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小太妹我啊，為了心中的白月光，複讀兩年，考上了北大。

高中暗戀五年，大學倒追四年，總算讓我把他拿下。

婚後兩年抱娃，一抱抱倆，我都覺得自己是人生贏家。

白月光除了沒有安全感，愛問：「你真的愛我嗎？」簡直完美無瑕。

我愛得不行，滿以為能和他到天荒地老。

第三年，他出軌了。

出軌對象是個小學妹，據說高中入學就暗戀他，為他複讀了兩次。

謔，給我整笑了，這難道是世界上的另一個我？

1

早晨，傅亭出門上班。

臨走前，他一身西裝筆挺，站在玄關朝我索吻，黏黏糊糊地叮囑我：「和兩個寶貝在家好好的，等我回來。」

我沒回話，他就垂著一雙鳳眼，靜靜地看著我，直到我點頭。

我盡可能溫柔小意地為他整理好了領帶，又有些心虛地回了他一個纏綿的吻，終於把人送出門外。

等車開走，我就把雙胞胎姐妹交給了月嫂。

「李嫂......」

月嫂從善如流：「知道了夫人——不要告訴先生。」

「姐姐妹妹......」

雙胞胎也乖得很，朝我招手：「哇哇哇哇......」

我就與傅亭前後腳地出門了。

這一周來我都是這麼幹的，原因嘛——

咖啡廳被包了場，店名上方掛著一條大大的橫幅，上麵寫著：為路女士的三周年紀念日赴湯蹈火！

三周年紀念日，我準備為傅亭策劃一場驚喜。這是我瞞著他出門的原因之一。

而橫幅下麵，坐著五六個衣著火辣、妝容濃豔的大美妞。

嗯，她們就是我瞞著傅亭溜出門的原因之二。

「喲喲喲，路佳人，魚尾裙，好~溫~柔~呀~」

一句話三個波浪號，跟著嘴邊女士煙的煙圈一塊往外飄。

這些人是我從小玩到大的好姐妹，隻不過在傅亭的圈子裏，她們往往會被輕蔑地叫作「小太妹」。

嫁給傅亭之後，為了不被他發現我的小太妹過往，我和這些好姐妹都隻能偷偷聯係，挺對不起她們的。

但好姐妹就是好姐妹，一句話就能叫出來，為我出謀劃策。

我把長過腳踝的魚尾裙一撩，飛奔了過去。

2

我們圍坐在咖啡桌前，像從前許多年那樣閑侃打岔。

「真有你的啊路佳人，結了婚動不動就半年不見人影，好不容易找我們聚一聚，還是為了給你老公策劃驚喜？」

我訕笑了幾聲：「他沒有安全感嘛，每天都要問我是不是真的愛他。紀念日不好好準備，我怕他哭啊。」

「哦~怕他哭啊~你那麼心疼他的哦？」

「可不得嗎？我們小佳人可是暗戀了傅亭整整九年啊。」

我小聲糾正道：「五年，後麵四年我跟他在一個大學，屬於明戀。」

「是是是，你隻是先在高中暗戀了人家三年，又為了人家複讀兩年......」

「——然後考上了北大。」

「對，還考上了北大。跟人家讀了一個大學之後，又追了人家四年。」

我扯出個笑臉，清了清嗓子：「我知道自己很厲害，別誇了別誇了。」

話音才落，卻被敲了個暴栗。

「誇你個錘子，九年時間，全搭在傅亭身上，為了個男人都變得不像你了。」

「是啊，也不和我們出去旅遊，也不化妝，連以前愛穿的漂亮衣服都不穿了。天天就待在家裏帶孩子。」

「你要是喜歡這樣，我們也就不說什麼了，但你自己明明也很想出來玩的嘛。」

我喝了口咖啡，壓下心裏的沉悶：「那他不喜歡啊。我很愛他，愛就是要做出妥協的嘛。」

咖啡廳裏一時沉默下來，最後終於有人歎了口氣：「真不知道他哪裏來的臉，還懷疑你是不是真的愛他。」

3

回家的路上，我在車後座回憶好姐妹罵我的話。

實話說，罵得好。

喜歡上傅亭之後，我幾乎完全放棄了過去的自己，變成了另一個人。

以前我喜歡喝酒、旅行、在音樂節的現場蹦上一個晚上，和無數陌生人產生交集，碰撞出一個又一個新鮮有趣的故事。

但現在，我的生活隻有傅亭和雙胞胎姐妹。

其實我的心有一些空，但我想那沒什麼，隻要見到傅亭，和他擁抱，這顆空洞的心會被填補上的。

我回到家時，才是下午。不知道為什麼，月嫂和雙胞胎不在花園裏玩。

我走進客廳，發現她們三個人垂著頭坐在沙發邊，而另一頭的凳子上坐著傅亭。

這個點他明明應該還在公司的，我被嚇了一跳。

他握著脫下來的手表，一下一下地在沙發沿上輕敲著，臉色沉得嚇人。

這家夥，明明知道我進屋了，卻不看我，明顯是在生氣。

我換了鞋挪到他身邊去，好聲好氣叫道：「老公？」

他這才看我一眼：「去哪兒了？」

我如實答道：「咖啡廳。」

「咖啡廳？」他冷冷道，「咖啡廳你要瞞著我去？回來還一身的煙味？」

我啞然，腦子飛速轉起來，想找個理由糊弄他。

傅亭這時卻突然伸手，把我拽到了他腿邊。

我手被他拽得生疼，想要掙紮。但他下一秒就將額頭貼在了我的手腕上，低低地歎了口氣。

我被他的歎氣聲定在了原地，糾結半晌，忍著疼，安撫他：「老公，我真的去咖啡廳了。去見我......以前的朋友，都是女孩子，有人抽女士香煙。你仔細聞聞？」

我感覺到傅亭的鼻息在我手腕上停留。

許久後，他才鬆開了我的手，抬起頭，眼眶紅紅的，問我：「你愛上別人了嗎？你真的愛我嗎？」

結婚第二年，有了雙胞胎姐妹後，他就一直很沒有安全感，總是問我這個問題。

我的心軟成一片，柔聲回答道：「當然沒有，我真的愛你，隻愛你。」

4

當晚我就夢到了傅亭。

準確來說，是夢到了很愛傅亭的我。

夢裏我回到了喜歡上傅亭的第五年，也是我複讀的第二年。

那一年臨近高考時，傅亭代表北大回母校宣講。複讀班不湊這個熱鬧，全班隻有我一個人去到宣講現場。

太陽很大，曬得人睜不開眼。傅亭所在的棚子前圍滿了人，我擠不進去，在人堆外圍被曬得暈眩。

嘈雜的人聲裏偶爾傳出傅亭的聲音，像山泉，很能一解我的渴求。

我不停地踮腳，踮腳，視線越過很多肩膀與腦袋，終於觸碰到傅亭的臉。

隻是這樣的看上一眼，就足夠支撐我再曬一個小時的太陽。

人還是很多，但我漸漸地擠到了中間去。

我抓住桌子上的紅色絨布，將自己穩在了傅亭視野範圍的中心。

他的眼神淡淡地看向我：「你想了解什麼？」

我的聲音有些顫抖：「傅亭學長，我想、我想問的問題有點多，方便加一下您的好友嗎？」

他沒有一點猶豫，抬手在桌角輕輕點了點：「這是招生辦的公眾號，你可以關注一下。」

然後那道落在我身上的、淡淡的視線就移開了。

我的嗓子有些發緊，因為我還有很多話想要和他說。我想告訴他，雖然你不認識我，但我喜歡你很久了，為了你我完全變了一個人。我的成績本來連大專都上不了的，因為喜歡你，努努力，也能夠上你在的大學了......

但在擁擠的人潮裏我什麼也沒能說出口，隻是不甘地攥緊了手中的絨布，期待他的眼神再一次投向我。

終於他再度看向我，卻是皺著眉的，他問：「同學，你還有什麼問題嗎？」

我努力地思考著，腦中天旋地轉，卻怎麼也想不出一個合適的答案。

就在這時，擁擠的人潮忽然騷動了起來，站在我身後的同學隨即狠狠地朝前擠了一下。

我因此不由得朝前一撲，手指緊緊抓住了什麼，並且隨著慣性，拽了開來，而我自己則撲倒在桌前。

在一片驚呼聲裏，我有些艱難地撐起身子，抬眼，就對上了傅亭難得有些錯愕的眼神。

我看到，他的襯衫不知怎麼散開了兩顆扣子。我又看向自己的手——哦，原來那兩顆扣子在我的掌心。

最後，我頂著通紅的臉，擠開人潮，落荒而逃了。

那就是我高中最後一次見他。

不過，當年九月，我就和他在大學重逢了。那時候我倒是鼓起勇氣，當麵和他告了白。

但告白時，話才說到「喜歡你很久」，他就不耐煩地移開了眼。

「很多人這麼說，還有事嗎？」他冷冷道。

唔，總之，我想和他說的那些話，始終沒能全部說出口。

好在我們最後還是在一起了，那些話，不說也不要緊了吧。

5

我們三周年紀念日的前一周，傅亭的公司忽然忙碌起來，這場忙碌一直持續到紀念日當天。

我訂好的餐廳、酒店，準備的花牆，於是全部報廢。

傅亭忙裏偷閑給我發來信息，語氣很委屈似的：「今天又要忙到很晚，明明是紀念日。」

偏偏我這個人呢，就是看不得傅亭受一點委屈。於是當機立斷，在吃晚飯的點，揣上給他準備的禮物，開車到了他公司樓下。

天色剛剛昏暗下來，藍色綢帶包裹的禮物在夜燈下像星星一樣漂亮，可惜裏邊裝的是我狗爬字體寫就的信。

我此前從沒來傅亭公司找過他，於是壯了很久的膽，看門的保安都投來怪異眼神，我才下車。

好巧不巧，一下車，我就看見了從公司裏邊走出來的傅亭。

奇怪，他平常都在食堂吃飯，今天倒是在飯點離開公司了。是有應酬？

我正想著，就見跟在他身後，又走出來了一個女孩子。長卷發，淺藍色連衣裙，皮膚白白的，臉上帶著稚氣的笑。

她走下台階時趔趄了一下，傅亭很及時地伸手將她扶住了。然後他們說了一會兒話，相視一笑後，朝停車場走去了。

我本該在看見他們的時候就出聲，過去把手裏的禮物遞給傅亭的。可是不知道為什麼，在傅亭扶她的那一下，我的心跳停了一拍。

就是那一拍，攔住了我走上前的腳步。

他們離開了。

我莫名其妙走到傅亭公司的門口，問方才用奇怪眼神看我的保安：「大哥，剛才那兩個人每天都一起吃飯嗎？」

保安看我的眼神從奇怪變成了同情，他支支吾吾了一會兒，最後回答：「同事之間嘛，一起吃飯，很正常的。」

我於是也點了點頭：「哦，是，很正常的。」

可這時候我卻突然想起，有一回我問傅亭，如果網上常見的那種綠茶美女出現在他麵前，假裝生病受傷，他會不會被騙走。

他斜睨了我一眼，冷嘲道：「除了你，其他人就是死在我麵前，和我又有什麼關係？」

我搖了搖頭，把這段回憶從腦子裏剔除。然後我走回車邊，路過垃圾桶的時候，順手把禮物丟了。

6

深夜的時候傅亭回家了。

那時候我盤腿坐在客廳打遊戲，拳皇，音量開得有點大。

他進門先看了我一眼，見我沒反應，換了鞋就直接走向我。

「寶貝。」他聲音放得低沉柔和，但我聽著有種作嘔的衝動。

我繼續打遊戲，他就在我耳邊繼續用那道聲音說話：「你生氣了嗎？對不起，公司最近太忙了。我知道今天是我們的紀念日，我準備了禮物，你要看看嗎？」

我沒說話，靜靜地呼氣、吸氣，手裏的遊戲機敲得劈啪作響。直到屏幕裏的人機對手被KO，我才看向傅亭。

「把你的手機給我。」我朝他伸手。

他大概沒有想到這會是我的第一句話，茫然、錯愕、一絲慌亂，根本來不及掩飾的眼神被我盡收眼底。

「不行嗎？」我挑了挑眉。

「有什麼不行的。」不愧是我喜歡了九年的男人，轉眼他已經麵色如常，把手機遞了出來，「密碼是你的生日，你知道的。」

我輕車熟路地解鎖。我們在一起之後，傅亭的手機始終對我開放。正因如此，感情穩定下來之後，我反倒再也沒有查過他的手機。

兩個社交軟件我都翻了一遍，全部都是工作夥伴的信息。

傅亭低聲在我耳邊說著軟話：「寶貝，你怎麼了？是聽到什麼不好的話了嗎？」

我沒搭理他，點開搜索框，又輸入「餓了」。

傅亭忽然安靜了下來，我知道我找對了。

聊天記錄最頂端一條，昵稱是「實習Lucy」，頭像是一個看海的婀娜背影。

我點進去。

「學長，我有點餓了，要不要和我一起去吃隔壁的牛排~」

「學長學長，餓了餓了。」

「餓了嗎學長，我好餓啊。」