，指定咱們得火。」

「那是，咱們得起個好名字，就叫父母節衣縮食培養女兒考上省重，你覺得咋樣？」

「不行不行，太俗氣了。叫我說——」

兩人興奮地談論，仿佛下一刻就能成為網紅。

全然沒有注意到一旁的程冰瑤目光陰沉。

「冰瑤，快過來把這視頻傳上各個平台上。我感覺馬上就要火了。哈哈我可要趕緊接住這潑天的富貴+」

程冰瑤抗拒地皺皺眉：「爸媽，我還是覺得這個視頻不如之前咱們提前設定的那個好。」

「什麼意思？」

「網上那些不孝子不孝女的視頻特別能吸引眼球呢！再說了姐姐隻是考上了省重點，又不是清北。也就商場裏有人當看熱鬧看看得了，真放網上誰會看呀？」

爸媽一直很相信程冰瑤。

「那你的意思——」

我推開門，打斷了他們。

「爸媽，妹妹說得沒錯。」

5

程冰瑤驚訝地看著我：「你居然會讚同！」

我微笑：「好主意當然要讚同。」

「爸媽，今天的事在本地有很多人圍觀，如果再上傳網絡，一定會趁機發酵，熱度大漲。那時，爸媽就會冠以天才少女的貧寒父母的美名，這可比什麼搞怪女兒更吸引眼球。」

「至於妹妹剛才說的那個視頻，可以讓妹妹配合爸媽來拍呀！」

「你說對不對啊，妹妹。」

程冰瑤氣得發抖，大吼：「程思揚，我就知道你沒安好心。憑什麼讓我拍不孝女的視頻？」

我歎口氣：「妹妹，你怎麼能這麼說？無論拍什麼不都是假的嘛，你何必當真呢。這都是為了流量，也是為了讓你的生活更好啊！」

「我，不，拍！」

說完程冰瑤不顧爸媽陰沉的臉色，狠狠跺了跺腳，轉身跑進臥室。

我為難：「爸媽，你們看——」

爸爸怒氣衝衝道：「這丫頭怎麼回事？不就是拍個段子。我看就是你平時太寵著她了，讓她這麼不知天高地厚，敢跟我叫板。把她這個月的零花錢全部停了！讓她不拍試試！」

媽媽趕緊安撫：「好了好了，你別生氣。孩子萬一不拍，就算了嘛。再說她平時一直營造的是軟糯甜美的形象，突然拍不孝女視頻......」

「那怎麼了？她姐能拍她不能拍？」

媽也惱了，隻是她脫口而出的話讓我的心更加冷了。

「冰瑤怎麼能跟她姐比？」

「爸媽，你們別爭了，我去勸勸妹妹。」

轉身我冷笑著進了臥室。

程冰瑤見我進門，眼睛通紅地瞪著我，顯然是剛哭過。

嗬嗬！

果然隻有打到自己身上才會感覺到疼！

她咬牙：「程思揚，你別得意。你不用費勁了，我是不會拍的。」

我往床頭一靠，悠閑地拿起一本書，悠悠說道：

「你想多了，我也不是來勸你的。」

6

表麵上看書的我，其實心裏波濤洶湧。

前世的我跳樓之前，我心裏仍有一絲眷念。

我死了，爸媽和妹妹會不會難過？

會不會後悔為了賺錢去拍那些「段子」導致女兒被網暴？

可當我變成一縷遊魂。

看到他們抱著我破碎的屍體大哭，旁邊依然妹妹冷漠地拿著攝影機拍個不停。

我才徹底醒悟。

前一個視頻，我被罵被網暴，但爸媽卻立穩了貧困但愛女心切的可憐父母人設，網友們都很同情他倆。

我自殺換來的，仍是網友的謾罵，還有他們對爸媽的深切同情和資金上的援助。

鏡頭前是爸媽的撕心裂肺的哭喊和對女兒的思念。

鏡頭背後卻是每天晚上他們一家三口數著越來越多的網友捐款，興奮激動的樣子。

我看著這一切，心裏充滿了悔恨。

當初為什麼要答應爸媽，配合他們拍顛倒黑白的假段子？

他們總說：「拍段子立人設都是假的，但流量和變現卻是真真切切的！如果能讓一家人生活得更好些，何樂而不為呢！」

我以為我配合他們可以換來一家人的幸福！

可現實是，他們寵愛的小女兒根本就不願意毀自己的形象去拍假段子！

7

到底程冰瑤也沒拍她為我設計的惡毒視頻。

我歎口氣，但也知道她深受爸媽寵愛多年，一時半會兒不可能徹底扳倒她。

但她和爸媽一起拍了一些搞怪視頻，加上之前商場的視頻流量，總算是小火了一把。

爸媽很高興，給程冰瑤恢複了零花錢的供應。

我也很高興，因為終於沒人來打擾我學習了。

高一期末，我拿到了全校排名前十的成績。

但爸媽拿著我的成績單，並不是很高興。

「哎，最近視頻都沒啥流量了。這可咋辦？」

「這成績單到底不是清北的錄取通知書，根本吸引不了眼球。」

我隻好跟他們說，我的成績是有希望考入清北的。

爸媽抬頭不滿地看了我一眼：「那不是還有兩年嗎？總不能這兩年全家人不吃不喝等你吧？」

「實在不行，你還是像從前一樣配合我們拍些吸引眼球的視頻。也耽誤不了你的學習。」

「就是，你現在讀高中開銷那麼大，以後還要上大學，我們可沒能力供你！」

程冰瑤也趁機給爸媽耳邊吹風：「爸媽，趁著之前的知名度，趕緊給她安排一個反轉視頻，肯定能火起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