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雲在侯府生活這麼多年,見過不少世麵,當然不會被青山村的陣仗嚇住。
他整整衣冠,邁步走到老者身前一丈左右,躬身行禮。
“後輩楊雲,見過族老。”
族老眼中閃過一絲讚許之色。
青山村的年輕人對他很尊重。
像楊雲這樣,懂得規矩,知道怎麼行禮的人卻沒有幾個。
他抬手虛扶一下,示意楊雲直起身子。
“不必多禮。你和你娘剛回青山村,可有什麼不習慣的地方?”
青山村的條件不能跟侯府相提並論,楊雲不習慣的地方多的是。
他麵上卻沒有絲毫不滿,垂首回道:
“多謝族老關心。青山村是我家,沒有什麼不習慣的地方。”
楊雲聽得出來,族老對他雖然滿意,字裏行間卻有幾分疏遠之意。
不用想也知道,肯定是二叔楊玉昭,在族老麵前說過些不好聽的話。
他得想辦法把這個印象扳回來,不然母子二人連唯一的落腳地都要丟掉。
族老楊四德對楊雲的回答很滿意,瞟一眼站在另一邊的楊玉昭,清清嗓子說:“薑梅,楊雲,知道叫你們兩個來祖廟幹什麼嗎?”
被叫到名字的薑梅身子微微顫一下,弱弱地開口,“我......我不知道。”
楊四德挺起腰杆,臉色莊重肅穆地說:“薑氏,你與楊玉明十八年前成婚,當時我還吃過你的喜酒。”
“隻是我沒想到,玉明死後,他兒子的身份卻出現問題。”
“今天我當著列祖列宗的靈位問你,薑氏,楊雲是楊玉明的兒子嗎?”
凡是家族,血脈都是頭等大事,源流必須清晰可靠。
之前青山村的人都以為,楊燦是楊玉明的骨血。
沒想到,薑梅卻搞出個驚天秘密,
楊燦是天應府侯爺的兒子!
她帶著楊雲回來,楊家的人害怕她再來一回。
楊四德才在祖廟議事,以正視聽。
薑梅沒經過這種事,嚇得撲通一聲跪倒在地,低聲啜泣。
楊雲走到薑梅身邊,目光堅定地看著楊四德朗聲問:
“小子鬥膽,敢問族老,我若不是楊玉明的兒子,為何要回到這個偏僻的山村?”
“剛才在我家,我已經跟二叔解釋過一遍。”
“我當著族老及全村的人再說一遍。”
“從今天開始,楊玉明是我的父親,日後每逢清明重陽,我都會去他墳前灑掃祭拜!”
“如違此誓,祖宗不佑!”
祖廟中的人神色一凜,以祖宗之名起誓,這份量相當重!
連一直心懷疑慮的楊玉昭都相信幾分,心中想著該用另外一個辦法,拿到那塊地。
楊四德見楊雲的話擲地有聲,輕聲跟幾個族老商議幾句,最終點頭,
“既然你敢以祖宗之名發誓,從今以後,你是我青山村楊家的人!”
“來人,把族譜請出,將楊雲的名字謄寫上去!”
楊玉昭已死,以青山村的條件,根本沒辦法證實楊雲是不是他的兒子。
在這種情況下,楊雲的誓言,反而是一種比較有力的證據。
何況,楊玉昭在青山村都不算有錢,沒有哪個大小夥子,會主動認他做爹。
見楊四德將他的名字謄寫在族譜上,楊雲扶著薑梅緩緩站起來。
從今天以後,他的身份再也不是問題。
楊四德將名字寫好,看向楊雲的眼光中多幾分親近,
“楊雲,日後在村裏遇到什麼難處,盡管開口,大家會一起想辦法幫你解決的。”
楊雲扶著腿軟的薑氏,衝著楊四德躬身致謝,
“多謝族老關懷,如果沒有別的事,我和我娘先回去了。”
母子二人剛回到青山村,還有很多事要忙。
楊四德輕輕點頭。
今天最重要的事是楊雲的出身問題,既然已經搞清楚,那可以散會回家了。
沒想到眾人剛準備離開,卻見一直佇立不動的楊玉昭上前一步,衝著楊四德拱手說:
“族老,我有件事要說!”
剛準備起身的楊四德又坐回去,看著楊玉昭滿臉笑容地說:“玉昭,你有什麼事?”
作為楊家最有學問的讀書人,就算是族老,要給楊玉昭三分麵子。
楊玉昭從懷中拿出一張字條,雙手呈給楊四德,側頭看著楊雲母子說:
“族老,玉明生病之時,曾向我借過十兩銀子,約定一年之後歸還。”
“隻是沒想到還錢之日剛到,玉明撒手人寰。”
“當時我想薑氏一人生活不易,故此沒有著急追討。”
“而今玉明的兒子回來,父債子還,他應該把這十兩銀子還我。”
十兩銀子!
這已經是莊戶人家一年的收入!
四周的楊家人議論紛紛,沒想到楊玉昭和楊玉明的感情這麼好,這麼多錢說借就借!
唯有楊雲眼睛微眯,剛解決出身問題。
楊玉昭又拿出一張借條催他還錢。
此人為得到父親留下來的房子,真是賊心不死!
祖廟中的族老看看借條,都認為沒有問題,接著遞給薑梅。
“薑氏,你是否知道此事?你看看借條上的指印,是不是玉明的?”
薑梅不知道丈夫背著她,借過這麼大一筆錢。
她用顫抖的手接過借條,仔細看半天後確認,這確實是楊玉明的指印!
“娘,借條有問題嗎?”楊雲見薑梅久久不語,低聲問道。
薑梅歉意地看楊雲一眼,早知道青山村有這麼多麻煩,她不會帶他回來。
隻是木已成舟,再後悔也沒什麼用。
薑梅隻能閉著眼睛,艱難地點點頭。
楊雲眉頭緊皺。
十兩銀子,這對以前的他,隻是隨手打賞下人的小錢。
但他不再是天應府世子,十兩銀子成一個天文數字。
一邊,楊玉昭看到薑梅點頭,心裏都要樂出花。
這張借條是楊玉明病重之時,稀裏糊塗簽下的。
楊玉昭根本沒有把錢給他!
楊玉明死去,事情真相已經無人知道,楊玉昭說什麼是什麼!
想到這裏,楊玉昭故作大度地對楊雲說:
“看在同族的份上,你們要是拿不出錢,用那幾間破草屋頂賬,我吃點虧就吃點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