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大嫂葬禮上，老婆挽著大哥迎來送往。

懵懂無知的小侄子突然說了一句：“新娘子好漂亮啊！

他的話一出口，所有人都眼神奇怪地看著剛到場的我。

旁邊的親戚趕緊捂住他的嘴，連連道歉，可眼裏的嘲弄卻掩飾不住。

我盯著老婆倪悅身上穿著的白色素色裙子，又看了眼大哥同色係的西裝。

也怪不得小孩子會這麼問。

雖是葬禮，這兩人臉上的滿麵紅光卻是蓋也蓋不住。

此時，我想到昨夜，拿著驗孕棒抽了滿地煙頭的自己。

苦笑一聲，當真是蠢。

1

“莊羽，公司不是忙嗎？你怎麼來了？”

倪悅十分自然地攙扶著大哥就走過來。

我盯著她還看不出什麼的肚子，忍不住反問道：“怎麼，我不能來嗎？”

“你不是工作狂嘛，公司沒了你可運轉不了，怎麼好叨擾你？”

“大哥腿腳不方便，我就是來幫忙的，你幹嘛陰陽怪氣的。”

倪悅絲毫沒覺得自己的行為有什麼不妥，理所當然的很，真就像是親戚間的互相幫忙。

大哥看我臉上湧上怒氣擋在倪悅前，一改平時唯唯諾諾的樣子。

“都是我叫悅悅來幫忙的，你別對她生氣！阿羽！”

說完他才意識到自己叫“悅悅”有點過於親密，可已經來不及改口了。

臉上紅一陣白一陣的，可還是堅持解釋道。

“我這腿你也知道，確實不太方便，我......我又沒什麼朋友，隻能把弟妹找來幫忙。”

倪悅生怕我對大哥做什麼，把他往後拉。

好一對同命鴛鴦。

我倒活脫脫像個電視劇裏的反派了。

“莊羽，我就是來幫大哥操持下葬禮，你這麼生氣幹嘛？”

“大哥的右腿當年可是因為你瘸的，你還有沒有良心，他剛失去大嫂，你就在這鬧？”

倪悅的話說得冠冕堂皇，臉色卻不好看，我從沒當著這麼多人的麵對她發過脾氣。

就算所謂的“鬧”也隻是反問了她一句。

我怒極反笑，把驗孕棒遞給她看。

“這是怎麼回事？”

她一看我拿出驗孕棒，臉色一僵，趕緊搶過去收起來。

旁邊有不少好事的親戚眼睛都看了過來。

倪悅還知道要臉，把我帶到旁邊的包房。

“你自己做的好事，還問我？”

我看了眼跟進來的大哥，我們聊這些私事的時候，他也絲毫沒有避諱的意思。

我終於知道這一兩年都不怎麼讓我碰的倪悅，這幾個月為什麼突然熱情起來了。

“我讓你做措施你不做，你都知道我是丁克，這下意外懷孕了，還來問我怎麼回事？”

她說得話字字在理。

看我不說話，她繼續撒潑道。

“既然如此，那就把這個孩子打掉吧。”我麵無表情地說。

倪悅愣了愣。

“莊羽，你怎麼這麼狠心，孩子是無辜的呀！你能不能有點同理心？”

大哥莊實也站出來說話：“阿羽，你們丁克這麼多年，這個孩子的到來，可能也是天意啊。”

“再說，倪悅的身體不好，讓她打胎對她身體傷害太大了呀！”

見我低著頭沒說話，他們以為我聽進去了。

倪悅軟下聲來勸我：“莊羽，我們年紀也大了，這可能是我們最後一個擁有孩子的機會，我不想失去他。”

爸媽見我們一直沒出去，也走了進來。

“悅悅已經和我們說過了，這麼多年，你們一直要堅持丁克，我們也沒說什麼。”

“現在既然已經懷上了，就別打了，也好為我們莊家傳宗接代！”

原來他們也知道。

這一家人，都知道倪悅懷孕的事。

隻有我不知道。

“你們都知道，為什麼沒人告訴我？”

“我今早才發現的啊，還沒想好怎麼和你說呢，你就發現了，也是巧了。”

倪悅輕撫著肚子，神情幸福，看著和任何一個新手媽媽沒有區別。

我看著這一房間的人，她說和我有了孩子。

可他們不知道的是，我為了不讓倪悅承受壓力，早就偷偷結紮了。

2

“不管如何，這個孩子必須生下來！”

“你大嫂當年懷孕流產，這些年一直沒成功，我們家就指望悅悅了！”

這些年，因為我事業有成，爸媽一直把我當成家裏的驕傲，什麼都順著我。

對生孩子的事，也是旁敲側擊的勸，從來沒有這麼強硬過。

“你們這些年一直胡鬧，我們看你們年輕還有機會，也就沒說什麼，現在一把年紀的人了，就別折騰了。”

我爸一錘定音。

大哥和倪悅見有人為他們說話，都鬆了一口氣。

“好，如果要生，我們就離婚。”

倪悅震驚地看著我，其他人也瞠目結舌。

“莊羽，你是瘋了嗎？你要和我離婚？”說著她的眼裏就蓄滿了淚水。

要是往常，我早就過去抱著她溫聲細語地哄了。

可現在的我卻站著，無動於衷。

反倒是大哥看倪悅哭了，立馬慌張地開始找紙巾。

倪悅卻還是像個倔強的孩子，一直盯著我。

快奔四的人了，還這麼嬌氣，哭的梨花帶雨的。

她的容貌這些年變化不大，保養的很好。

結婚後，她說不想工作，我就一直養著她，寵著她，從未讓她吃過一點苦。

我在外麵忙得昏天黑地，她在家裏做富太太。

有時候工作起來沒時間吃飯，胃出血被送進醫院，為了不讓她擔心，我也沒和她提過一句。

做這一切，就是為了讓她過上好日子。

她要丁克，我也依著她，就是心疼她，不想讓她受生育的苦。

這些年，我在外人麵前一直都說得是自己不想要孩子，給足了她體麵。

如今，不把一切說出來隻提了離婚，依舊隻是為了維持她最後的臉麵。

大哥溫聲細語哄完倪悅，難得開始斥責我，擺起了當大哥的款兒。

“阿羽，大哥知道你說得是氣話，倪悅懷了你的孩子，你現在和她離婚，不是要她的命嗎？”

“你也知道，倪悅以前吃了這麼多的苦，這些年，她早就和她爸媽斷親了，你現在和她離婚，你要她去哪兒？”

我“嗬”了一聲，我的孩子？虧他也能說得出口。

多虧了他這些年的老實樣，一直打著為我好的名號，才讓我沒能發現他倆的奸情。

我麵帶微笑，冷冷地回他。

“她要去哪兒？我想想......要不大哥養她吧，我公司裏的股份有四分之一都是你們的，養個孩子長大還是沒問題的吧？”

話一出口，大哥怔了一下，似乎在思考我話裏的意思。

爸媽也覺得我莫名其妙，連平時對我說話最有用的大哥都吃了癟，他們也開始忍無可忍。

“你這個逆子！怎麼對你大哥說話的？要不是為了你，你大哥至於瘸了一條腿嗎？”

我看著大哥那條腿，要不是為了這份恩情，我至於忍到現在嗎？

這些年，我自己開公司養著大哥一家，凡事也是又出錢又出力，這麼些年也夠了吧。

“我說了，孩子你們可以留，但是我不要了。”

“倪悅，我不要你了。”

3

我轉身就要走，倪悅卻像瘋了一樣衝過來拉住我。

“莊羽！為什麼？你是在賭氣是不是，就因為我懷了你的孩子？”

“不可能，你......你不會不要我的是不是？”

她眼睛紅通通地盯著我，我歎了口氣，把她的手掰開。

“等會兒我的秘書會把離婚協議書送過來，我們各自安好吧。”

倪悅匪夷所思般地盯著我，隨後似乎又想明白什麼似的。

“好，莊羽！你別後悔！”

倪悅強撐著自己站著，大哥過來扶住她。

我卻沒再留戀，轉身走了。

他們大概都不明白我為什麼要和倪悅離婚，和這個我愛了快二十年的女人離婚。

我一邊翻著私家偵探調查到的照片，一邊回憶著這些年的種種。

認識倪悅的時候，我還不懂愛。

那時候，隻知道不斷做一些事情想引起她的注意。

可她的眼神卻從沒放到過我身上，倪悅長相出色，從小就有不少人追求她。

我在看到她的第一眼就再也移不開眼了。

少年的心意簡單又熱烈。

我每天護著她，讓她不受別人的騷擾，傾盡全力給她買最好的東西。

時間一長，她竟然真的同意了當我的女朋友。

我欣喜異常，把她如珠如寶地護著，發誓絕不讓她掉一滴眼淚。

我想把她很鄭重地介紹給家裏人，不想她因為私生女的身份遭到輕視。

也就是那一次，倪悅來我家，路上卻被路邊的混混騷擾。

我久等不到，就去找她。

看到她被欺負，我又氣又心疼，直接上去和那些人幹了起來，卻敵不過對方人多勢眾。

大哥卻突然出現，加入戰局，最終左腿被打瘸了。

好在最後警察來了。

我記得那時候，倪悅看著我倆躺在病床上，哭得肝腸寸斷的。

看著那張學校表白牆的截圖。

【ZS：每次路過有你的窗前，心情就會好上一整天，你就是我的繁星。高一三班的倪月亮】

倪月亮是倪悅高中時的外號。

原來那時候她就喜歡上大哥了。

此時想來，她那時究竟是為我哭，還是為了大哥呢。

我好像無法呼吸，心臟像被一雙大手攥住，傳來一陣陣的鈍痛。

我死死盯著那張表白的截圖打印的A4紙，原來這麼多年，都是我一廂情願。

我放在心上的女人，喜歡的一直都是別人，而那個人就是我的大哥。

甚至連所謂的“恩情”，可能也是他們強加給我的。

不然，為何大哥當年會那麼湊巧正好出現在那裏？

而現在她背著我，懷了大哥的孩子。

這些年，我到底是有多傻，才沒看出來。

我目光死寂，看著私家偵探發來的信息。

【老板，還要不要繼續查？】

【查。】

我倒是要看看他們這些年背著我到底做了多少事。

手機又傳來一條消息。

是孟家的大小姐，孟春雨。

也是我這些年最重要的合夥人之一。

【恭喜莊總離婚快樂！給你送了幾個花籃，記得查收。】

這個女人一如既往地嘴毒，她的消息倒是靈通，我電話撥過去。

“你怎麼知道的？”

她笑著說。

“‘莊總夫人’來公司鬧了，好大的排場，莊總......準備怎麼處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