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我再次站在女子綜合格鬥冠軍領獎台上。
記者們的鏡頭卻對準了觀眾席上挺著大肚子一臉嬌弱的女人。
她挽著的男人,是我的私人教練,更是我的老公,廖坤。
而我滿臉是血,眼泡腫成雞蛋大小,卻依舊能清楚看到,廖坤還沒來得及鬆開的手和逃避的眼神。
“請問蘇揚,你知道你老公和別的女人有染嗎?她懷的是不是你老公的孩子?”
“你老公出軌對於你今後的比賽賽程有影響嗎?”
“作為你的教練和經紀人,你的獎金收益將如何分配?他是否已經轉移?”
即使比賽打得精彩,贏得漂亮,此時卻無人關注我的成績。
記者用看好戲咄咄逼人的語氣,問著我無法回答的問題。
我眼睜睜看著廖坤逐漸穩定的神情和嘴角一抹你能拿我怎麼樣的淺笑,慢慢攙扶著女人離開。
身體上的劇痛,逐漸延伸到心中。
我眼前一黑,在眾人驚呼中,筆直的倒下。
廖坤,我不欠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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緩緩睜開眼睛,腹部隱隱作痛。
護士悠悠開口,“你們職業搏擊選手是不是獎金很多啊,值得豁出命。”
見我不語,她歎了口氣,“懷著孕還去比賽,這不是謀殺嗎。”
我驚詫,斜眼看床頭的病例表,上麵的字像刀子割在心頭,血流不止。
“診斷結果:孕早期流產。”
長時間的比賽,導致我的經期不準,壓根就沒有想過是懷孕。
我的孩子,連他的存在我都不知道,就被我害死了。
枕頭逐漸濕透,淚不住流。
門打開,廖坤坐到我身邊,和他一起來的還有挺著大肚子的紀雨彤。
“蘇揚,你還好吧?”廖坤幽幽開口。
我太了解他,這不是關心。
他的潛台詞是,你下麵的賽程,能繼續嗎,還可以忍,對吧。
我沒有說話,他眉頭蹙了蹙,“你懷孕了,怎麼不說?”
“醫生說都三個月了,你一點都不知道?”
我的心顫了一下,他已經三個月了......
廖坤有些急躁,站起來,咬著牙說,“蘇揚,你怎麼這麼不小心!?”
我眼中閃過一絲期望,他生氣了,他還是在乎我們的孩子。
話鋒一轉,“你怎麼能懷孕呢!我明明做足了措施,就是怕你在比賽期間懷孕!”
“離決賽還有三場比賽,拿不到最後的獎杯,這一百萬打水漂了你懂嗎?”
“你到底什麼居心?是不是早就不想比了,用這損招!”
他的話像刀子,一字一句刺破我的胸腔,
在他心中,我是因為逃避比賽懷的孕,自始至終卻沒有關心我一句。
“你最好用一周時間恢複調整,上不了台,下個賽季,我隻好簽新人了!”
廖坤氣急敗壞,一邊的女人適時開口,“哥,別埋怨嫂子了,她也挺不容易的。”
“打了這麼多年,偷下懶,也情有可原吧......”
“我就不像姐姐這麼強壯,咳咳,我真是個無用的人......”
廖坤趕緊俯下身子,拍著她的背脊,“怎麼咳嗽了?針灸了還不見好嗎?等下,咱們再去看看中醫。”
“哥,我沒事,你照顧姐姐吧,畢竟她還有重任在身,不像我,可有可無的人,死掉算了。”說話間,眼中流下淚。
我冷漠的看著她表演。
“她肚子裏的孩子,是你的吧?”我吐出一句話。
廖坤眼中躲閃,隨後激動地說道,“我隻當雨彤是我妹妹!你別敗壞她的名聲!管好你自己的嘴。”
我冷笑,妹妹,是可以懷孕的好妹妹嗎。
2.
他以為自己做的神不知鬼不覺,殊不知,次次他們被偷拍的照片,都會被有心之人寄到我的手中。
再訛上一筆。
每到一處比賽,他們就會背著我,用著我血汗贏得的金錢,開最豪華的酒店,入住各種主題的房間。
這個因為我的憐憫而收留到家裏做保姆的小姑娘,不知在何時,恩將仇報,爬進了我男人的心房。
她曾經跪在地上求著我,“姐姐,給我口飯吃吧,我有四個弟弟等著吃飯,再找不到工作,我就隻能被賣掉了!”
那雙無助的眼睛,像極了過去的我。
我也曾走投無路,也曾渴望有一隻手拉我一把。
我讓她留在了家裏做保姆,清潔房間,做飯。
還額外給她一筆錢,供她讀書。
我不圖她回報,她哭著跪在地上,“姐,來世做牛做馬,我也要報答你。”
她果然報答了我,在我訓練比賽,消耗著生命的時候,身體力行地伺候著我的老公。
“妹妹......”我笑了,輕聲低喃著,“廖坤,我肚子裏的,是你的孩子,你就沒有一點難過嗎?”
“咱們還不是要孩子的時候,你正在事業的黃金期。蘇揚,你沒幾年能打了!”
“如果總是這般軟弱無能,瞻前顧後,我看你是站不上最高領獎台!”
他顧右右而言他。
“廖坤!比賽,比你的孩子還重要嗎?!”我幾乎低吼。
“蘇揚!矯情什麼?!你又不是第一次流產!”
“你身體很強壯,退役了,可以盡情生,何必在這時候嘰嘰歪歪?”
他眼中沒有感情,隻有不理解。
他忘了,我是一名女拳手,更是他的妻子。
“蘇揚,這次比賽,太重要,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看著我眼眶中的淚,他不耐煩的搖著頭,“雨彤,我們走,她需要自己冷靜。”
門關上之前,紀雨彤轉頭,留下一個意味深長的笑。
五年來,除了在夜晚的交流,我們之間隻剩下比賽。
我懷疑,我們是不是根本沒有愛過。
我一次次對自己洗腦,他是為了我好,為了我有更好的前途。
而我,也必須償還恩情。
在格鬥台上,一次次被對手絞著脖子按在地上,快要窒息時。
抬眼看到他眼中的期許,我還是會拚了命的站起來。
我想,曾經,他也是這樣,為了我,在這個台子上拚著命。
五年前,我們還是一個走投無路的豪門千金,一個靠著格鬥贏獎金的窮小子。
我以為,我等到了拯救我的人。
3.
曾經我也是高調的富家千金,享受著萬千矚目的星光。
父親生意失敗,億萬資產頃刻間化作烏有。
他受不了打擊,將我托付給舅舅一家,牽著母親的手,走向了冰冷的湖底。
而舅舅霸占了父親最後留給我的豪宅,將我趕出家去。
剛滿十八歲的我,沒有走進剛考上的大學,就被舅舅送進山裏的二爺爺家,要給他眼瞎的兒子做媳婦。
九死一生逃出大山,隱姓埋名躲在拳館做清潔工,過著有上頓沒下頓的日子。
即使為了安全,每日壓低著鴨舌帽,年輕的女人依舊會被拳館老板覬覦上。
一日,趁拳館打樣,清潔之際,他將我按在牆上,對我不軌。
我掙紮著逃不掉,以為就要完了的時候,一記重拳將老板打倒。
就這樣,廖坤像英雄出現在我黑暗的生活中。
即使我們雙雙丟了工作,他還因此賠光了積蓄。
但是他依然毫不在意的拉起我,開始了新生活。
他重新找到一家拳館,靠著拳腳謀生,而我在一家書店做著銷售。
我再也不會無家可歸,更不會吃不飽飯。
廖坤眉眼深邃,皮膚黝黑,他拍著我的肩膀堅定的承諾著,“這輩子,我廖坤養你。”
就這樣,我們在出租屋裏,花了貳佰元定製了一對銀戒指,我穿上紅色的連衣裙,嫁給了他。
我從不後悔,他不但是我的愛人,我更將他視為我的恩人。
然而短暫的幸福被廖坤受傷打破了,廖坤為了贏得更高的獎金,對抗了更高級別的對手,腿骨粉碎性骨折。
養好後依舊使不上力氣,他的職業生涯完了。
他握著我的手,不甘心的說,他的命不該如此。
我看不下去他這樣失落的樣子。
“當我的教練,讓我代替你走向最高點。”我不知道哪來的勇氣,做這樣的決定。
但看到他眼中的淚,我覺得值得。
在巨大的痛苦下,我終於被訓練成,人稱“玉嬌龍”的女拳王。
這一路,太艱難,難到我不想去回憶。
我消耗著身體,贏得一次次勝利,我們的生活越來越富足。
他,卻變了。
我隻是自欺欺人,不想承認。
淚水不停地流。
助手小齊端著粥進來,歎口氣,“姐,何必呢,堅持有意義嗎?”
我抿著唇,閉上眼睛。
過去我們也曾幸福過,是我悲慘人生能夠抓住的唯一一抹色彩。
我不想輕易放棄。
“姐,我本來不想告訴你,現在實在忍不住了,那個紀雨彤,生了,就在這個醫院。”
“父親一欄裏,是廖老板的名字。我親眼所見!”
與此同時,護士走進來,“誰是病人家屬?剛才去前台辦理出院申請的是哪位?”
出院?!
4.
“你這家屬也真是的,你還有三天的藥沒輸呢,就這麼著急著出院。”
“小產也得坐月子,你這身體還很虛弱呢。怎麼能出院呢?”
護士自顧自的說著,喊著小齊,“不然你來吧,既然走手續了,就趕緊弄完。”
廖坤電話隨即打來,“蘇揚,你身體沒事吧,雨彤生了,你和她的親姐姐沒兩樣,最好的月嫂,我還沒找到,你來照顧她幾天。”
“喂喂,聽到了嗎?你趕緊辦出院,我們就在後麵的婦產樓。來的時候,帶點奶粉!”
我的小腹隱隱作痛,身上的傷火辣辣的疼。
都不及心裏重錘錘擊般的疼痛。
“恭喜你,當爸爸了。”我的聲音沒有感情。
“說什麼呢,蘇揚,你腦子被打壞了吧。雨彤還是你收留的呢,到底在懷疑什麼?!”
“反倒是你,蘇揚,我做的都是你應該做的事!你這個姐姐怎麼當的。”
“妹妹?她什麼時候是我的妹妹,我沒有一天,不在後悔收留她。”
“哥,我痛......”電話裏傳來紀雨彤柔弱的音色,如今帶了幾分嬌嗔。
“不要打電話了哥,給我按摩一下腿吧,抽筋了。”
廖坤應和著,態度不好的催促。
“趕緊的,蘇揚,二十分鐘內,讓我看到你,不然雨桐有個三長兩短,有你好看!”
當手機裏傳來嘟嘟聲,我默默將電話拿下。
小齊拿著一把單子,站在門口,“姐沒事吧!”
我微微一笑,輕輕地說,“小齊,回家。”
我拖著沉重的身體,將家裏的東西收拾好。
五年光景,從出租屋住上五百平的大平層,而我的東西,僅僅隻有一隻小皮箱。
二十分鐘後,小齊出現在紀雨彤的病房。
廖坤問,“蘇揚呢?她怎麼還沒來?難道要我一個大男人照顧產婦嗎?”
“哥,你別走,我就想你陪我。”紀雨彤帶著哭腔。
“放心雨彤,哥在呢,哥不走。”
他聲音頓時低下去,柔軟幾分。
小齊撇著嘴,默默拿出一份文件,“蘇揚姐不會來了,廖總,她讓我把這個交給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