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未知網站閃動紅色文字——被選中的人都將接受懲罰。

標題寫著，如果你是判官，你會讓罪犯去死嗎？

我沒有絲毫猶豫選擇是。

沒多久馬路傳來巨響，女人被貨車當場撞死。

她，正是網上討論度極高的千萬網紅。

電腦屏幕內容隨即更改：

「沒有人，能逃脫審判，歡迎您成為判官使徒。」

01.

恍惚間，樓下對麵的馬路，傳來尖銳的刹車聲，接著便是痛苦的慘嚎。

我探出頭往窗外張望，一股寒氣從尾椎骨直衝天靈蓋。

好一會兒才緩過神，剛剛是有人被車撞了？

難道是我通過網站間接殺掉的嗎？

怎麼可能有這麼巧的事？

可為什麼我剛點擊讓她死的選項，她就出車禍了？

我拍打僵硬緊繃的臉頰，猶豫要不要報警，有人早一步撥打了電話。

維持秩序的警察拉起警戒線，同棟樓的居民搶先拍了照片，男人的死很快淪為群裏的談資。

我打開手機群，女人麵容青紫，偌大的眸子幾乎蹦出眼眶，像是看到什麼恐怖的場景。

她的身體，幾乎被碾碎了，躺在血泊裏一動不動。

所有人感慨這是老天開眼，她肯定是過馬路沒留意，釀成的悲劇。

我緊繃的神經緩緩鬆懈下來

從聽到刹車聲到現在，時間早已經過去半個多小時，我的身體一直不受控製地顫抖，喉嚨好像有無形的手扼住似的，壓抑的難受。

腦子裏不斷回蕩起歇斯底裏的嘶吼：

是我殺死了這個千萬網紅！

如果說未知網站隻是無聊黑客的惡作劇，這不奇怪，可我記得當時蹦出的想法是

——讓這個混蛋被車撞成一灘爛泥。

世上真有這麼巧合的事情嗎？

我抱著膝蓋靠在角落，喉頭發緊。

這時手機鈴聲響起，我調勻呼吸平複心情，撿起一看，來電是我的妹妹孟浩。

她的語氣難掩興奮：「姐，我說什麼來著，那混蛋被車撞死，活該！」

我望向窗外黑森森的天，玻璃倒映出我清冷彷徨的神態。

比起我內斂社恐的性子，孟浩敢愛敢恨，借著警察的頭銜打擊了許多罪犯。

但也正是她較真的性格，因此得罪了不少人。

「事故就在我對麵馬路發生的，當時都把我吵醒了。」

我假意打著哈欠，隱匿自己的慌張。

孟浩笑道：「哈哈，那太好了，罪犯受到懲罰，這不是我姐一直期待的事嗎？」

我攏緊膝蓋，看了看四周，慌忙把聲音壓低：

「亂講什麼？大晚上的，太困了，早點睡吧，別忘了我們之間的約定哈。」

電話那頭傳來銀鈴般的笑聲，沒多久電話就掛了。

興許是受她情緒感染，原本惴惴不安的我輕鬆不少。

真是太扯了。

怎麼可能有擁有意念殺人的能力。

我自嘲笑笑，坐在電腦前，打算編輯新稿。

未知網站的選項還沒屏蔽，是與否的選項閃動著詭異的紅色光澤。

我本想把網頁給刪了，但不知為何，居然點擊了是。

冥冥中，我好像期待著這件事是真的。

點擊進入，電腦陷入黑屏，下一刻出現戴兜帽的人。

他大半張臉被黑暗籠罩，從剛硬分明的下頷線，隱約看出是位男性。

他緩緩攤開手裏的卷軸，一行鮮紅刺目的字體映入眼簾：

「恭喜成為判官使徒，所有被選中的罪犯，都將接受審判。」

罪犯？判官使徒？黑客怕不是《死亡筆記》的狂熱愛好者吧。

這種騙人的小把戲，也好意思拿出來唬人？

我忍不住捂嘴偷笑，喃喃自語道：

「說的跟真的一樣，我要是拒絕呢？又會怎麼樣呢？」

我伸了個懶腰，正想上床睡覺，勾起的嘴角漸漸抿著。

電腦上，卷軸的文字發生變化：「如果您拒絕成為判官使者，將開啟自毀模式，權利轉交給下一任執行。」

那人掀開兜帽，猩紅的眼眸死死地盯著我，房間裏依稀聽到空氣流動的聲音。

我後背一陣發涼，緊咬牙關微顫。

這，它是能聽到我說的話嗎？

我的臉頰泛著油光，嘴唇微張著，大腦一片空白。

此時，蒙蒙亮的天露出魚肚白，樓上響起的腳步聲。

不由打破我的失神。

我猛地搖搖頭，21世界的大好青年，怎麼還能相信這些虛假網頁，真是可笑。

我揉揉惺忪的睡眼，打算洗個澡再睡個回籠覺。

可就在這時，我驚恐地發現，我的手伸向桌上的圓珠筆。

握住它，筆尖遙指我的眼珠，狠狠地刺下去！

我瞪大眼睛尖叫起來，竭力想甩掉圓珠筆，可任憑我怎麼使勁，像是有無形的力量驅使，操縱著筆尖毫不猶豫向我眼睛刺去！

眼看著就要刺破眼皮，我猛地咬破舌尖，扭動著脖頸想躲開。

但所有的掙紮都徒勞無功。

近在咫尺的筆尖，在我眼前瞬間放大數倍。

「我開玩笑的，我做，我做就是了。」

我急的聲音裏透著哭腔，這時那股詭異的力量忽然消散，手裏的圓珠筆停滯不前。

我癱倒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氣。

兜帽男血色的眼眸微微眯起，卷軸裏的文字扭曲：「午夜三點，任務將自行開啟。」

02.

出車禍的女人是我的鄰居。

我趕到馬路的時候，裏三層外三層圍了不少人。

大舌頭的鄰舍，聊起了八卦：「也是邪門，大晚上壓根沒什麼車，偏偏就給車撞了，你說奇怪不奇怪？」

「你還別說，當時我看那女的不對勁，走路搖搖晃晃，臉上掛著傻笑，怕是撞車前，腦子就不太正常。」

我看向事故現場，兩條焦黑的刹車痕跡，拖拽出十來米遠，當時正值後半夜，路上幾乎就隻有事故車，別說是人，就算是貓，隔得老遠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難道女人......是自己撞上去的？

我不禁感到後怕，判官使徒到底是什麼玩意？難道真的有死亡筆記的能力？隨心所欲的殺人？

我打了個冷顫，看到警察某個不經意的動作，被嚇得臉色發白。

興許是我的動作幅度太大，一個經驗老到的警察抬起頭，投來凜冽的目光。

「你先等等。」

我愣在原地，額頭冷汗直冒。

巨大的心跳聲響徹耳膜，此時此刻我隻想躲在屋裏的牆角。

年長的警察大踏步走來，帶著不甚友善的口吻：「跟你說話，沒聽見嗎？」

我把一縷垂到額前的發，攏到耳後，勉強擠出一個尷尬的笑：「警察同誌，我可什麼都沒做啊。」

得知我的作者網名，他緊皺的眉頭透著古怪：「你就是最近網上爆火的作者判官？你認識死者嗎？還是說到這裏找靈感？」

在我的筆下，充斥著對社會的不公，各種逃脫法律製裁的混蛋，都將以匪夷所思的方式死去，我的X罪犯係列因此意外在網上火了一把。

這個人渣剛出獄不過半個月，就再次犯案，就這種人根本就不值得同情！

五年前，身為千萬網紅的她，想白嫖違約金，公然誣陷老板對其騷擾。

當年被蒙蔽的網友衝入老板的評論區狂轟亂炸。

老板無端承受諸多罵名，就連網店受到牽連被迫關閉。

為此，老板整天心神恍惚。

那天過馬路時，不慎被拐角處衝出的貨車撞死。

「是我鄰居，不過平時沒有什麼來往，就是出於好奇看看。」

警官刀子般的目光投來：

「昨天後半夜三點左右，你有聽到什麼奇怪的聲音嗎？」

當然，我剛摁下是的選項，她就被迎麵駛來的卡車撞死了。

怎麼可能沒聽到。

「我睡得太沉了，什麼都沒聽到。」

我急忙擺手。

警察雙眼微眯，若有所思：

「是嗎？我還以為你們網文作者都是夜貓子來著。」

他這話，是看出我在撒謊嗎？

我惴惴不安，渾身被汗水浸濕，發虛的眼神看向別處，生怕被他看出點什麼。

「我真的什麼都不知道。」

他眼裏的疑惑更深，沒有在說話。

我在他的目視下離開，後背始終有雙眼睛死死盯著。

這起案件，最終被判定為自殺。

警察根據屍檢報告斷定她，當時處於酗酒狀態，但並沒有掙紮的痕跡。

可讓人奇怪的是，私下裏她基本上滴酒不沾。

至於為什麼喝得爛醉，原因無從可知。

這種自相矛盾的做法，就像是看到車，本能想避開，卻又毫不猶豫往馬路衝。

霎那間，我想起昨晚自己差點被圓珠筆捅死，難道是同樣的原因嗎？

我讓自己的臉陷入攏合的手掌，思考的同時理清了思緒，最近發生的事都是真的！

午夜三點，未知網站彈出，我將決定下一個人的生死。

可這種做法淩駕律法之上，讓我的雙手沾滿血腥，我害怕，也抗拒。

我撥通一個修電腦的朋友電話：「哥們，幫幫忙唄。」

對方聽後，表示這是小毛病，讓我提著電腦去趟店裏，幫忙解決問題。

一番操作下來，朋友懵了。

網頁瀏覽記錄沒有異樣，那個所謂主宰生死的網站，就像是從未出現過。

我無奈隻能帶著電腦回了家。

剛準備躺會，手機聲突兀響起。

我接通後，難以置信地望向窗外。

妹妹孟浩，出事了。

原本被襲擊的人應該是我，她卻成了無辜的受害者。

03.

我坐在醫院的走廊，攥緊的手不安地搓著。

病房裏走出的婦女眼圈紅腫，撲倒我懷裏雙肩抖動。

「警察！警察！我說過女孩當警察太危險，現在......」

「嘉嘉，我真怕她會想不開，你去勸勸她吧。」

我拍拍婦女的手背，輕聲道：「媽，會沒事的，別擔心。」

媽媽再也繃不住情緒，摟住我哭的撕心裂肺。

我鼻頭一酸，拍拍她的後背以示安慰。

孟浩被人挑斷腳筋，劃傷臉頰。

傷害她的，是曾經被她抓捕的罪犯。

孟浩嫉惡如仇，看到不公的事就會出手，我們職業不同，但我許多題材和靈感源自於她。

她在明，我在暗，我們一直在做一件事，就是成為正義之光。

一個名囂張的富二代，醉後飆車，當街侵犯女性，仗著身後有關係網，肆意妄為，甚至公然挑釁警察。

孟浩礙於上司壓力無法實施追捕，破例把他的罪行告訴我。

我在文中詳細敘述他犯案經過，點明改編真實案件。

一經發出，個別的網友通過人肉搜索，扒出富二代的資料，而這就是網絡的力量，另一種製裁黑勢力的方式！

這下直接點燃萬千網友的怒火，富二代父親經營的公司股票暴跌，富二代父親為挽救股市，召開媒體發布會，當眾與富二代斷絕父子關係。

那些曾經的受害者紛紛站出來，揭發富二代昔日犯下的罪行，富二代自此淪為過街老鼠。

當時，富二代被抓走的時候，陰森森地對著鏡頭，眼眸裏布滿血絲：

「小婊子，老子出來第一個找你！」

我擔心孟浩會遭到報複，讓她別那麼拚，時不時借著打電話的幌子確認安全。

六年過去，我們本以為這件事已經過去。

沒想到，她還是被襲擊了。

媽媽告訴我，男人被捕的時候，梗著脖子叫囂：

「你們這群爛貨！要不是你們，老子怎麼會淪落到現在的地步！」

「我過得不好，你們也別想好過！艸！」

歇斯底裏的瘋狂，時常讓孟浩從睡夢中驚醒。

如果，不是我編輯稿子寫出他的罪行，讓他被父親逐出豪門，興許他就不會報複孟浩。

都怪我，貪圖一時過癮，把罪行公之於眾，是我糊塗，造就了現在的局麵。

我痛恨自己真的沒用。

盡管理智告訴我，富二代的下場是咎由自取，我和孟浩都做了認為對的事。

可有個聲音盤踞在我的腦海深處，它不斷蠱惑著我，發出尖銳刺耳的叫聲：

為什麼要讓孟浩配合你，去做這麼危險的事？

因為總要有人出聲，我們要做振聾發聵的先驅者，告訴那些囂張的惡人，世界不是他們愚弄的籌碼。

沒有自保能力的正義，就是自取滅亡！就是因為你幼稚的想法， 才會讓孟浩遭遇這樣可怕的事。

「不！」

「不是什麼？」警官銳利如刀的目光，直剖我的靈魂深處。

緩過神後，我慌忙低下頭：「沒......沒什麼，我記得就是這麼多。」

「我......我想去看看我妹妹。」

王警察瞅了眼病房，遞來自己的名片。

「有什麼事，隨時打電話給我。」

我揮揮手，轉身進入病房。

孟浩躺在病床上，木訥空洞地看著天花板。

地上有一灘碎裂的鏡片。

我杵在床邊許久，看著她遍布蛛網狀傷痕的臉，癟了癟嘴，強忍眼淚落下。

「孟浩，你還好嗎？」

孟浩眨也不眨地看著天花板，眼眸裏沒有一點光澤。

她的嘴唇蠕動，像是嘀咕著什麼。

「為什麼？......為什麼要這麼，對我......」

我摟住她，輕拍後背，淚水不知不覺溢出眼眶。

「沒事的，都會過去的。」

剛觸碰到她的身體，她就觸碰到毒蛇似的把我推開。

捂住頭尖叫，神經質地瞪大眼睛：

「我再也不敢了，別這麼對我，我錯了，我真的錯了！」

眼淚和鼻涕糊了一臉，雙手狂亂揮舞，哭嚎聲響徹整間病房。

我渾身一顫，緊咬下唇，渾身的血瞬間彙聚，隨時隨地都要爆裂噴出。

「他必須死！」

我要他付出應有的代價！

我想起午夜三點的判官遊戲，決心要讓他成為被懲罰的罪人。

上次出現在遊戲裏的網紅，究竟是係統安排送到我跟前，還是因為曾經我在文章裏提到過她？

我無從得知。

對即將到來的午夜三點，第一次充滿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