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爸是遠近聞名的護士長。
三無醫院的。
村裏人但凡是經過我爸之手醫治的,無一不拍手叫好。
可我卻知道,他根本沒有護士資格證,更別提什麼無菌操作了。
所以,我按住他剛紮過的王嬸又要給爺爺輸液的針頭。
卻沒想到被爺爺狠踹一腳又破口大罵:“別以為你在外麵學了十年醫就了不起了,死丫頭片子滾一邊去別耽誤我治病。”
我鬆手讓針頭刺進他的皮膚衝他笑:“真的嗎?那這可是您說的哦。”
王嬸得了艾滋,我倒要看看他能治成什麼樣。
1
爸爸年輕時去鎮上的衛生所裏待了三天,回家後就成了村裏著名的護士長。
“我在光明衛生所學到了全部醫學本領,以後大家都來找我治病。”
爸爸的話被刻在家裏的牆壁上,吸引了眾多鄰居前來看病。
小到感冒大到癌症,他統統都能輕鬆化解,甚至被鄉裏人奉為“再世華佗”!
我也深受爸爸影響,報考醫科大學攻讀醫學。
隻是沒想到,不學不打緊,一學起來,我才發現,我爸根本就不是什麼治病救人的神醫,而是一個徹頭徹尾的大騙子!
他自詡自己三天學遍所有醫學知識,隻要是個人都能明白,這根本不可能!
甚至自封為護士長,也隻是因為他根本分不清什麼醫生護士之類的,以為護士長就是醫院裏最大的官。
我想要改變他的想法,卻無能為力,他已經走火入魔了。
村裏大大小小的病都經他手來醫治,就連我來月經也是由他來診斷。
他說:“這是腫瘤潰爛在流血,隻需要我把腫瘤切除封印住就好了。”
於是他掏出滾燙的火鉗,任憑我哭喊求饒也不管不顧。
甚至他還為此得意揚揚:
“腫瘤裏麵有邪祟,被我抑製住了,這就是邪祟在叫呢!再不管就要寄生在她身上了。”
媽媽把爸爸攔住,說:
“這是月經!例假!是正常現象,每個女人都會經曆的,你快把孩子放開。”
卻被爺爺發現盲點:
“每個女人都會經曆?那你也有?兒子,快來呐,給她也治一下,她肯定也被邪祟附身了。”
爸爸果真是醫術高超,治好了我和媽媽的月經,讓我們一輩子都一勞永逸了。
嗬,別提月經,就連我的生育能力也被爸爸一起給治沒了。
自從掌握了基本的醫學知識後,我曾無數次地勸說爸爸和爺爺,不要自以為是,醫學很高深,不是他們嘴裏的什麼鬼神之說。
可每次都被爸爸的狂熱粉絲弟弟打斷:
“姐,別以為你去大城市學了幾年醫就了不起了,你學了幾年才學到一點皮毛,爸爸可是去診所待了三天就全部掌握了呢。”
我被氣得說不出話來:
“你們太固執了,醫學根本不是你們想的那樣!爸爸很多操作和思想都是錯誤的!”
爺爺一巴掌揚到我臉上:
“你個丫頭片子懂什麼,你爸可是當了幾十年護士長呢!”
媽媽護著我,卻連同我一起被家中的三個男人趕到豬圈去睡覺。
豬圈的氣味難聞,環境實在不堪,又冷得嚇人。
在那一晚,我放棄了扭轉他們的思維。
尊重他人命運,放下助人情結,既然我爸這個護士長當得那麼牛,那就讓他當去吧!
讀完博士後,我為了積累自己的實操經驗,主動和院長申請做一年的基層醫生。
好巧不巧,我的衛生所恰恰開在“再世華佗”的家旁邊。
2
“切,我以為你有多牛呢,最後還不是回到鄉裏來了。”我爸鼻孔朝天,不屑一顧。
爺爺手指戳在我的白大褂上指指點點:
“喲,讀那麼多年學都還隻是個基層醫生啊,那不就是最底層的東西嗎,果然是個丫頭片子不值錢。”
我拍過爺爺的手:
“爺爺,臟,白大褂上有很多細菌。”
爺爺更加來氣,一腳就將我踹倒:
“還敢蒙老子,這衣服這麼白看起來這麼幹淨,哪臟了?還說什麼吸軍?”
弟弟笑著拍拍爺爺:
“爺爺你就別跟我姐這個蠢貨較勁了,我爸可是護士長呢,哪能是我姐這個底層什麼東西能比的?”
“切,那倒是。”
他們三個人揚眉吐氣,拍拍屁股就走人,臨走前還在我門口吐下一口痰。
爸爸門口的病人絡繹不絕,我這邊反倒是冷冷清清,我無奈苦笑。
好不容易等到一個病人,我喜出望外,卻看見她淋巴結腫大,身上又遍布紅色斑點,像是艾滋病的體征。
我立馬提高了警惕,戴好手套和護目鏡,做好防護措施。
病人是隔壁的王大嬸,她前幾天剛去城裏的大醫院做過體檢,但她看不懂體檢報告,所以要我來給她看著治療。
我接過體檢報告,果然,上麵診斷顯示艾滋病!
“王大嬸,你這個病是艾滋病。”
“太好了!你爸居然還騙我是癌症,想坑我錢吧!既然是什麼愛情病,那就好治了吧,快點給我開點藥,我男人還在家裏等著我呢。”
我搖搖頭苦笑:
“這可不是什麼好治的病,我也沒辦法給你開藥。你這個病每年都至少得花十一萬才能控製得住......”
“什麼?!”王大媽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又向我怒吼:“你們父女倆就沒一個好東西,都是看我老實想坑我錢吧!”
我爸突然衝進我的診所,拉起王大嬸的手:
“妹子,我剛看錯了,你這就是一個小感冒,我給你打個針就能治好的事兒。”
王大媽一聽,立馬端起桌上的水潑在我臉上:“臭不要臉!”
我饒有興趣地跟著他們一起,我倒要看看,我爸這個頂級護士長是想怎麼靠著打針治好王大嬸的艾滋病。
我爸掏出一支葡萄糖就往王大嬸的胳膊裏紮,紮到一半就抽出來。
“大妹子,好了,這個藥威力太大,半隻就管用。”
“太好了,多少錢。”
“十塊。”
王大嬸喜滋滋地結賬走人:
“果然是神醫啊!物美價廉!”
我在一旁笑得直不起腰來,卻看見我爸正拿著剩下的半隻葡萄糖要往爺爺身體內打。
“爸,這可是好東西,可不能浪費了,剩下半支我給你打進去補補身體。”
“太好了兒子,我的孝子護士長啊!”
我走過去按住我爸的手:
“爸,王大嬸可是有艾滋病的,你要讓她的病毒血液傳播給爺爺嗎?”
沒等我爸回答,爺爺先急了:
“傳播,傳播什麼?是不是和播種一樣,種下去一顆收獲一片,那是好東西呀!快快快,好東西我都要,全都給我。”
“爺爺,你......”
“滾一邊去,別耽誤我治病,你個死丫頭片子懂什麼!”
爺爺一腳猛踹在我腿上,鑽心地疼。
事已至此,我早已盡了我作為家人和醫者的全部良心,他們自己執迷不悟,那我也沒必要和他們浪費時間。
我輕快地鬆開手,看著爸爸將針頭刺入爺爺皮膚,爺爺立馬長了精神:
“果然是好東西!一下子就神清氣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