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大年初二回娘家時。

我媽說我爸顯靈，給我送了個弟弟在她肚子裏。

讓我給她訂三十萬的月子中心。

還要把我和老公的夫妻共同財產分給弟弟。

我勸她高齡產婦生孩子有風險，而且我怎麼都不相信死人能托夢生孩子。

沒想到她卻破防了。

“要不是看你命裏有手足，你以為我會把你抱回來？“

我愣在原地。

搞了半天，我還不是親生的？

年初二這天我和往常一樣和老公一起回娘家。

一進門，媽媽滿麵紅光，看起來氣色很不錯。

“媽，您這是中彩票了啊？”我故意打趣。

見我問起，我媽也不再隱瞞。

她高昂起下巴，驕傲道：

“蒂蒂，媽跟你說件喜事。”

“媽懷孕了！”

“嫁給你爸這些年我總在自責，他走之前怎麼就沒努力要個男孩，一想起這是我就覺得自己是老周家的罪人......”

“這回，你爸在九泉之下終於能夠安息了。”

這番話聽的我腦袋瓜子是嗡嗡的。

CPU都快燒幹之後我小心翼翼地問：

“媽，您啥時候找的老伴？我怎麼不知道。”

聽到我的話，媽媽像是自己的忠貞被人質疑，大發雷霆。

“什麼老伴，我這輩子就隻有你爸一個男人！前段時間他忌日我去給他燒紙，當晚你爸就入我夢來說帶了個男娃等我死了以後有人給我上香。”

我眼睛瞪的更大了。

要不是我也是接受過九年義務教育的人，差點就信了她的鬼話。

懷上死人的孩子？

這個年代怕是說給村裏沒上過學的老人都不會信。

“媽，我知道你和爸感情好。可是人死不能複生，而且我已經工作了，每個月都會給你養老錢，你不用擔心以後的養老，不一定非得要男孩......”

話還沒說完，我媽就指著我的鼻子破口大罵。

“周蒂你說這話什麼意思？媽五十歲了還懷著身子不也是為了到時候給你添個娘家人？”

“再說了，養女兒都是給別人養的，你現在養我，說不定等你自己有了孩子就不會管你老娘了！”

這話一出口我也不樂意了。

“什麼叫給別人養，你就說我現在有沒有管你，你每次生病一跟我說我就馬上請假帶你上醫院，我又不是白眼狼，以後就算我有自己的孩子也會管你的！”

“還有你也知道你五十了，都快絕經了還敢生孩子，不要命啦？”

即便生氣，但我確實擔心她的身體無法順利生產。

老公陸洋見我們劍拔弩張，也趕忙上去打圓場。

“是啊媽，就算現在醫療條件提高了，高齡產婦也是有很大的風險的。何況女人生孩子本就是在鬼門關走一遭，周蒂著急也是在擔心你的身體。”

“五十咋了？既然這孩子是你爸顯靈托付給我的，那他在天有靈肯定也會保佑我們母子平安！”

自十八歲爸媽過世後我媽就孤零零一個人，沒再找伴。

盡管媽媽從小對我不怎麼樣，但我也念著她把我養大的恩情。

得知她不顧自己的安危想把孩子生下來我既生氣又鬱悶。

我媽向來脾氣倔強。

大過年的我也不想把氣氛鬧得太僵，並且這個孩子來路不明，打死我也不會相信真是我爸托夢給她的。

索性岔開話題，想年後等她冷靜點再勸勸她。

吃過晚飯我也無心在娘家多待。

拉過陸洋就打算動身回家。

結果媽媽突然叫住我：“蒂蒂，媽肚子裏可是老周家的長孫，你作為姐姐不應該為他做些什麼？”

2

一聽她這話我心頭湧上一股不祥的預感。

僵硬地回過頭：“那你想要我怎麼樣？”

這一問正中她的下懷，但她還是假裝思考了一番。

“這樣吧，你也知道媽是高齡產婦，在家也沒人照顧，總不能挺著個大肚子自己燒飯做菜。”

“聽說現在年輕人都流行去什麼月子中心，這樣，你給媽訂一間，直接住到出月子怎麼樣？”

好家夥，她這才懷了剛兩個月。

我們所在的城市月子中心最便宜的也得3萬一個月。

這要住到出月子，就得小三十萬。

“媽，你知道月子中心多少錢一個月麼？咱啥家庭啊，住到出月子都能買輛車了！”

我媽撇撇嘴，嫌棄地看著我。

“果然人家說嫁出去的女兒就是潑出去的水，媽才剛懷孕問你要點錢你就這麼扣扣嗖嗖的。”

見我這邊搞不定，她又看向陸洋。

“小洋，都說一個女婿半個兒，你家裏開公司的你有錢，總不能像周蒂那樣扣扣嗖嗖吧？”

畢竟是丈母娘，陸洋不好說拒絕的話。

隻好求助地看向我。

我連忙接過話頭：“媽，你別道德綁架陸洋。人家有自己的親媽要管，你又沒生他沒養他，怎麼好意思開口要他給你出錢住月子中心啊？”

“而且陸洋的公司剛起步，正是需要錢周轉的時候，哪能拿錢出來這麼瞎折騰。”

終於被我反駁幾次後，我媽坐不住了。

用力拍著餐桌一副要死不活的模樣。

“造孽啊，把一個女兒養那麼大，親媽想過的舒服一點問她要點錢都不給！”

“這才剛結婚沒幾年，就幫著婆家防親媽了！”

“老周啊，你在天之靈讓一道天雷劈死她得了！”

由於是自建房，吃飯都在一樓。

她這麼一鬧，來來往往的路人都忍不住伸頭往家裏瞧瞧看怎麼個事。

到底我還是心軟了。

這孩子等她情緒穩定些我再勸她拿掉，但現在這種情況必須先安撫住她。

“得得得，怕了你了。”

“但是我先說好，你讓我拿三十萬給你去住月子中心，我是真沒有。不過我可以出錢請個阿姨在家給你燒飯做菜做衛生，這樣總可以了吧？”

剛開始撒潑嚎啕大哭的媽媽聽到我說的話，立馬收起了哭腔。

“嘁，小氣鬼。行吧，那你們找阿姨去，要會做營養餐、有潔癖的，你弟弟需要補充營養，衛生做的不好也會影響我待產的心情，你知道高齡產婦......”

她還在絮絮叨叨地跟我提要求。

但我已經沒有耐心聽她說話，嘴上附和著“知道了知道了”，邊拉著陸洋往外走去。

在車上陸洋看著我。

“老婆，你真的打算讓嶽母給你生個弟弟？她這個年紀生孩子，說難聽點，那就等於是給你生孩子了。”

我歎息，他說的這些，我又何嘗不明白。

“現在跟她說肯定是不會聽的，等過一個月再勸勸看。”

邊說著，我邊翻看著手機裏的家政軟件。

按跟她說好的找個阿姨照顧她。

由於是過年，而且又在偏遠的鄉下，阿姨要價都高。

最終敲定一個500一天的阿姨，明天到崗。

3

沒過兩天，阿姨就遭不住了。

給我打電話抱怨：“小妹，不是阿姨要嚼舌根，實在是受不了了。”

“這才懷孕不到兩個月呢，就說寶寶踢的她全身疼，讓我給她按摩。這也就算了，我燒的菜，十裏八村都說是大廚的水平，偏偏到她這不是鹹了就是淡了。”

“這個錢，我是賺不來了，你還是另請高明吧！”

五百一天算是高工資。

想來試試的阿姨很多，但無一例外，沒幹兩天就跟我說做不來。

一連換了七八個阿姨後，我也忍無可忍。

給我媽打電話過去：

“媽，阿姨也是打工的，你這樣為難人家是不是太過分了？”

沒想到被我這麼一說，我媽不僅沒覺得自己有問題，反倒責怪起我來。

“你這死丫頭，向著老公也就算了，居然現在還向著保姆？”

“我告訴你，你弟弟就是金貴！她們就是得按公主的標準來伺候我！要是我有個好歹，你也有責任！”

“對了，從這個月開始你每個月給我的贍養費加到一萬五，我懷孕了要吃燕窩那些營養品，你每個月就給五千不夠塞牙縫的。”

我驚呆了。

看她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樣，不知道的人怕是以為懷的是龍種。

“媽，我現在每個月工資就兩萬，還要請阿姨，給你一萬五我一毛錢都不剩還得倒貼。”

我有些無奈地跟她解釋。

可是如今自詡“周家的功臣”的我媽是一個字都聽不進去。

或許是覺得再繼續爭論下去也討不著好。

我媽像是放我一馬似的。

“算了，這些阿姨粗手笨腳的根本照顧不好我。畢竟她們都是外人，哪有自家人放心。”

聽到這我內心忍不住一顫。

果然她下句接著道：“我決定明天搬進城裏跟你們一起住，你是孩子姐姐，長姐如母，照顧孩子總比那些阿姨細心的多。”

我的嗓門直接提高八度。

“媽，我平時工作那麼忙，哪有時間照顧你？

再說我婆婆也跟我們住一起呢！你跟親家住一塊不怕人家背後議論你麼？”

說這話的時候我是在賭。

媽媽在農村生活了一輩子，最怕別人在後麵嚼舌根。

村子裏就沒聽說過誰是住進女兒婆家裏和親家一塊住的。

她沉默良久，就在我以為她會放棄這個想法的時候她一橫下心。

“怕啥，別人嚼舌根又不會少塊肉，要是你弟弟有什麼閃失那我才真成了周家的千古罪人！”

懸著的心終於死了。

其實我內心非常反感她總是一口一個“你弟弟”。

從小我沒感覺到她有多重視我，我身體不舒服她就說我是裝的，穿的衣服也都是鄰居剩下的。

這些年我一直安慰自己，至少我是獨生女。

可現在她對肚子裏的孩子的重視程度昭然若揭。

無奈我隻好跟我婆婆說我媽想搬到城裏來跟我們一起住的事。

心想若是婆婆不願意，那我也能有個理由繼續拒絕她，相信她臉皮還沒有厚到這種程度。

可惜婆婆是個非常善良的老人。

一聽我媽想來，便熱情地張羅上了。

結果我媽來的第一天，家裏的氣氛就變得詭異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