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我過勞流產那天，嚴昊空在公司為新來的女助理慶生。

他喝醉酒回來，不顧我的拒絕，導致我下體撕裂出血。

醫院裏，我雙腿大敞地被架在病床上，毫無隱私。

他覺得裏麵悶，把看護椅搬到走廊，開著房門方便照看。

外麵人來人往，冷風吹得我瑟瑟發抖。

助理突然出現，站在門口看著我的傷口忍不住驚叫，嚴昊空立馬遮住她的眼。

“月月你這麼純潔哪見過這種，別看了，會嚇到你。”

值夜班的護士關上房門後，我發了條消息。

“周總，我考慮好了，下周就能去你公司入職。”

1

“太好了薑寧，你想通了就好，你男友做新藥扣扣搜搜，你在那也是幹耗著，我這資金管夠，有你這個大佬過來幫忙，我們一定能夠成功！”

關掉手機後，我一夜無眠，失去孩子的痛讓我流了一整晚的淚。

嚴昊空時不時進來看一眼，透過門縫，我看到程嘉月一直沒走。

“月月給你買了參雞湯，你吃吧。”

他把雞湯放在床頭就迫不及待出去，並沒發現我哭了。

我聲音沙啞的告訴他輸液袋快滴完了，他把護士鈴那根線往我手邊挪了挪。

“那你自己看著點，月月有點累了，我先送她回去。”

輸完液後，我拖著一身傷痛獨自打車回家。

嚴昊空怒氣衝衝，回來看到我枯坐在客廳沙發，忍不住開口質問。

“薑寧，月月給你買了湯，你為什麼不喝？”

我沒抬眼看他：“人參活血，我吃不了。”

想起我身下的傷口，他放緩語氣。

“我跟月月隻是上下級，你別鬧脾氣。”

“知道了。”

見我神色異常冷靜，嚴昊空不滿的皺起眉。

“你想甩臉子給誰看？我都已經跟你解釋了你還要怎麼樣？”

可我現在連發脾氣的力氣都沒有。

“我流產了，是個七周大的孩子。”說著，我又流下淚。

嚴昊空身形明顯怔住一瞬，啞了啞嗓子。

忽然，他的手機振動一下。

男人眉眼瞬間舒展，敷衍說道。

“你怎麼連自己懷孕了都不知道？還天天加班，這胎沒了就算了，我們還會有孩子的。”

他轉身去書房，打開工作電腦。

見狀，我將自己的工作狀態設成離線，看到他和程嘉月的狀態同時跳轉為在線。

淩晨三點，他們兩人開著視頻會議。

我坐在客廳，時不時聽到書房裏傳出嚴昊空語氣寵溺地說“月月真是個小笨蛋“。

兩人一直視頻到四點，互道晚安後才肯掛斷。

嚴昊空從書房出來時我還坐在客廳，他裝作看不見地徑直走進臥室。

我這才重新拿起手機，從後台調取了會議錄屏。

原來程嘉月說不懂的問題，是不知道嚴昊空用的避孕套尺碼。

我默默截下這段視頻，保存在手機上。

等我走進臥室時，他已經睡著了。

放在床頭的手機突然振動兩下。

我拿起一看，是程嘉月的消息，她發來五張自拍，並留言。

【嚴總，我來交作業啦，今天累死了，晚安~】

我麵無表情的把消息重新設置成未讀，重新放下。

第二天，我因傷口發炎而高燒，渾身虛脫無力。

我艱難地挪到客廳，發現藥箱放在置物架最上層。

想起五年前，我和嚴昊空剛從學校畢業，隻租得起一千多的單間。

那次我發了燒，他周末加班，我自己拿退燒藥吃，沒告訴他。

一直到淩晨他加班回來，我已經燒得意識模糊。

他立馬抱起我跑下五樓，打出租車去醫院掛急診。

一路上，他不停叫著我的名字，急切的聲音帶著哭腔。

我想安慰他卻已經說不出任何話。

從那次起，他就把家裏所有藥品都放在我夠不著的高處，這樣我生病了就會記得告訴他。

哢噠——

衛生間的門打開。

嚴昊空徑直走去門口玄關換鞋，看也沒看我一眼。

“公司有急事，我先過去，今天有新數據來，你居家辦公記得開電腦。”

說完便匆忙離開。

我放棄拿藥，直接在手機重新買了一盒。

2

吃下藥後，我打開電腦，一堆消息瞬間彈出。

嚴昊空的公司資金流出現問題，最近正在尋找投資人。

在這重要關頭上，突然有個受試者出現嚴重不良事件。

公司裏的人如熱鍋上的螞蟻，都在等我出解決方案。

嚴昊空的電話突然打了過來：“你現在過來公司一趟。”

我如實跟他說：“我發燒了，去不了。”

對麵沉默了兩秒，直到程嘉月的抽泣聲傳出：“嚴總，快把薑姐叫回來幫忙好不好？”

嚴昊空態度生硬：“這次事故很嚴重，你必須過來！”

我沒忍住冷笑一聲：“看到了麼？這就是我天天加班的原因。”

聽出我的諷刺，嚴昊空語氣煩躁。

“你發什麼神經？我叫你過來你就趕緊過來，別讓大家等急了！”

說完，他掛斷電話。

我猜到嚴昊空應該想造假數據，把出問題的受試者直接踢出組，但需要我這邊的權限。

陪著他開公司到現在，他早已背離初心。

我絕不能讓這種事發生。

半小時後，我來到公司，準備去茶水間裝點熱水。

周圍同事全都目光同情的看著我，我滿頭霧水。

直到我與嚴昊空四目相對，他的手裏還拿著程嘉月的可愛水杯。

見到是我，他的臉上短暫出現一絲慌亂，下意識解釋道。

“月月剛來月經，我幫她泡點紅糖水。”

我哦了一聲，沒再理會。

嚴昊空擰起眉頭，不耐煩道。

“你到底在鬧什麼？你別以為全天下的女人都跟你一樣，來月經還能跟個正常人一樣，月月都痛得直不起身了。”

我沒有力氣跟他爭論，把封口袋遞給他，裏麵有一小段美甲片。

“程嘉月把這東西落下了，你一起拿去還她吧。”

這是我從臟衣簍裏發現的，美甲表麵還有些發黏。

嚴昊空明顯怔了一瞬，轉眼見我神情淡漠，他臉色微變，聲音變得冷冰冰。

“你直接扔了就行了，還帶過來幹什麼？”

“這上麵還有你的東西，萬一她喜歡呢？”

身體不適讓我的語氣聽起來很不爽，嚴昊空誤以為我吃醋了。

他淺彎起唇角，接過封口袋時故意揉了揉我的手心，我觸電般抽回，隻聽他說。

“我們都老夫老妻了，你就別跟一個小姑娘計較了，我都說過我跟她隻是上下級關係了，你別再鬧了。”

見我依然不溫不火，他輕聲哄了句：“一會處理完事情，我送你先回家，好嗎？”

和他大學四年，工作五年，他從沒在語句後麵加過“好嗎？”這樣詢問的字眼。

這樣哄人的話，應該是他從程嘉月那學來的。

我沒說話，他當我默認了。

隻是他沒想到，我會駁回他的處理方案。

跟我猜得沒錯，他借著給受試者補償金的由頭，又多加了一筆封口費。

“薑寧，你拒絕簽名什麼意思？”

嚴昊空怒氣衝衝地從總裁辦公室裏出來，當著所有人的麵，把文件劈頭蓋臉砸向我，鋒利的紙張劃破我的臉，滲出點點血珠。

程嘉月跟在他後麵，上前抓住他的衣角。

“嚴總，你火氣別這麼大嘛，會嚇到薑姐的。”

3

同事裏有人竊竊私語。

“薑姐是這個項目的總負責人，沒她的簽名和手印，這方案就沒法做了。”

“嚴總這是造假，薑姐當然不能同意，不過要是按照現在這種結果，這款藥大概率是黃了。”

“不僅藥要黃，咱公司也得跟著黃。”

見周圍人都在看著，嚴昊空直接拉住我的手臂，把我扯進辦公室。

他的步伐很大，我又甩不開手，隻能忍著疼痛跟上。

站在他的辦公桌前，我感到底下一陣溫熱。

應該是昨晚縫的線被扯開了。

嚴昊空眸子盛滿陰鷙：“你知道跟我作對的下場，趁我現在還有耐心，你最好乖乖簽字。”

我語氣發冷：“數據造假要坐牢。”

“要坐牢也是我跟你一起！你怕什麼？”他情緒激動的打斷我，突然伸手握住我的雙肩，彎下腰目光灼熱的看著我。

“這款藥要是做不成，公司就要破產了，薑寧，這是我們的公司！我絕不能讓它倒閉！”

三年前，向銀行貸款六十萬，加上全部積蓄，我們一起創辦了這個公司。

嚴昊空出去拉投資，我在背後提供技術。

那段時間，我們甚至連吃喝拉撒都在公司裏。

他做人大方，做事果斷，很爭氣的拉到第一筆大投資。

那天深夜，我在空蕩蕩的辦公室裏加班，他從外麵衝進來對我說。

“薑寧，我們成功了！”

我興奮的飛撲到他身上，我們相擁得很緊很緊，把頭靠在彼此肩上，笑著笑著就哭了。

想到這裏，我鼻頭泛紅，回避他的視線，沒有鬆口：“我不能簽。”

嚴昊空發狂地把辦公桌上的東西全都掃落在地，眼球旁的血絲幾乎爆裂開。

我深吸一口氣：“臨床研究本來就是九死一生，這款藥療效差，根本無法上市，以你現在的資產，哪怕公司倒閉了也能夠衣食無憂，及時止損吧。”

“及時止損？你這個廢物！”他抬高音量。

“當初要不是我去陪人喝酒，就你這身技術能自己變錢？我告訴你，比你更有本事的人多了去了，我隨便都能招到，但要是沒了我，你狗屁不是！”

我不可置信的看著他，一瞬間心如刀割。

年少依偎在一起說過的情話在這一刻全都化成灰燼。

突然，程嘉月推門進來，看向我的眼底盛滿憐憫和挑釁。

她快步走向嚴昊空，笑意吟吟。

“嚴總不要生氣啦，我跟你說過我爸會幫你擺平一切，現在已經都沒事了。”

嚴昊空擰著眉，立馬打開電腦，片刻後，他神色輕鬆。

“月月，我多虧有你。”

程嘉月笑得可人，兩人一副恩愛模樣。

突然，程嘉月指著我的褲子驚叫一聲，鑽進嚴昊空懷裏。

我低頭一看，果然是傷口裂開了，鮮血浸透褲襠。

嚴昊空臉上閃過一瞬複雜，頓了頓身子沒有上前。

感受到懷裏的人在發抖，嚴昊空摟著程嘉月輕聲安慰，看向我的目光陌生又嫌惡。

“你自己什麼時候來月經都不知道？月月都被你嚇到了，給我出去！”

他甚至忘了我昨天才流產，哪裏會有月經？

我不想多說，自顧自地脫下外套係在腰間，走出辦公室。

打車回去的路上，我提交了離職單，嚴昊空沒有批準，一連發來好幾條語音。

“薑寧，你他媽什麼意思？作也要有個限度！”

“離職之後呢？你要跟我分手嗎？別招笑了，你都是個三十的女人了，沒了我誰還要你？”

4

我平靜聽完他的全部語音，去醫院重新縫針。

傷口隻需要縫兩針，沒打麻藥，我能清晰的感受到針紮進我的肉裏，線從創口中劃過。

我整個後背都被冷汗浸濕，最終眼前一黑，痛暈了過去。

醒來時，我獨自躺在醫院病房裏，窗外的路燈已經亮了。

手機消息振動個不停，我拿起來看，是公司群的消息。

為了感謝程嘉月幫公司渡過難關，嚴昊空請全公司一起去最火爆的音樂餐吧吃飯。

我向上劃了劃消息，點開一段視頻。

昏暗的燈光下，程嘉月玩遊戲輸了，周圍人都在起哄，她朝嚴昊空的臉親了一口。

嚴昊空沒有拒絕，他天生一雙含情的鳳眼，看著害羞的程嘉月笑了。

“明明是你親我，怎麼還搞得像是我占你便宜似的？”

眾人起哄聲更大，程嘉月嬌嗔地打了一下他的胸口，羞得說不出話。

我在這條視頻下方點了個讚，正好收到周總發來的合同鏈接，他說。

“你重點看看薪資福利，不滿意的話我再加，入職時間你自己定”

我點開合同，周總給我開的綜合年薪有八十萬，比市場價高出大概百分之二十。

我好笑的發現，我和嚴昊空共同創業這麼久，手頭上居然連兩萬塊現金都沒有。

一開始向他伸手拿錢購置生活用品，他每次都能給得非常大方。

可漸漸的，他開始嫌我花錢大手大腳。

我開始記賬，連零碎的六塊錢醬油也寫上，在下次拿錢時把賬單一起給他看。

他卻怒發衝冠，覺得我這是在責怪他。

後來，我每個月固定拿五千塊，超了就得想辦法自己補。

想到這裏，我往消息框打下一行字。

“我對合同沒有異議，明天入職行嗎？”

周總回的很快：“當然可以，歡迎你來！”

回到家後，我開始收拾自己的東西。

那些被他嫌棄過幼稚的情侶抱枕、情侶漱口杯、情侶睡衣，我一樣都沒帶走。

淩晨兩點，喝得不省人事的嚴昊空被兩個同事架回家。

見到是我，同事們的臉上寫滿尷尬，把他抬到沙發上後就走了。

整個客廳酒氣熏天，我直接進臥室，將剩餘的東西收拾好。

嚴昊空一覺醒來，發現自己躺在沙發，身上連件毯子都沒有。

桌上的鵝黃色水杯倒扣著，沒有蜂蜜水。

他環顧一圈家裏，卻都不見我的身影。

彼時，我已經在去新公司的地鐵上。

走出地鐵口時，我的手機響個不停。

是嚴昊空的來電。

我不想再聽到他的聲音，直接拉黑他的號碼。

在這之前，我給他發了條信息。

【分手吧，我們到此為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