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我兒將那外室女領回府後,對她言聽計從。
甚至不惜給我下毒,隻為早日繼承府中財產。
我死後,他們竟用一席枯草卷了我的屍身扔進萬人坑。
隻有我那一直瞧不上的兒媳婦,替我斂屍掃墓,年年風雨無阻。
重活一世,我那混賬兒子將外室女領回來時,我一腳將二人踹了出去。
回身攬過兒媳婦的手,慈愛道,「好蘭心,你才是我嫡親的女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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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柏成牽著那外室女進府時,我才將將睜開眼,接受了自己重活一世的事實。
他欣喜地衝我介紹道,「母親,這是雲兒。兒子心悅她,想將人光明正大迎回府!那方蘭心實在無趣的很,人老珠黃,兒子多看她一眼都犯惡心......」
趙柏成劈裏啪啦講了一堆,吵得我頭疼。那邊的方蘭心躲在廊後,隻探出個腦袋來,淚流滿麵地望著這一切。
我不耐煩地翻了個白眼,下一秒,清脆的巴掌聲將在場的眾人都嚇了一跳。
我厲聲道,「閉嘴!聒噪。」
我對這個獨子向來無有不依,從不曾大聲同他講話。此刻一反常態,讓趙柏成有些害怕,囁嚅道「母,母親?」
他捂著臉,眼角微微泛起紅色,卻固執地牽著秦若雲不肯鬆手。
「母親今日是為何......」
我拍桌怒起,又扇了他一巴掌。隻見趙柏成左右臉迅速浮腫起來,一邊一個巴掌印,看起來剛剛好。
「怎麼,我這當娘的都說不得你了?既然你翅膀硬了,就帶著你的相好滾出去,再也別回來!」
「母親,兒子不是這個意思......」
「口出狂言!讀的書都讓你拌了牛糞吃,好意思說出光明正大四個字?」
「你和那賤婦也配光明正大?誰家良人無名無分同人苟合,光天化日跑到人家府中和正室叫囂?仗著那點寵愛,臉皮子都不要了,黑的都讓你說成白的,你管這叫光明真大?」
趙柏成滿臉震驚,「母親,你怎麼能說出這樣粗俗的話來?」
「呸!」我一口濃痰吐到他們二人臉上,「你都敢做,我有何不敢說?你若是腰板挺得直,要不要我去給你們立個牌坊?」
秦若雲聽了這話,柔柔弱弱地跪下,歪著半個身子,「老夫人息怒,雲兒隻是想要個名分......」
她的手摸上小腹,「雲兒不為別人,隻為腹中的孩子所求,希望老夫人成全!」
我走到方蘭心處,小聲交代了幾句,然後便晾著秦若雲,讓她跪在地上。
她一邊跪,一邊小聲啜泣,時不時抬眼瞄我的臉色,那樣子倒像是受了多大委屈一樣。
「做作。」
我暗自罵了一聲,等著方蘭心回來。
2.
跪的久了,還是趙柏成先開口求情。
「母親,雲兒她有了身孕不能久跪。有什麼錯你盡管打兒子,別再懲罰雲兒了!您也是為人母親,為何不能多體諒體諒她?」
他跪著走來,重重磕著頭,「母親!」
我淡定的抿了口茶,「我懷你時還能四處跑商,就為了你生下來能過好日子。她如今不過是跪坐在地上而已,算得了什麼?況且她自己情願做外室女,甘願做讓人瞧不起的最底層,讓我體諒她?呸,放屁!」
那時我剛有身孕。老爺跑商時遇到劫匪不幸喪命,我無空傷心,一邊操辦喪事,一邊忙著接手那些鋪子。
那些鋪子的掌櫃們見老東家死了,信不過我這個女人,紛紛離開,留下一堆爛攤子。
供貨的商家們也是如此。
一時間,我仿佛陷入了泥沼,進退不得。
我本想將鋪子都變賣了,可一想到腹中的孩兒要跟著我吃苦,我便不忍心,硬生生咬牙堅持下來。
我那時難產,足足生了六個時辰才得了這麼個兒子。
我將他放在心尖兒上寵,吃穿用度皆是最好的,更是找來最有名望的先生教他讀書做人。
卻沒想到他竟會聯合外室,用一把毒藥了結了自己母親的性命。
甚至在卷了我的錢,領著外室周遊四海時,連個棺材都吝於施舍我。
就讓我曝屍荒野,被野獸啃食。
慣子如殺子,殺的卻是我自己。
3.
秦若雲拉了拉趙柏成的袖子,「夫君,我願意跪著的!隻要能夠討老夫人歡心......」
趙柏成滿眼心疼地看著她,「雲兒,是我委屈你了......」
看著他們二人矯情的樣子,我氣不打一出來,直接將茶葉潑了她滿臉,「再加一條,裝腔作勢,扭捏作態,妓子行徑。」
方蘭心拿著包袱過來,站在門外不敢進。
我放柔了聲音,招手喚她進來,「把你手裏的東西,扔他們臉上。」
方蘭心後退幾步,瑟縮著不敢看我。
我長歎一聲,知曉自己前世做慣了惡毒婆母,沒少刻薄她,如今她怕我也是應當的。
我起身,親自將她迎進來,然後打開包袱問她,「這些都是什麼?」
方蘭心咬著唇,囁嚅道,「是,是夫君的幾套換洗衣裳......」
「大聲些,不然我那好兒子滿心滿眼都是那賤人,聽不見你的話。」
方蘭心不敢忤逆我,壯著膽子又重複了一次。在挨了趙柏成的白眼後,聲音越來越小,細如蚊蟻。
我將她拉過來,與我並肩站著,然後握著她的手,將那包袱甩在了趙柏成臉上。
「拿著你的東西,滾。」
趙柏成不再跪著,反而拉起地上的秦若雲質問我,「母親,你這是何意?我不過是想娶個女子回來,竟要被你這樣羞辱!」
「我可有說了不讓你娶她?」
趙柏成更加狐疑,「沒有......那母親,這又是何意?」
他指著地上的包袱,還有他散落一地的衣裳。
秦若雲躲在他身後,一雙眸子精光微閃,似笑非笑,挑釁地盯著方蘭心。
我上前一步擋住秦若雲的視線,然後將地上的衣服踹遠了些,「讓你滾,聽不懂?」
「我沒說不讓你娶她,但她這樣的身份,不配進府,臟了我的院子。」
我居高臨下看著他們緊緊靠在一起的身軀,「不是口口聲聲說愛她麼?那就滾出府去,自己賺銀子養她。我在一天,這府裏的產業就都是我的。花我的錢養她,你想都別想!」
趙柏成氣得上下牙打顫,秦若蘭忙給他順氣。
趙柏成看了一眼秦若蘭,她搖了搖頭,但趙柏成仿佛沒有看懂她的意思,一跺腳轉身就走,「滾就滾,我堂堂七尺男兒,還怕賺不到錢嗎!」
趙柏成拉著秦若蘭怒氣衝衝地往外走,我譏諷地笑笑,此刻竟又不心疼那肚子裏的孩子了。
「走了便不要再回來。以後淪落成乞丐,也要滾遠些要飯。」
趙柏成怒火中燒,根本不聽秦若蘭的暗示,「我就是餓死,也不會回來求你的!以後你死了,我也不會回來給你送終!我和你的母子情分,到此為止!」
4.
他們走遠了,我才猛的想起來一件事。
「等等!」
趙柏成身形一頓,轉過身看我。那眼裏有勢在必得的驚喜,卻被他堪堪掩藏住,揚起嘴角,換上一副不屑地神情,「怎麼,母親剛放完狠話,如今就要求我回來?」
我輕笑幾聲,朝他走去「你說蘭心人老珠黃一事,我還未找你算賬。」
「算賬?」他看了看方蘭心,眼中滿是厭惡,「我原以為母親隻是心瞎,沒想到如今眼也瞎。方蘭心就是又老又醜,我有說錯嗎?」
「沒有。」
方蘭心抽噎幾聲,瞥了一眼趙柏成後,然後便忍住聲音,默默哭泣。
我拉著她的手,將她掌心攤開,輕輕摩挲著手上的繭子,「這手,該好好養一養了。還有這臉也是。」
「蘭心變成這樣,罪魁禍首應當是你。是你每日辱罵她,讓她以淚洗麵,傷了元氣,臉色才會這般差。也是你不知心疼發妻,每月的銀子流水一般砸給秦若蘭,卻連個簪子都不願給蘭心買。愛人如養花,你連澆水都不願,又怎能等到開花之時呢?」
「至於我的那份,今後我自然會好好補償她。」
我替方蘭心擦幹眼淚,「以後,你就是我嫡親的女兒。」
「我的家產,隻留給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