養女蘇晴犯下縱火重罪。
父母卻暗中操作,把所有罪證都指向我這個親生女兒。
我哭著向受害者家屬一遍遍解釋真相。
可父母卻聯合我的親哥哥一起勸我:
“小晴隻是一時衝動,而且她自己也被燒傷了,不能再坐牢,委屈你替她頂下罪吧。”
我斷然拒絕,但是第二天就被他們送進了法院。
父母和哥哥是原告,我的未婚夫是證人。
他們共同指控,我放火是為了燒自己的妹妹蘇晴。
進牢房前,未婚夫鄭重對我許諾:
“小雪,先委屈你十年,等你出來我就娶你。”
1
十年牢獄,恍若隔世。
出獄那天,未婚夫蕭坤來接我,為了避免張揚他開著一輛破舊的麵包車。
車窗搖下,露出他那讓我看不透的平靜臉龐。
“這些年委屈你了。”
他的聲音平淡到聽不出任何情緒。
“我答應過你,會和你結婚的。”
我呆滯著目光輕輕“嗯”了一聲,木然地上了車。
透過後視鏡,我看到了自己枯萎的容顏。
最芳華的十年,枉死在了鐵窗之內。
蕭坤也注意到了我的狼狽,正打算開口說些什麼。
突然他的手機響了。
來電顯示是“蘇母”,也就是我的親媽,不過我對她的來電沒有一絲期待。
果然蕭坤接完之後語氣有些焦急。
“蘇晴,對不起,你妹妹住院了。”
“當年那場大火,給她留下了嚴重的心理創傷。”
“你今天要回家的消息刺激到她了,現在你的父母和哥哥都在醫院陪著她,我也必須過去照顧。”
說完蕭坤就匆忙地發動汽車。
我識趣地下了車,我不想被他開口趕下去。
蕭坤看向路邊的我,表情頓了一下,彌補性地說了一句:
“我會安排司機來接你的。”
我無所謂。
因為被囚禁的十年,無數個難熬的夜晚,無數次痛苦的折磨,早就讓我明白:
他們不愛我。
我三歲時走失,父母收養了蘇晴,用來撫慰失去我的痛苦。
我十二歲被找回,他們的愛早就全放在蘇晴的身上收不回來了。
包括我的未婚夫蕭坤。
十年前,他們更是讓我替蘇晴頂罪,剝奪了我的十年青春。
曾經我是一條搖尾乞憐的狗,而現在,我早就對他們不報有任何幻想。
也不再渴望蕭坤能娶我。
回到家裏,一家人都去醫院陪蘇晴了,隻有管家留守。
管家和仆人們一臉嫌棄、厭惡,在他們看來,我隻是一個讓蘇家蒙羞的縱火犯。
“大小姐,當年的事情影響很惡劣,老爺和夫人特別交待,您最近少出門,蘇家丟不起這個人。”
我點頭沒有理會,推開自己房間的門,灰塵和蛛網撲麵而來。
我都出獄了,也沒人打掃。
我不知道這個家對我來說,還有什麼意義。
半夜時分,我十年沒用過的手機突然響了,是京大音樂係的教授李海武打來的。
“蘇雪,我的音樂天才,今天是我們失聯的第十年了吧?你現在過得怎樣?”
李教授的聲音如父親般慈愛。
聽完我壓抑了十年的淚水決堤而出。
我曾經是他的學生,他驚歎於我的音樂天賦,一直親切地稱呼我為“音樂天才”,他像對待自己的孩子一樣關愛我。
早在替蘇晴入獄前,他去了M國任教,並邀請我去做他的助手。
他說會幫我施展我的絕世才華。
可還沒等我考慮好,就被全家送進了牢房,囚禁十年。
唯獨隻有李海武教授不相信我會做出那種事。
他一直都在擔心我,在我出獄的第一天就來問候我。
在他心中,我是他完美無瑕的孩子。
我沒有絲毫猶豫,立刻詢問他,我還有沒有機會,到國外做你的助手?
他回複我也很快:“音樂的大門永遠向你敞開著。”
“我需要七天的時間忙完手頭的事情,然後我會親自去接你。”
“我要把你的音樂天才帶回屬於你的舞台!”
我閉上眼睛隔絕淚水,在心中默默倒數。
再忍耐七天,我就會永遠離開這個沒有愛的牢籠。
七天後,我將重獲新生......
2
第二天清晨,一夜的噩夢被一陣歡聲笑語驚醒。
是蘇晴出院了,他們一家人在客廳裏其樂融融。
蘇晴神采奕奕地坐在沙發中央,穿著一條潔白的連衣裙,脂粉擦得小臉白裏透紅,宛如一個受人追捧的公主。
我的父母、哥哥,就連未婚夫蕭坤,都眾星拱月地把她圍攏。
哥哥蕭坤推來一個製作精美的蛋糕,溫柔滴說:
“妹妹,生日快樂。”
妹妹一副受寵若驚的表情,包括我的未婚夫蕭坤在內,大家一起為她唱著生日快樂歌。
“謝謝爸爸媽媽哥哥,還有坤哥,你們是不是還給我準備了禮物呀?”
妹妹撒著嬌開口,臉上洋溢著幸福的笑容。
媽媽摸著她的腦袋寵溺誇獎:“我們晴兒真聰明。”
然後遞出一個精美的禮盒。
爸爸和哥哥,包括未婚夫蕭坤,也都紛紛送上了精心挑選的禮物。
蘇晴眼中的幸福光芒難以掩飾。
突然她注意到了站在一旁的我,故作歉意地說:
“啊?姐姐,我昨天身體突然不舒服,害得大家都沒去接你,你不會怪我吧?”
蕭坤溫柔地告訴蘇晴:
“你怎麼說都是她的妹妹,她怎麼會怪你呢?”
然後順勢看向我:“蘇雪,快來我們一起給晴兒慶生。”
看著蘇晴那得意洋洋的表情,我實在是加入不進去。
父親見狀冷哼一聲:
“哼!養了你怎麼多年,還是沒教養,妹妹過生日不準備禮物就算了,連句話都不說。”
可是他忘了,今天同樣也是我的生日。
當年收養蘇晴,就是因為我們是同一天出生的。
蘇晴咬著下唇,裝出一副善解人意的樣子:
“這不怪姐姐,她剛出獄可能還不適應。”
“姐姐如果沒來得及準備禮物的話,不如把未來姐夫送給我好不好?”
蘇晴一臉挑釁地看著我,毫不掩飾地暴露她肮臟的企圖:
“我真的好想要坤哥啊。”
這樣不堪入耳的話,父母和蕭坤,聽著沒覺得任何不妥。
我實在無法用友善的語氣,回應這麼不要臉的要求。
“不行。”
蘇晴臉上笑容僵住,隨即變成委屈。
“姐姐我隻是開個玩笑,你要是生氣了我向你道歉,對不起。”
媽媽立刻心疼地抱著她安慰:
“晴兒別難過,蘇雪坐了十年牢心理都扭曲了,你別和她計較,你才是媽媽唯一的乖寶寶。”
爸爸、哥哥甚至是蕭坤也都連忙圍上去安慰。
蕭坤更是回頭責怪我:
“你妹妹隻是跟你開個玩笑,你怎麼這麼惡毒?就非要再刺激到她嗎?”
其他家人也紛紛責怪我。
看著這溫馨的一家人,我心中已經麻木不會再悲傷了。
我苦笑著離開。
“被關了十年,我出去好好見下陽光。”
母親卻攔住我甩給我一個口罩。
“戴上別被人認出來。”
我順從地戴上,掩蓋住我苦澀的笑。
我沒和任何人計較,因為再過6天,我就能重獲新生了。
在此之前,我不想鬧出什麼變故。
3
離開家後,我坐公交車來到了大學旁邊的小吃街。
在大學裏的幾年恐怕是我這輩子最幸福的時光了。
不過其中仍然夾雜著不堪的回憶。
每當向家人要學費和生活費的時候,他們總是對我惡語相向:
“走丟後學壞了,成了一條喂不飽的狗。”
從那之後我不再開口向他們要錢,而是靠著勤工儉學維持生計。
經常輾轉於各種不正規的小作坊,有時候連工錢都要不過。
隻要能吃飽飯,我從來不在意微薄的薪酬。
曾經的蕭坤,是我陰暗中唯一的光芒。
他就像白馬王子一樣來到我的世界,替我討回工錢,或幫我擺脫校園霸淩,然後帶我品嘗各種美食。
他看我的眼神,我從未在父母至親的眼中看到過,所以我深深地依賴他,無條件地信任他。
以至於十一年前,他得了重病,我豪不猶豫地為他捐獻了一顆腎。
術後我的身體變得很虛弱,腰間還留了一道獰猙的疤痕。
但我一點都不在意,我很開心,因為我救了蕭坤的命。
然而他卻和蘇家合謀把罪名全推到了我的頭上,他蕭坤又親手把我送進了牢房。
從那天起,我們之間其實已經結束了。
我又在小吃街找了一份兼職的工作,因為實在不願意回那個家。
平靜而忙碌的生活沒有持續幾天,我就在短視頻上刷到了蘇家千金和蕭坤訂婚的消息。
就算我不再相信蕭坤了,仍然感到難以置信。
我們從小就訂了婚約,就算我走丟那幾年,蕭坤都堅持沒有作廢。
這些年來,蕭坤更是對我許下了無數山無棱天地合的誓言。
沒想到我出獄了,他卻要和蘇晴訂婚。
當晚我回到家裏,一家人都在商量著明天的訂婚儀式。
見我回來,母親的語氣平淡地就像說一件雲淡風輕的小事:
“蘇雪,正好你回來了,商量一下你妹妹的婚事。”
父親接著說:“妹妹在大火中受到了精神創傷,隻有蕭坤陪在他身邊的時候,他才會情緒穩定一些。”
“所以我們打算把你的婚事讓給蘇晴,你應該能理解吧?”
這真是荒謬,我沒有理會,而是轉身看向蕭坤。
“你答應了?”
蕭坤眼神有些閃躲,不敢與我對視,忐忑地說:
“這是唯一能讓蘇晴好起來的辦法,你不應該有意見的,不是嗎?”
我麵無表情地對著所有人回應:
“那既然你們都決定好了,還來問我幹什麼?”
我說完就要離開,蕭坤卻一把拉住了我,小聲懇求我:
“我隻是陪晴兒一段時間,等她病情穩定了,我再娶你,好不好?”
見我沉默不語,他繼續說道:
“畢竟當初是她割腎救了我,我現在不能見死不救......”
蕭坤的話如同重錘,狠狠地砸在我的心臟上,讓我一陣眩暈。
明明是我捐腎救他,怎麼成了蘇晴的功勞?
“蕭坤,你相不相信,救你的人是我?”
我一字一頓,才勉強控製住自己的情緒不至於聲音顫抖。
父親卻在一旁勃然大怒,責罵我是在和妹妹爭寵。
我沒有理會父親的咆哮,隻是默默地注視著蕭坤的雙眼。
我看到了他眼中的失望和不信任,我不需要他的答複了。
我沒有再辯解,回到了樓道下那個屬於我的破小房間。
無所謂了,因為明天,李海武教授就會來接我。
他說會把我送到屬於我的舞台。
4
今天是妹妹蘇晴,和我的未婚夫蕭坤訂婚的日子。
蘇家的大客廳裏一片喜氣洋洋。
親戚朋友們都在喧鬧:
“讓這對準新人親一個吧,哈哈哈......”
我在自己的小房間內,聽到一陣起哄和歡呼聲。
我知道,他們接吻了。
不過我感謝他,至少他沒當著我的麵羞辱我。
蕭坤正在對蘇晴許下海誓山盟。
“蘇晴,我們一起浪跡天涯。”
“蘇晴,我會保護你一輩子。”
“蘇晴,我永遠愛你。”
“蘇晴......”
十八歲那年,那個同樣對我這樣許諾的蕭坤,已經徹底消失了。
我無法原諒他,正如我無法忘記十八歲的他。
我收到了蕭坤發來的信息:
“蘇雪,雖然救我的人是蘇晴,但我真愛的人是你,蘇雪,等我。”
我把他拉黑,熄滅屏幕,我知道這一切都會在今天結束。
我脫掉他們給我準備的宴會禮服。
穿上了我大學時期的校服。
我要盡可能的用我曾經的天真爛漫,去迎接即將到來的李海武教授,和我的新生。
離開前,我最後一次打開了那本泛黃的日記本。
略帶黴味的紙張,記錄著我曾經對這個家庭的微薄希望,以及最後的絕望。
“爸爸媽媽終於要把接回家了,家裏有我的哥哥妹妹,我再也不是孤兒了,他們送了我日記本,我以後要記錄我的新生活。”
“媽媽讓我暫時住在樓梯下麵,妹妹好可愛,我心甘情願把我的房間讓給她。”
“又該交學費了,媽媽不給我錢,寒假工的老板也不支付工錢,我隻能去另找工作拚命幹。”
......
最後一篇日記,是2015年4月15號。
那天我被送上法院判了十年。
日記隻有孤零零的一句話:
“他們從來沒有愛過我。”
我歎息著拿起筆,新增了一篇日記,作為最後的告別。
“爸爸媽媽,我走了,你們就當我死了吧。”
“既然你們不愛我,當初為什麼要生下我?”
“既然你們不愛我,當初為什麼要費盡周折的找回我?”
“還有哥哥,你是不是早就忘了,我也是你的妹妹啊。”
擦幹淚水,我又寫下了留給蕭坤的話。
“蕭坤,我等不下去,對不起。”
“我也無法原諒你,正如十八歲時你曾告訴我,不能原諒那些傷害過你的人。”
“祝你和蘇晴幸福,我們永遠不再相見。”
寫完之後,我留下了在牢房裏的體檢報告。
上麵清晰地指出,我隻有一顆腎臟,照片上顯示著,我腰間有一道獰猙如蜈蚣般的疤痕。
做完這一切,正好李教授打來了要接我走的電話。
我沒有絲毫留戀地從後門離開了蘇家。
義無反顧地走向了屬於我的新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