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年前為幫妻子舉辦盛大葬禮。
我欠下百萬巨款。
自那時起,我一直撐著將死的身體四處打工還債。
眼下,是今天第三份兼職。
“小航,過來3號包廂來給客人陪唱!”
套上小醜裝扮,我一如既往朝包廂走去。
哪知進門的第一眼竟是死去的前妻!
身旁的陌生男人和她舉止親昵。
我茫然無措,想上前確認。
卻被桌上的一個小女孩叫住。
小孩激動的指著我。
“媽媽快看。”
“他是直播間那個死舔狗!”
1
我不知道她在說什麼。
注意力全部集中在那個女人身上。
當年為妻子安排好葬禮後便收到病危通知。
我在妻子墳前種滿桔梗花。
還買下了結婚時欠下的鑽戒。
已經沒有任何遺憾。
便決定帶著妻子去大城市看看。
抱著這樣的念想。
四處還債的生活也不覺得苦悶了。
如今的豪華包廂裏。
摟著她的男人身形健壯五官立體。
她則一席高定西裝容光煥發。
我可以確定。
那個女人和我死去五年的妻子。
長得一模一樣!
時隔五年。
已死之人重新出現在眼前。
大腦一片混亂,下意識喊道。
“老婆?”
眾人議論紛紛齊刷刷看向我。
女人表情詫異。
男人則是不悅皺眉將女人擋在身後。
“死端盤子的敢管我未婚妻喊老婆?”
“活膩了吧你!”
砰的一聲。
手裏的瓷盤被他扣在我頭上。
女人很淡定,不慌不忙的在一邊勸告。
“算了阿碩,都快結束了。”
“你這個時候鬧什麼。”
後者才不情願的重新落座。
我的視線一直停留在女人身上沒回過神。
她的照片被我掛滿房間。
就像她一直還活在這世上。
可她真的還活著,這怎麼可能呢?
緩過神來,我發瘋一樣衝上去追問。
“老婆!是我啊,我!”
卻被幾個同事一邊道歉一邊把我拽走。
“你再鬧那也是人家的老婆了。”
“死舔狗你不想幹我們還想幹呢!”
我被關在倉庫不許出去。
事後老板告知我,我被辭退了。
兩人也已經乘上一輛庫裏南消失在街道上。
“你是郭世航?”
又一個路過的小孩兩眼放光的叫住我。
我下意識點頭。
男孩興奮喊道。
“媽你快過來看!”
“他就是那個直播間的人。”
“結婚連戒指都買不起的窮光蛋!”
“你快過來看!”
小男孩的母親急忙跑來,滿臉尷尬。
“郭世航先生你千萬別介意啊。”
“小孩子不懂事亂說話。”
“您現在是戲已經拍完準備回城裏歇息了嗎?”
“哎呦這些年時間真是辛苦您了。”
我有些發蒙,沒聽懂二人的話。
更疑惑他們怎麼知道我的名字。
這已經不是一次兩次了。
自從來到這個城市。
很多人都說在什麼直播視頻上看到過我。
可我在鄉鎮生活那麼多年怎麼可能直播。
隻當是自己大眾臉被認錯了。
視線追上豪車離開的方向。
思緒還停留在妻子死而複生的混亂中。
腦中傳來一陣劇烈的疼痛。
一抹濕潤劃過臉頰。
被那個男人砸出的傷口開始發作。
不知怎麼,就斷片了。
意識潰散前。
我清晰地聽到更多的人在喊我的名字。
為什麼?為什麼這麼多人都認識我?
2
再次睜開眼睛。
我身處一間病房裏。
醫生開口也是直呼我的名字。
“郭世航先生,你終於醒了。”
“感覺好點了嗎?”
我不喜歡被陌生人太熱情的眼神注視。
別扭說道。
“你怎麼也知道?”
“你怎麼知道我的名字?”
誰知醫生比我還激動起來。
“肯定知道啊,我可是你的粉絲!”
“我還記得你當時有一出戲是講。”
“爸媽早逝自己一個人生活多麼不容易。”
“你演得太有實力了!”
“就像親生經曆過的一樣。”
我滿臉不解,我嗎?
直播間,演戲?
可能是以為我不信。
他繼續道。
“我還記得後麵宋小姐得了癌症。”
“你不得不把結婚戒指賣掉湊醫療費。”
“那戒指錢你攢了好久,後來還是半價賣的。”
“不過用易拉罐環求婚的那段。”
“演得真是好......”
直播間?爸媽早逝?
這一切我隻跟宋淺說過啊。
這個醫生怎麼會知道?
我愣了幾秒。
被陌生人了解不堪的過往讓我心底沒由的升起怒火。
“你到底是從哪知道這些事的!”
醫生對我的反應有些意外。
“郭世航先生,直播項目都已經結束了。”
“你也不用在我麵前演了啊。”
“我問的是,你從哪知道的這些事!”
“你不說清楚的話,我會讓警察處理!”
醫生愣了愣,半晌才從口袋裏拿出了手機。
點開了一個視頻切片遞給我,小聲說道。
“郭世航先生難不成,醫院還有什麼攝像頭嗎?”
“你們是不是準備拍什麼番外篇?”
我沒搭理,卻在看清視頻的標題時劇烈顫抖。
《窮苦人婚姻五年直播研究項目》
視頻的封麵是我單膝下跪向妻子求婚的圖片。
——總導演,宋昕妍。
——播放量,3.7億。
3
我與妻子相識的過程像是童話。
我自幼沒有父母一個人靠著奶奶照顧長大。
性格孤僻又不喜與人交流。
從學校到畢業工作一直獨自一人。
本以為這輩子就這樣蹉跎一生無人問津的死去。
直到我遇見宋淺。
我在日記裏寫下:
“她就像一束光照進我陰暗的生活。”
“讓我在庸常的人生中重拾活下去的氣力。”
初識她時她還是一名大學老師。
渾身充滿著青春的朝氣。
兼職的原因時常出入我們公司。
她常常約著我一起去吃飯。
同事紛紛投來羨慕的眼光。
我平乏的人生也終於體會到一絲色彩。
原來不是一個人的感覺也沒那麼糟糕。
久而久之,我的性格變得開朗。
和同事熟路後竟也會時不時露出笑容
直到宋淺出了事。
那天我恰好被領導要求加班到很晚。
又趕上一場大雨。
回去的路上幾乎一個人都沒有。
路過宋淺的學校附近時。
胡同裏傳來女人的陣陣慘叫。
在雨聲的襯托下顯得有幾分驚悚。
“求求你們,放過我吧......”
“啊!”
我瞬間分辨出這是宋淺的聲音!
不顧一切的跟著聲音找進去。
我才忽然發覺對宋淺的在意已經如此不受控製。
此時的宋淺完全沒了昔日的明媚開朗。
她衣著單薄,瑟縮在角落身體不住的發抖。
也許是太冷了,也許是恐懼。
因為對方是七八個體型健碩的混子。
滿身的紋身和穿孔,叮叮當當的五金配飾。
平日裏見到這樣的人我都會下意識繞道走。
但那天,我不知如何生出了勇氣。
“住手!”
我衝到宋淺麵前護住她。
“你們想幹嘛!”
“我已經報警了!”
幾人滿臉不屑。
“嗬,報警?”
“這附近連個信號都沒有你拿什麼報警?”
“給警局托夢啊?”
隨著一陣哄笑,身邊的紅毛一拳朝我掄上來。
腳下打滑,我摔在宋淺身邊。
角落裏又多出一個狼狽的人。
他們笑得更大聲。
開始圍過來撕扯宋淺的衣服。
見我無招架之力。
甚至有人拿防水袋裏的手機對著我的臉錄像。
“笑死老子了,今天遇見個窮屌絲。”
“就這點本事還出來裝x,想英雄救美呢!”
他在我臉上拍了拍。
大雨中依然能清晰地看到他臉上的猙獰。
“沒b硬裝啊老弟。”
“你這種人就應該老老實實窩在家裏看片。”
“少出來丟人現眼......”
類似的事在學校時有發生。
我沒什麼朋友,家裏也不能兜底。
所以向來忍氣吞聲。
但我的餘光瞟見宋淺。
她滿臉哀求的看著我。
像是在看一個英雄。
仿佛從她臉上看到小時候的自己。
我忽然生出氣力,一把推開眼前人。
掄起磚頭開啟無差別攻擊。
其實那種人就是這樣。
如果發現兔子也會咬人。
他們便連兔子都不敢欺負。
幾人很快落荒而逃。
宋淺接著撲進我懷裏放聲大哭。
我生平第一次湧現出了一種保護欲。
她居然說,我像一束光照亮了她的角落。
我的心猛烈跳動。
原來我這樣的人也是能溫暖別人的嗎?
後來的日子裏,我們的距離越來越近。
可她卻拒絕了我的表白。
原因是。
“郭世航,我喜歡你,但我快死了。”
4
她得了種特殊的呼吸病。
不能吸過量的工業煙塵。
本該在鄉野好好靜養。
可治病的開銷很大在鄉下賺錢的機會少。
來到城市裏又會吸到煙塵。
無父無母沒有依靠的她陷入了死循環。
我於是毫不猶豫賣掉貸款的房子和求婚的戒指。
拿出所有積蓄給宋淺買了療程。
並在鄉野村裏買下一套小房子。
我拉開兩個易拉罐環戴在她的手指上。
向她坦白我的過去。
“從此以後,換我做你的太陽。”
她站在我眼前愣了許久。
我能清晰看出她眼神中的動容。
她擦去眼角的淚花接過了拉環,淺笑到。
“好。”
從那時起,她成為我的妻子。
算上她去世後的五年。
到現在已經十年了。
我卻在這座陌生的城市遇到了死而複生的妻子。
而如今。
我和妻子四年來經曆的所有美好和痛苦。
被冠以‘研究調查’公開在整個網絡。
供人娛樂調侃。
評論區裏。
我采藥摔傷時強忍著淚,被彈幕吐槽做作;
我帶著妻子祭奠家人,被彈幕說哭的假;
我將所有的錢拿去給妻子看病。
用易拉罐拉環求婚,被評論。
“純屌絲做白日夢。”
“婚戒指都沒不起的窮酸蛋。”
“有什麼資格結婚!”
創作者的身份信息。
宋昕妍是某學院的博士。
致力於研究人類科學。
代表作《窮苦人婚姻五年直播研究項目》。
“家境不好的人更容易形成畸形的自卑。”
“他們本身人格有缺陷,不能理解愛。”
“隻要滿足他們的保護欲他們就會萌生愛情。”
“如果能設計出同時填補他們童年創傷的熱血橋段。”
“讓他覺得自己有被需要的價值。”
“他們反而會以犧牲和保護的名義更加依賴對方。”
......
文字有聲,殺人無形。
每個字都像鈍刀的一場淩遲。
刀刀割在我心底最柔軟的地方。
彼此救贖的朝夕相伴是假的。
那些美好和誓言不過是一場笑話。
我這些年來四處還債的狼狽卻是真的。
這世上根本沒有宋淺。
隻有學者宋昕妍。
我抬起頭。
“醫生,你知道宋昕妍在哪嗎?”
“啊?”
胸口一暖燒的生疼,我猛的吐出鮮血。
“宋昕妍在哪!”
醫生終於察覺到了我情緒的不對。
“宋博士現在應該和她的未婚夫在宋家宅子吧。”
“你......”
手機上正好搜到了宋家小姐與裴少爺的婚約。
上麵還有著許多解析。
宋昕妍提前結束直播調查就是為了赴家族聯姻。
所以當年她的病情突然惡化離世。
也隻是為了自己的未婚夫而已。
我握緊拳頭。
“醫生你可以告訴我宋家的地址嗎。”
醫生有些遲疑。
“宋家和裴家不是我們這種人能惹得起的。”
“郭世航先生......”
“我必須要見到她!”
複雜的情緒不斷在心底激蕩。
我迫切的想站在宋昕妍麵前。
聽她親口告訴我為什麼!
為什麼要這樣騙我。
“......我的導師就住在別墅區。”
“那我幫你問問吧。”
5
得到地址後。
我用身上僅存的七百塊錢和外賣員換了一身製服。
混入了宋家宅子。
在大門口就聽見宋昕妍和她朋友聊天。
“說起來宋姐你在做上份研究的時候。”
“還和個窮酸年當了四年假夫妻吧。”
“現在要和裴少結婚。”
“會不會偶爾想起那個窮酸男啊。”
“唉!宋逸你少在那瞎說。”
“我姐心裏一直住著裴哥!”
“怎麼會想那個沒爹沒媽的窮小子!”
“指不定日久生情呢,宋姐你說說?”
宋昕妍端著酒杯,語氣冷淡。
“隻是個研究對象罷了。”
“你們倒是操心。”
我站在大門口,心底的弦終於崩裂。
我為了這個的女人付出了一切。
可最後得到的答複卻隻是一個研究對象。
“宋昕妍!”
眾人見到我皆是一愣。
“那來的外賣員?這麼沒素質。”
我銘刻在心中九年的女人也皺眉不悅的看著我。
可在我摘下頭盔的瞬間她神情一滯。
語氣變得慌張。
“世航?你,你怎麼會在這?”
“你就是郭世航啊,沒爹媽的玩意兒。”
“誰讓你來......”
積壓的怒火傾瀉而出。
啪!
我衝上前朝咒罵我的陌生男人甩出一巴掌。
“你再說一遍試試!”
在場的所有人又是一愣,當場大罵。
宋昕妍忙著上前扶他卻不慎絆倒。
“郭世航你幹什麼,他是我弟弟啊!”
白天與宋昕妍同行的男人更是直接宅子裏衝了出來。
“什麼東西感來我家鬧事?”
“你他媽的找死是不是!”
宋昕妍卻艱難的起身攔在我的麵前。
“都給我住手!!!”
“昕妍你?”
“我說了住手!!”
宋昕妍轉過身神色複雜的看著我。
“你怎麼找來的?”
我沒有回話。
她從包裏掏出一張卡,手有些發抖:
“我原本這幾天就想回去告訴你真相。”
“想補償你的......”
6
我打掉她手中的卡,她卻搶先開口。
“......不想要錢那你想要什麼?”
“工作?房子車子?”
“你想要什麼我都能給你。”
原本埂在心口的話卻說不出口了。
她眼神有些恍惚像是想到了什麼搖了搖頭。
“世航,我們之間是不可能的。”
我盯著眼前的女人出神,竟不知為何笑出了聲。
“不可能,因為我自卑不懂愛所以不可能嗎。”
“因為我從小死了爸媽沒有像樣的家庭不可能?”
“世航,你如果想談這些事我們可以私底下談。”
“現在有外人。”
“外人?”
“上百萬的觀眾觀戰你都不怕你怕這幾個外人?”
宋昕妍愣了愣說不出話。
一邊的裴少不屑的幫她解圍。
“你這窮酸男能和昕妍一起參與這個研究。”
“已經是你祖墳冒青煙了。”
“你還有什麼臉在這裏討價還價?”
我看都沒看男人一眼,目光死死盯著宋昕妍。
陳少被我的無視激怒。
猛的從宋昕妍身後衝出朝我揮拳。
“我跟你說話沒聽見是吧!”
我側身躲開,重重踹出一腳將裴少踹飛。
“裴碩!”
宋昕妍立馬跑到他身邊。
擔憂的神情和我當初在山上采藥受傷時一模一樣。
接著走上來朝著我的臉扇下巴掌。
“你鬧夠了沒!”
“我們之間的事為什麼要牽扯我的未婚夫!”
“你這麼想知道答案那我就告訴你!”
“因為那份報告很重要!”
“因為我對你從來不是愛是研究手段而已!”
“你就是一隻小白鼠!”
可她說完這些話表情又變得後悔。
還想說些什麼時。
我的心房一緊。
突然一口鮮血吐在她白色高定裙上。
身子不受控製的摔倒。
口袋裏的病危通知書跟著飄落在她的高跟鞋上。
她手在空中懸了許久。
看著自己裙擺上的鮮血和癱在地上紮眼的‘病危通知書’。
“世航?”
“不,不要啊,世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