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牧寧胸口劇烈起伏,雙眼通紅,手震得發麻,足以見得用了多大的力氣。
她死死瞪著江堰,如同盯著仇人。
這個把她的真心當做垃圾踩在腳底下還不算,還要反複的踐踏、淩辱她的人。
“沈牧寧!你敢打我?”
江堰如同發了狠的猛獸,死死扣住沈牧寧的脖子,用力到額頭青筋凸起。
忽然,他整個人如同斷了線的風箏飛了出去,後背狠狠撞在門禁口的玻璃護欄上,撞出一聲猛烈的巨響,聽著都疼。
王羌和陳秘書趕緊去扶起江堰。
“江總!”
“誰啊?敢打我們江總,我看你是不想活了,知道這是誰的地盤嗎!”
“我竟然不知道什麼時候馳宇也是江家的地盤了。”
顧宴洲懶洋洋地撫平衣服上的褶皺,斜靠在護欄上,居高臨下地睨向江堰。
見他一副狼狽可憐的樣子,勾了勾嘴角。
把玩著袖扣上的鑽石,慢條斯理地說,“看樣子江總是律師函還沒收夠,想再來一封?”
江堰怒罵一聲,起身要還擊。
王羌和陳秘書一左一右把他架住了。
“江總別衝動,想想公司股價,今天是來談和解的,千萬不能鬧大了,帳可以之後算,反正他們也翻不出您的手掌,先忍忍吧。”
“是啊小堰,你放心,一會兒談判的時候叔鐵定給你找回場子,狠狠打他們臉!”
江堰勉強被安撫住了,怒目圓瞪,死死盯著和顧宴洲乖乖離開的沈牧寧。
......
“坐。”
顧宴洲把沈牧寧帶到自己的辦公室,讓她在會客廳的沙發上落座。
沈牧寧乖乖坐下來,餘光環視四周。
顧宴洲的辦公區域跟他這個人給人的印象一模一樣,黑白灰色調,冷冽低沉,高不可攀。
看一眼體溫都不由得低八度。
沈牧寧打了個哆嗦,默默收回視線。
鼻端忽然湧入一股淡而清冽的白檀香。
顧宴洲拎著一個醫藥箱,在她麵前半蹲下來。
“手。”
“什麼?”
顧宴洲看著女孩無辜水潤的大眼睛,打開醫藥箱拆了一包棉簽。
“沈小姐這是心痛到麻木了?”柔軟的棉簽在她手掌外側點了兩下,顧宴洲壓低聲音,莫名蠱惑,“還是說我該叫你小忍者?”
沈牧寧愣了兩秒,經他提醒,慢半拍地舉起手,血淋淋的一片。
手掌外側的皮膚被刮掉了好大一片皮肉,肌膚組織外翻,血肉模糊,血線一路蜿蜒流到了手腕上。
大概是在掌箍江堰的時候掛在了他胸口的胸針上。
她竟毫無察覺,而顧宴洲卻注意到了。
沈牧寧有些意外。
見沈牧寧一動不動,顧宴洲挑了挑眉,“真痛傻了啊?”
他離得近,那種刻意壓低又帶著調侃的語調就像是貼在她的耳邊說的,引起一陣酥麻,沈牧寧莫名紅了耳根。
“沒有,我自己來吧。”
顧宴洲避開她要自力更生的小手,順勢扣住她手腕,隔著衣衫,沈牧寧卻跟被燙到了似的,渾身都不自在起來。
他身上的味道貼得更近了,幾乎是將他整個人都包住,侵略性極強,沈牧寧的心跳不由自覺的加快,眼簾低垂,他的強勢讓她連抗拒的動作不由自主地放輕,被蠱惑似的聽從他的指令。
“顧總......”
“別亂動。”
顧宴洲看著霸道強勢,但落下來抹藥的動作卻又輕又柔,連帶著呼吸也放緩了。
抹藥的間隙,抬眸看她一眼,見她一副凍僵的驚愕表情,眼底笑意幽深,磁聲道:“這雙手對我很重要,所以,沈小姐還是乖乖配合一下,嗯?”
咯噔一聲,沈牧寧的心跳頻率徹底亂了。
整個人就跟入了定似的,一動不動,僵硬地維持原動作。
顧宴洲抹完藥,幫她包上醫用紗布,見她一副見鬼的表情,低聲笑了起來。
欣賞片刻自己的成果,顧宴洲滿意地點點頭,起身靠坐在沙發扶手上。
他一抽離,那幾乎將自己整個人都包裹著的男性氣息也隨之遠離,周身溫度驟然降低,沈牧寧鬆了口氣。
顧宴洲:“別緊張。我是說,這雙手畢竟是要做實驗的,以後說不定我們還有合作,可得好好保護住了。”
沈牧寧咬住下唇,等那陣莫名的情愫退潮,迅速起身往外走。
走到門口,又停了下來,轉身看向顧宴洲。
他還維持著那副吊兒郎當懶懶散散的樣子,見她回頭,嘴角勾起一抹笑。
沈牧寧避開對視,輕聲:“正好江氏集團的人來了,我們還是去見一麵吧,這些事別再拖下去了,正好今天一起解決。”
顧宴洲太能蠱人了。
不管是有意無意,以後她還是離他遠一點為妙。
身後,男人凝視著她近乎落荒而逃的背影,良久良久,漫出一聲愉悅的低笑。
......
馳宇科技會議室。
江堰等人最終還是被放行了,走進會議室,環視一圈,江堰冷冷一笑。
“寒酸。”
陳秘書點頭附和,“馳宇科技畢竟是新起來的互聯網公司,在江洲還沒站穩腳跟,雖然已經敲鐘上市,但規模不如江氏,這地段也不如cbd商圈值錢,環境的確差點兒,但對他們來說也算不錯了。”
王羌摸著下巴道:“沒錯,不過就是個小嘍囉罷了。所謂的起訴不過就是個唬人的噱頭,他還敢真的跟江氏集團叫板?小堰你放心,這案子盡在掌控,你就等著看他們等會兒怎麼跪下認輸吧。”
“哦?我也挺想看看,整個律政界還有誰能讓我跪下認輸的。”
一道低醇磁厚的嗓音打斷三人對話。
王羌不屑一顧的轉頭,下一秒,眼珠子都要從眼眶裏跳出來。
“怎麼是你?”
趙知熠似笑非笑,放下電腦落座,兩個正眼都沒分給對方。
王羌的臉色青綠一片,已經完全找不到幾分鐘前的愉悅輕鬆了。
江堰沒有留意到王羌劇變的表情,陰沉的視線牢牢鎖住跟顧宴洲一前一後宛若連體嬰一般的沈牧寧,腮幫子緊了緊。
王羌擦了擦額頭上不斷滑落的冷汗,狂吞口水,故作鎮定地反問:“嗬嗬,趙律師是作為沈牧寧的律師出麵的吧?不好意思,我們今天是來談馳宇跟江氏的糾紛案。”
趙知熠笑笑:“嗯,談吧,兩個案子一起解決了,正好我今天有時間。”
馳宇科技的律師團不是外包給一個名為高盛的小事務所了麼?他記得趙知熠的根基是在京都,隸屬於沈家的公司,怎麼會不遠萬裏跑到江洲來跟他扯這種小官司?
王羌故作鎮定,翻了翻資料,扯出一抹笑來。
“沒想到趙律師連這種情侶糾紛的小案子也接。既然如此,那我就不客氣了。我們這邊證據齊全,恐怕我要見識到趙律師人生第一次輸官司了,趙律師,別說我沒提醒你,因小失大,為美色砸了招牌不值當。”
趙知熠深深看他兩秒,從麵前的牛皮紙袋裏抽出一遝資料摔在桌子上。
“我想你是不是誤會什麼了?我要打的可不是什麼情侶糾紛案,而是貴公司對我當事人的名譽侵權案。”
“這是貴公司買水軍和營銷稿引導網暴的證據,你可以看一下。一個上市公司發起對普通人的網暴,這要是傳出去了,江氏的股價會掉多少呢?”
江堰臉色突變,視線從沈牧寧身上收了回來,“你在胡說什麼?”
王羌看完資料,心頭咯噔一聲,“小堰,這是怎麼回事?你居然用公帳去買熱搜操縱水軍?”
江堰下意識要否認,可等他看完紙上的內容,表情已經快要崩裂了。
隻能勉強穩住心態,故作冷靜道:“那又怎樣,我作為江氏集團ceo用公司帳號很正常,她對我的抹黑也是實打實的,我不過是為輿情事件提前做出反擊。”
王羌麵露死色,一屁股癱坐下來。
要真有江堰說的這麼簡單就好了。
這擺明了就是引導網暴加蓄意抹黑,證據確鑿。
不僅侵犯了對方的名譽,還涉嫌誹謗,畢竟沈牧寧那條視頻他也看了,什麼內容都沒有,不過是一句傷春悲秋的感歎罷了。
況且沈牧寧方已經歸還了戀愛期間的所有禮物,江堰全都簽收了。
趙知熠遞給沈牧寧一個安撫的眼神,繼續道:“而且據我所知,這場鬧劇似乎還涉及到一位夏小姐?我記得不錯的話,這位夏小姐好像是剛回國發展的小花吧?她的工作室也是江氏旗下的,看來這件事能影響到不少人呢,嘖嘖......”
話落,原本還不以為然的江堰瞬間就炸毛了,猛地一拍桌子站起來,指著沈牧寧鼻子怒吼。
“沈牧寧你真是陰魂不散,果然啊,你費盡心盡做這些就是衝著青青來的,得不到我就要毀掉她?你真是心機得令人作嘔!”
沈牧寧全程安靜得像是不存在。
直到這一刻,她才看了一眼對麵的江堰。
明明還是那個人,英俊、筆挺。
可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記憶中的那道拯救過自己的白月光徹底爛掉了。
爛在了她的回憶裏。
沈牧寧垂下眼簾,轉動手中的茶杯,“既然江先生不願好好談,那就法庭見吧。”
江堰怒聲重複了好幾個好字,隨後掀翻桌子,摔門而去。
王羌同眾人說了聲不好意思追了出去。
“江總,你先消消氣,事情還沒解決呢。”
江堰鐵青著臉,平複片刻,冷聲問:“贏的概率大不大?”
王羌:“很難。趙知熠這條老狐狸,竟然要求公開審理,屆時不僅會影響到江氏股價,恐怕夏小姐的星途也會受影響,我建議咱們還是選擇和解,兩個案子都是。”
股價跌下隨時都能拯救。
但現在正是江堰剛接任不久的考察期,董事會的印象很重要,這直接取決了他是否能繼續坐在這個位置上。
無論哪一個,都不能輕易割舍。
除了和解,無路可走。
江堰閉上眼睛,額頭青筋突突直跳,像是下定了某種決心,長舒一口氣,點了點頭,算是妥協了。
王羌和陳秘書對視一眼,都鬆了口氣,“那......”
江堰:“你們去談吧,我出去透透氣。”
再多看沈牧寧一眼,他怕自己會做出什麼不可挽回的事。
沒想到才轉身進電梯,就跟沈牧寧顧宴洲碰了個正著。
電梯門打開,兩人站在外麵。
顧宴洲挑了挑眉:“要等下一趟麼?”
沈牧寧搖搖頭,淡然自若地走進去,她為什麼要躲著江堰?做錯事的人是他,不是她。
江堰顯然沒有這個自覺性。
冷冷一笑:“還真是陰魂不散。”
沈牧寧沒說話。
顧宴洲掃了他一眼,似笑非笑地點點頭:“確實,怎麼哪兒都有你?”
江堰噎了一下,惡狠狠地瞪著顧宴洲。
“有人撿了別人不要的破鞋還當成寶了,你知道她當初是怎麼求歡的嗎?可惜就算她脫光了站我麵前我都不要,還真是什麼鍋配什麼蓋,沈牧寧這樣的貨色,也就你要了。”
沈牧寧倒吸一口涼氣,忍無可忍正要開口,顧宴洲發出一聲冷嗤。
隻見他一臉不耐煩,“嘖,哪裏來的狗叫?看來回頭得在門口立個牌子了,就寫——江堰與狗不得入內,你覺得怎麼樣?”
沈牧寧噗嗤一聲笑出來,“狗是不是太無辜了?要跟這種東西相提並論。”
顧宴洲還真認真思考了幾秒,煞有介事地點點頭:“也對。”
瞧著這兩人你來我往旁若無人的樣子,一口濁氣悶在江堰胸口來來回回找不到出處,險些把他氣死。
綠著一張臉,電梯門一開他就邁出去,結果腳下被什麼東西絆了一下,撲通一聲狼狽地飛了出去,險些摔了個狗吃屎。
顧宴洲卻一臉無所謂的表情,甚至還毫無歉意地笑了。
“不好意思,腿太長。”
“顧宴洲!”
電梯門緩緩合上,把張牙舞爪衝進來要算賬的江堰無情的擋在門外。
沈牧寧沒忍住,終於發聲笑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