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變本加厲

2

大家吃好了飯，聽到訓斥，目光全都看了過來。

今天就我和堂哥兩個年輕人來掃墓，堂弟堂妹在學校沒回來。

此刻親戚們齊聚一堂，自然顧不上刷視頻，也不知道網上的風波。

爺爺摩挲著給奶奶買的壽衣，背過身悄悄抹眼淚。

「玉嵐，你伯母問你話呢。」

媽媽坐在一邊，瞅著大伯母的臉色催了我一句。

大伯母在旁冷笑：「玉嵐，你從小養在我們家，現在長大了，不知道尊卑了是吧？」

見我不回答，她責備起爸爸。

「二弟啊，終歸是你女兒，像個鵪鶉似的，真是扶不起的阿鬥！」

我爸此刻深深垂下了頭，盡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我們家，是三兄弟中最貧窮的，自然也沒有說話的份。

「嗨呀嫂子你別生氣呀，玉嵐這孩子不懂事，我給你賠罪了。」

我媽站起身來，想討好地拍拍大伯母的手，結果人家不搭理她，隻得尷尬地站著。

我看著生氣，攥著手機站起來。

「我爸媽用雙手掙錢，伯母您憑什麼這樣侮辱人？」

「再說了，您不知道堂哥他做了什麼......」

我本想為爸媽出頭，可下一秒臉上就重重挨了一巴掌。

「夠了！你大伯一家養了你十年，再怎麼樣也要知道感恩！」

我爸重重說了這麼一句，眼裏都是無奈。

巴掌巨大的力道，讓我說不出話。

此刻，手機還在不停的震動。

爺爺的視頻不停發酵，我咬牙掏出手機想解釋，卻被我爸一把奪過砸在桌上。

「多大的人了就知道玩兒手機，哪像你堂哥出來都帶個相機工作！」

「都是田家人，怎麼你們兄妹兩差距這麼大？」

我爸的話逗樂了伯母，她捂著嘴笑了一聲。

堂哥也得意的很，勾著嘴唇回到座位，用手帕細致地擦著相機。

大伯這時發話了。

「今天是給媽上墳的日子，一大家子都吵嚷什麼？！」

「玉嵐的工資的確低了一些，要是哪天吃不飽肚子，也可以來給你堂哥當當助手。」

「畢竟都是一家人，必要時候，我還是會讓你堂哥拉扯你一把的。」

他的臉雖然冷著，可嘴角的輕蔑卻怎麼也壓不住。

我明白他表麵上雖然做著和事佬，實則是把我們家又貶低了一回。

爸媽心裏明鏡兒似的，可還是陪著笑點頭稱是。

我還想在說，可我爸在桌下死死拉住了我的手。

「我們本來就欠你大伯的......」

他小聲地哀歎了一句，我便住了嘴。

清理奶奶墓前的雜草時，堂哥舉起相機在後頭不停地拍照，哢嚓聲讓親戚們都停了下來。

爺爺回頭看了一眼，大伯母笑著說。

「爸，玉成這孩子就是懂事，在外頭別人請他拍照可要花不少錢呢。」

三叔在後頭和媳婦兒嘀咕「給咱媽掃墓有什麼好拍的，沒看咱爸心情不好嗎......」

大伯母嘲諷道「三弟這是吃不到葡萄說葡萄酸吧，要不也可以讓你兩個娃兒來拍照呀。」

「不過，怕是他們兄妹兩沒有這個能力。」

「畢竟，兩個大專生能有什麼出路…」

3

三叔臉都氣紅了，粗著嗓子為兩個孩子爭辯。

「大專怎麼了，我兩個娃兒性情溫順，咱媽還在的時候誇了多少次!」

大伯母撲哧一聲「那麼孝順怎麼今天不來掃墓呀，怕是隻會做做表麵工作罷了。」

三叔略帶心虛地小聲道「學校離的太遠了，還隻有火車，我沒辦法......」

爺爺咳嗽了一聲打斷他們「要坐一天的火車實在辛苦的很，不來也沒事兒。」

「你們媽媽心疼孩子，舍不得他兩吃苦的。」

大伯母得意道：「所以呀，現在家裏就靠我們玉成主持一切了。」

我沒空搭理他們長輩的爭吵，因為堂哥的賬號又發了一條關於爺爺的視頻。

標題是:花心爺爺的後續。

【早上還在聊騷，現在在老伴兒墳前裝什麼樣子，可笑！】

【老年人就是這樣，那幾個兒女要知道自己父親的真麵目，不知是什麼表情。】

【有誰知道視頻裏那幾位叔叔阿姨的聯係方式嗎？】

【別著急，現在縣裏的官方視頻已經轉發了，早晚會知道的。】

我循著評論區給的信息找到了縣官方視頻，裏頭的評論更是不堪入目。

爺爺跪在奶奶墳前，掏出手機說。

「丫頭，我每天在微信上給你發消息，也不知道你能看見沒......」

「現在日子好過的很，玉嵐教我在手機上刷短視頻，我給你也看看，可有意思了。」

說著，爺爺點開了短視頻，上頭彈出的第一條，就是關於他的。

我親眼看著爺爺的臉色僵住，他無促地點開評論區，看著上麵對他的辱罵，身子不停顫抖。

「爺爺......」

我沒來得及阻止這一切，看著爺爺點開了堂哥的賬號。

這是過年時，嬸嬸在家宴上當眾給大家展示過的，爺爺記得。

果然，爺爺不可置信地回頭看向堂哥，眼裏都是痛心和失望。

而此時的堂哥，正低頭刷著網上的評論，

這時叔伯們都在祭拜奶奶，我最後一次拉著堂哥嚴肅道。

「你現在下架視頻還來得及，要是上了新聞這事兒就真鬧大了。」

「你的手機呢，給我！」

我想上前去搶，堂哥長的壯，輕輕一推，我就摔倒在他的那堆設備裏。

「哎，我的相機！」

他皺著眉將我從設備裏拽出來，心疼地檢查。

「田玉嵐，這可是我吃飯的飯碗！」

堂哥吼了一句，我也氣的不行，反駁道。

「看你拍的那些東西，要這飯碗有什麼用？」

「你快把視頻刪掉！」

我想上前搶手機，被我爸一把拽住，大伯也站到了我麵前。

「玉嵐，你今天有些過分了。」

大伯咬著牙輕輕說，我不自覺地抖了一下。

那是他發火前的征兆,過去那十年，隻要我一惹大伯不高興，他就會動手掐我的手臂上的肉。

我下意識地向後退，我爸擋住了我的退路。

「爸！我的相機好像壞了！」

堂哥說了這麼一句，大伯的臉色更加陰沉起來。

「二弟，看看你這個女兒有多不好養！」

「你們夫妻兩倒是在外頭快活了，這十年看我們養育她有多糟心！」

剛巧這時，有人給堂哥打電話，他故意開了免提。

4

對麵說，他們是縣日報的記者，打聽到他在掃墓，想現在就來采訪他。

堂哥笑著答應，對麵問。

「您的相機那些都帶著吧，我們想記錄一下您當博主的拍攝日常。」

堂哥陰森森地看了我一眼，笑著說可以。

掛斷電話後，奶奶的墓前一片寂靜。

大伯父哎唷叫了一聲，用力拍了一下我背.

「你看看這姑娘，咋這麼冒失啊！」

「現在好了，你堂哥的相機可是要好多錢的。」

「待會兒人家記者來采訪可怎麼辦呀！」

大伯母也不裝和氣了，大聲罵道。

「你們說說怎麼辦吧，這事兒成了，我們田家都能受益的！」

「可現在相機沒了，是你姑娘摔壞了，老二，你來說怎麼辦?!」

爸媽聞言沉默了片刻，他們看看我，為難地開始掏口袋。

「玉嵐這孩子還在實習期，這工資都不夠自己吃飯的。」

「我和玉嵐她媽媽卡裏有五萬塊錢，大哥和嫂嫂先給玉成拿去用......」

大伯冷笑著，輕蔑地看了一眼那張泛黃的卡沒說話。

我把我爸的銀行卡使勁塞回去。

「您別給，我沒什麼錯，為什麼要賠啊？！」

我媽小聲啜泣道。

「都怪你這孩子，家裏本來就沒錢，你還不知道省心！」

「你知道你爸爸和我在工地有多苦嘛？！」

說著，我媽忍不住重重地打了我兩下。

爺爺上前把我拉過來，顫著嗓子道。

「你們都不準為難玉嵐，她沒做錯什麼！」

可能是因為情緒太過激動，說了這話他就不停地咳嗽。

大伯母不樂意了「爸！玉成可是咱們家的長孫。」

「您再偏心也不能這樣吧！」

堂哥也是不滿「爺爺，過年我給您的紅包可是最多的！」

爺爺捂著胸口，看了堂哥一眼，搖搖頭。

他的這一舉動激怒了大伯，他朝我吼道。

「田玉嵐，老子讓你借宿十年，你就這麼回報我們的？」

「知道你哥這相機多少錢嗎？！」

「你爸媽在工地一年都買不起！」

此刻爸媽也聽不下去了，連連低頭道歉。

「大哥您別生氣，我們賠雙倍的錢好不，別罵孩子......」

媽媽抹掉眼淚，掏出另外一張卡。

「裏頭還有五千塊，另外的四萬五，我們會盡快賠償的。」

她把兩張卡都遞給大伯母，誰知道對方用力一擺手，卡掉到了地上。

「都說了你們賠不起，還搞這些做什麼？」

爸媽窘迫地站在一邊，我忍著臉上的燙意，把卡撿起來塞到媽媽手裏。

爺爺哀歎一聲，他手中的老年機聒噪地響了起來。

才接了兩秒，爺爺就掛斷了。

大伯母激動的問道：

「爸，是不是人家記者都打到你手機上來了，肯定和玉成采訪的事情有關對吧！」

爺爺不說話，手機又響了。

爺爺這次不想再接了，閉著眼睛半天沒動作。

我上前去，把爺爺手機奪過來，剛接通，對麵就是一連串問候祖宗的臟話。

連忙掛斷後，我抬眼就看見爺爺手機裏不停有辱罵的信息發進來。

他跪回奶奶墓前，一下子老了好幾歲，緩慢地用手抹掉眼淚。

心口的怒火猛地炸了，我轉身，推開麵前的堂哥，抬腳將他的相機踩了個稀巴爛！

5

「田玉嵐，你不想活了是吧？！」

堂哥的嗓子在我耳邊炸開，下一秒，我就倒在了地上，頭暈目眩睜不開眼。

「玉成，你這是幹啥！」

「她好歹是你妹妹啊。」

我爸心疼地吼了一聲，媽媽也哭著撲到我身上。

堂哥喘著粗氣罵道：「你沒看見嗎，我的相機全被她毀了！」

「人家記者就在路上了，她就是嫉妒我，要毀了我們整個田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